阿锦拿着鸡毛掸子敲着桌子：“萧幼仪，你到底糊涂不糊涂！”
“二姐，你干嘛反应那么大嘛！人家是想跟你分享的嘛。”幺幺委委屈屈地道，“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你别生气了，将来谁要是介意，我不嫁便是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后悔怎么办？自己介意怎么办？”
难道将来就不会遇到一个想要全身心去爱的人吗？
“后悔就后悔呗，反正是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再说，有那样的人吗？”幺幺表示怀疑。
她们的这身份去谈真爱，这不扯淡一样？
阿锦：“不行，这件事情我一定得告诉大哥去！”
“那，那就告诉呗。”
虽然想到大哥沉着脸的时候幺幺也发怵，但是大哥肯定不会像二姐这般激动。
她从来怎么就没发现，二姐这般贤良淑德，还想着从一而终呢？
“还有，你身边的金戈留不得了。”阿锦斩钉截铁，不由拒绝地道。
幺幺听到这就不高兴了，立刻跳起来：“二姐，你这就过分了！金戈怎么了？昨晚的事情我不都说了，是我主动的吗？”
第1893章 幺幺择夫（八）
和她睡一觉就要丢掉性命，她成了什么洪水猛兽？
阿锦垂眸：“我没有要他性命，我只是说，他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不行！”幺幺上来了倔强脾气，气红了眼圈，“昨日的事情，和金戈没有关系！”
“你不懂事，他该有分寸。走，你跟我去找大哥。”
幺幺不想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
阿锦：“你和我这样，一点用没有。”
“大哥那么忙……”
“那事情也有轻重缓急。你起来！”
“我就不！”
姐妹俩僵持不下。
幺幺看着坚持到底的阿锦也头疼，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伸手捂着头，哭唧唧地道：“你还是我亲二姐吗？一点儿都不心疼我。”
阿锦：“……你捂着头做什么？”
“我头疼。”幺幺哭得眼泪婆娑，“我原本想着，我和你说了，你还能找点燕窝鱼翅给我补补。结果倒好，挨了一大顿训。”
阿锦看她样子也着实可怜，无奈道：“你起来说话！地上凉！”
现在是冬天，就算屋里有地龙，地上也很凉。
幺幺这才扶着桌子起来，另一只手还留在后脑上。
她发现这简直不能碰，一碰就疼，嘶嘶抽着冷气。
“你头怎么了？”阿锦问。
幺幺：“这不是昨晚和金戈那什么了吗？”
阿锦脸色顿时变了：“他怎么敢对你如此粗暴！”
阿锦虽然和幺幺年纪相仿，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启蒙”更早。
当年姐妹俩被卖到戏班子的时候，那班主睡戏班里的女人肆无忌惮，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她也撞见过好几次，每次都是立刻拦住幺幺，保护好她。
所以其实有个秘密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她非常抵触和男人可能的亲密关系，想都不能想。
听到幺幺说头疼，她下意识地认为是被金戈拖拽所伤。
他怎么敢！
幺幺：“没啊，我就是有点头疼，其他地方一点儿不疼。原来做那件事情，是会头疼的……”
阿锦：“……你昨天喝了多少？”
“半斤多？”
阿锦：“你老实说，现在到底哪里不舒服？”
“头疼啊，不是说了好多遍嘛！”幺幺嘟囔道。
“金戈同你说，昨晚你们两个……那般了？”
“什么意思？”幺幺有些懵。
“没事，我随便问问。”阿锦掩下眸中的复杂，“你过来，我替你看看你怎么回事。”
她拨开幺幺的头发，看到头皮有一块发红，发根却并没有被拉拽的痕迹，心里猜测着，或许是幺幺喝醉酒碰到了哪里。
她刚才一听这件事情，火冒三丈，没有细想。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幺幺胡闹，金戈那种沉稳的性子也不会跟她胡闹的。
所以昨晚多半是幺幺自己喝多了做梦。
想到这里，她就没有那么愤怒了。
幺幺还在嘟囔：“我得好好补补。”
“我带你去库房里，想要什么自己挑。”
“真的？”
“嗯。”
“那咱们快走！”
今天不把库房搬空简直就不是她了。
第1894章 幺幺择夫(九)
“这布料好看，我拿着了，回头让人给金戈做身衣裳。”
“这翡翠玉佩也好看，我留着了。”
阿锦无奈：“你不是要补身体吗？”
“我看着心情好，身体就好。”幺幺振振有词，“二姐，你想想之前办书院，我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现在想想其实有点后悔。
不嫁给赵耕，也不一定能嫁给有钱人。
比如嫁给金戈，那更是一穷二白。
呸呸呸，她想什么呢！她干嘛要嫁给金戈！
她还得好好挑一挑，比较一下呢！
“你慢慢挑吧。”阿锦道，“我得出去看看进哥儿和玖儿。”
“好。”
幺幺巴不得她赶紧走，自己可以随便把库房东西据为己有。
阿锦出去后却径直去找金戈。
金戈已经陪着战胜打过一架，又带着他去冲洗过，现在头发滴着水，站在门口看玖儿和战进玩。
见阿锦过来，他低头行礼：“二公主。”
阿锦面色冷沉：“你跟我来。”
“你昨晚和幺幺怎么回事？”她开门见山地问。
金戈微愣，幺幺竟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别人？
“昨日四公主醉酒，让我照顾她，我照顾了她一晚上，中间她吐了几次，一直扯着我的袖子不松手，所以我一直在脚踏上坐着伺候，等她醒来才离开。”
果然无事发生。
阿锦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然而口吻依旧是严肃的：“幺幺年纪小，不知分寸。但是你该知道进退！”
“是。”金戈道，面色平静，既没有着急解释，也没有被羞辱的无地自容。
“退下吧。”
幺幺在库房里搬了一通东西后才想起来，阿锦之前好像说过要去告诉大哥。
天！
怪不得她那么好心打开库房让自己随便挑，原来是调虎离山！
幺幺立刻往晔儿那里赶去。
晔儿正和仲灵说话，后者抱着八斤指着墙上的书法教他认字。
“你不觉得这般启蒙太早了吗？”
“不早如何能青出于蓝胜于蓝？”仲灵道。
“那可太难咯，毕竟我这么好。”
“脸呢？”
“大哥！”幺幺气喘吁吁地赶来，“你不要听二姐的，你听我解释！”
仲灵：“又打起来了。”
“她们两个，不打才让人觉得奇怪。”晔儿笑道，“溪亭，让四公主进来吧。”
幺幺进来后给两人行礼，“我二姐呢？”
“她没过来。”
幺幺：“呃……”
她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晔儿问她怎么回事，幺幺含混道：“没事，我和二姐总是吵吵闹闹的。反正她要是来告状，大哥不要听就是了。好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我走了。”
说完，她又提着裙子风风火火地走了，弄得晔儿一脸无奈。
幺幺想过了，这件事情二姐知道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哥要是知道了，一样又是横生枝节。
看起来这件事情她做得确实有点问题，那就藏在心底算了。
对了，她还得回去找金戈呢！早上给她甩脸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一定不会哄他的，不能把他惯坏了。
以后，他要是觉得只能有他一个怎么办？
第1895章 幺幺择夫（十）
幺幺想得好好的，可是见到金戈就忍住了。
“金戈，你看我给你挑了布料，还有这个玉带扣，还有……”幺幺兴冲冲地道。
金戈瞥了一眼，沉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不积极的态度引起了幺幺的“新仇旧恨”，数落他道：“你看你脾气为什么那么大？还给我甩脸子，你那是什么态度？要是让我大哥知道，你以为能放过你？”
金戈面无表情。
“算了，我也不会告诉我大哥。昨晚的事情，咱们都有错，是不是？”
金戈别过头去。
幺幺：“……金戈我可告诉你，就算你睡了我，我也是你主子。你不要恃宠而骄！”
看看他现在对自己这冷淡的样子，气得她想挠墙。
“以后我会有三千面首的。”
“你头不疼了？”金戈冷冷地问。
幺幺：“疼，还疼……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男欢女爱，那么多人沉溺其中呢？”
真是头铁吧。
金戈没有理她。
幺幺也不气馁：“好了好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都不记仇，你也不许记仇。来，你帮我挑挑新送来的衣裳样子。”
金戈眼光很好，毕竟也是书画双绝的人，审美很在线。
他当真过来，在幺幺身后站定，随着她翻册子而不是点评。
“丑。”
“丑。”
“尚可。”
“丑。”
“……”
最后十几身衣裳，他只勉强看上了一身。
“让他们做这套，然后再送新的样子来。”幺幺慵懒地道。
魏紫看着她心情还不错，壮着胆子道：“四公主，这，这已经是最新的样子了。想要新的，怕是要再等等。”
“那，就再等等吧。”
“不用了。”金戈道，“我帮公主画。”
男人面色冷峻，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生欢喜。
“画得不好看可不行！来来来，魏紫你找颜料来，现在就画，我看着！”
经过昨晚，其实还是不一样了，金戈对她现在不就好多了？幺幺美滋滋地想。
睡一个变乖，下一个更乖，头要铁一点。
金戈帮幺幺画了四身衣裳样子，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幺幺高兴得都快找不到北。
“今晚我重重有赏！”她拍着金戈的肩膀道，话说完后又觉得容易引起误会，描补道，“是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大可不必了，我今晚想好好睡一觉。”
幺幺：“……”
算了算了，她现在心情好，放他一马。
然而还没到晚上，桃夭来找金戈，说要请他喝酒。
幺幺对上桃夭：“你这个讨厌鬼为什么能进宫！”
现在进宫不要查案底了吗？
桃夭笑嘻嘻，往金戈肩头一靠：“想我的男人了。公主霸占我的男人这么久，是不是该完璧归赵了？”
“跟本公主抢，你活腻了吗？”幺幺叉腰骂道。
金戈冷声道：“不许闹。”
说的是桃夭。
幺幺顿时小人得志，对桃夭吐舌头。
桃夭举起手中的一坛子酒：“公主，只借一晚。”
幺幺：“不借，除非你连我也请了。”
“既然公主不嫌弃，那就一起来吧。”
第1896章 幺幺择夫（十一）
话是这般说，但是金戈不让幺幺去：“公主，我很快就回来。”
幺幺拉着他胳膊：“不行，你现在是我的人，我得保护你。”
“公主有所不知，我现在是好人了。”桃夭笑道，“否则我怎么能进宫？”
幺幺满脸不相信：“你做了什么？”
“我把阁主卖给了太子。”
幺幺：“你真……英明神武，弃暗投明。”
“好说好说。”
桃夭其实就是帮晔儿调查了一下秦奈的下落，抓住秦奈，他没有那个本事。
他把天机阁得罪得彻底，所以现在只能依附于朝廷，这是他获得信任的最主要原因。
“而且我今日，”很快桃夭和金戈相对而坐，提起酒壶替他倒了一杯酒，桃花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是来和你辞行的。”
金戈不同意，幺幺就最终没跟来。
金戈抿了一小口酒，“太子派你去哪里？还是你主动请缨的？”
桃夭：“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让我炫耀炫耀？”
“说吧。”
“一会儿再说。”桃夭往椅背上靠了靠，斜着身子歪头看他，“金戈，你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好吗？有意思吗？”
在他看来，被个刁蛮公主颐指气使，并不是他认识的金戈所能忍受的。
但是他现在却觉得，金戈甘之如饴。
“好，有意思。”
桃夭笑了：“你别告诉我，你喜欢那个刁蛮公主了。”
“若是你早点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玖儿。”金戈淡淡道。
对他突然岔开话题，桃夭觉得奇怪，“玖儿怎么了？”
金戈又抿了一口酒，把酒杯拿在手中把玩，道：“她身边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专门伺候她，吃穿都是贡品，她的床很软，她的衣裳很贵，她每天无忧无虑……桃夭，我们那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们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互相杀戮，杀掉身边的千百人，踩着累累白骨，带着一身鲜血，走向另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有枷锁等着他们，但是至少能活命。
“所以，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金戈道，“桃夭，我们都老了。”
二十多岁的他们，经历了别人几辈子都不会经历的残酷。
“我猜你就会这么说。”桃夭忽然勾唇一笑，“我明日要去江南，保护皇上和皇后娘娘。”
“祝好。”金戈举杯。
他们想要得到太子的信任和重用并不容易，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全然看不到希望。
倘若不是幺幺……恐怕现在他也在艰难地寻求出路。
所以那个他没回答的问题是，喜欢，为什么不喜欢呢？
幺幺虽然荒唐些，但是都是小姑娘脾气，实际上对他很好——那是他过去二十几年里，从未感受过的好。
如果她是命运的安排，那他现在会对命运俯首称臣。
“我走了，去挣我的护驾之功了！”桃夭大笑，“对了，金戈，我按照你说的尝试过了，我不喜欢女人。等我回来，还是要找你。”
金戈：“……”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有一件没了结的心事要先去了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