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然，她也不能入太上忘情道。
忘情，从来都不是无情。
境主不解：“你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处，为何还要以人自居？”
这是境主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万物皆虚，我亦无。”
就算是她原本所在的世界真的是假的又如何呢？
只要她认为那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若她否定了自己的来处，那她又如何自处？
一个没了来处的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失了锚的船。
再也无法驻足，也没了归路。
萧镜水不入虚无道，就是因为此。
因为能让一切变成虚无的，便会以为一切都是虚无的。
到了最后，在一个尽是虚无的世界中，她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是真实，还是虚无？
虚无道是最危险的道，不止是因为强大，也是因为必将误入歧途，迷失自我。
所以萧镜水对虚无道的态度是，用而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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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最大的感恩是，我们生而为有情的人，不是无情的东西，使我们能凭借情温暖，走出或泠漠或混乱或肮脏或匆忙或无知的津渡，找到源源不绝的生命之泉。——林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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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被扔进沙漠
境主的神色有刹那间的空白。
他负手而立，微微垂眸，神情莫测。
良久，他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修士就算不追求断情绝爱，也追求斩断羁绊，好让自己没有弱点。
殊不知，有了弱点和羁绊，才能在追求大道的路上一往无前。
“多谢夸奖。”
萧镜水神色平静。
“你不像我，却很像我一个名义上的兄长。”
境主很突兀道。
他们都选择了别人看来应该抛却的累赘，然而这些旁人眼中的累赘，将最终成就他们的非凡。
“名义上的？”萧镜水抓重点的本事一言难尽。
境主嘴角微抽，不应该问哪里像吗？
萧镜水似是察觉到了境主的无语，露出一个虚弱又无辜的微笑。
境主轻飘飘道：“实际上的侄子。”
萧镜水：“……”
贵圈真乱。
“你会有一个好的结局的。”境主似乎不欲多说，语焉不详道。
萧镜水迟疑道：“……多谢祝福。”
境主睨了一眼萧镜水，忽然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微笑：“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出去吧。”
萧镜水：“？？？”
还不待萧镜水问出什么，萧镜水只觉一片天旋地转，眼前景色大变。
此时她耳边传来境主的声音：“你毕竟是得罪了我，我总不好让你全须全尾地出去啊。”
萧镜水：“……”很想口吐芬芳。
待萧镜水被传送出这片空间后，境主长长一叹。
“世上无人共我同啊。”
人人皆似他，人人不是他。
这万千大道，漫漫岁月，终是要他彳亍独行。
千万年形影相吊，他本该早已习惯了才对。
然而想来无心无情的他，此刻竟莫名觉得有些不甘。
凭什么呢？
凭什么唯独他，没有同类，没有同伴，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像他的人，结果到头来，却更像他那好侄儿。
境主长身玉立，红衣烈烈。
在这空旷的建筑中，莫名有些孤寂。
半晌，他微微一笑。
极惊艳。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周围建筑的灰飞烟灭。
境主踏着满地狼藉远去。
所及之处，渐渐化作了虚无。
*
萧镜水看了眼脚下的黄沙，和头顶高悬的太阳，顿时感受到了来自境主的森森恶意。
境主竟是将她传到了一片沙漠之中。
更诡异的是，这片沙漠中莫说灵力了，连一丝灵气都没有。
在这种环境中，萧镜水压根无法恢复灵力，更别提修复重伤的身体。
没有一丝灵力的她，此刻连须弥戒都打不开。
对萧镜水更不利的是，这里温度过高，也太过干燥，她这一具法身不管如何高妙，都摆脱不了它是一截藕的事实。
所以在这种环境中，萧镜水的露在外面的皮肤很难受。
然而最令萧镜水崩溃的是，她身上的易形咒已经失效了。
现在的萧镜水，只要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是女非男。
萧镜水苦笑。
眼下唯一庆幸的是，这茫茫沙漠，似乎没有第二个人。
然而这同样也意味着，萧镜水连求助都无法求助。
“走一步看一步吧。”萧镜水无奈一叹。
没想到自己竟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雪月剑在这种环境中连个拐杖都当不了，萧镜水只能又把它挂在腰间。
好在异水扇没收回去，此刻倒也能用。
萧镜水展开异水扇，遮住正毒辣的太阳，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沙漠中总该有绿洲，只要找到绿洲，她便能休息，然后才能想办法找到出路。
然而萧镜水显然有些太想当然了。
还没能走出几步路，她便不受控制地咳出一口血来。
萧镜水苦笑。
或许，还不等她找到绿洲，便倒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海中了。
这具破败不堪的躯壳，也不知能撑多久。
*
君月澄用万妖卷收掉最后一只妖兽残魂后，才终于得以停歇。
君月澄将万妖卷收起，眉头紧锁。
他本是追萧镜水来的，却被传送到这片满是妖兽残魂的山谷。
这些残魂都极其稀有，甚至还有一个是消失已久的鲲。
这些残魂也不知被困了多久，战力不足记载中的十分之一，却极其凶戾。
一见他来，便一窝蜂涌来，似是要将他这个外来者撕成碎片。
这些妖兽残魂虽战力下降，却架不住数量多。
君月澄再厉害，却终究是一个妖，双拳难敌四手，被缠得无法脱身。
将所有残魂尽数收进万妖卷后，已经是三天过去了。
君月澄看了看这处无名山谷暗沉如墨的天空，心情有些沉重。
也不知道萧镜水被传送到哪儿去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然而再怎么焦急也没有用，想找萧镜水，起码要先从这里出去。
君月澄展开神识，搜寻出口，却不知神识无意间触到了什么，竟是直接被传送走了。
迎面的热浪和毒辣的阳光让在阴暗环境中待了三天的君月澄有些不适地迷了眯眼。
这是一片连灵气都没有的陌生地带。
君月澄却松了口气。
虽然修士喜欢灵力充沛的地方，但是在这诡谲莫测的无妄城秘境中，没有灵力意味着没有危险。
君月澄又修为高深，更是不必担忧安危。
不过安全并不是君月澄想要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萧镜水。
君月澄正欲寻找这片沙漠的出口，却忽然被风中送来的一缕气息转移了心神。
君月澄惊疑不定。
那是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令君月澄惊疑不定的不是血腥味本身，而是其中夹杂着的一丝令他胆战心惊的熟悉。
妖族对气味何其敏感，尤其是自己所在意的人的气味。
君月澄几乎一瞬便确定了气味的来源。
这让君月澄没有心情去思考如何离开这块沙漠了，他担忧不已，往那缕血腥味飘来的方向飞速掠去。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萧镜水怎么受伤了？
伤得重不重，好了没？现在又在哪儿？
君月澄心急如焚，倒是想用神识大面积去搜寻，然而上次被传送出无名山谷的经验让君月澄不敢妄动。
萧镜水此时情况不明，甚至极有可能情况不妙。
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萧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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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自曝马甲
萧镜水此刻不知道君月澄在找她。
不知第几次吐血之后，萧镜水一脸平静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继续往太阳所在的方向前行。
萧镜水此时的形象比一开始还要狼狈许多。
她体力有限，扇子举一会儿之后便没了力气，最后萧镜水只好脱了外衫，搭在头上遮阳。
鲛绡法衣水火不侵，在隔热方面倒是颇有功效。
代价是，萧镜水原本有些凌乱的头发差不多成了鸡窝。
而且萧镜水是在沙漠中行走，一脚深一脚浅的，虽然法衣材质好，没有染上灰尘，却也被弄得皱皱巴巴的。
要说萧镜水之前还期望能碰上个人求助，如今就完全不想了。
这幅尊容要是被人看到了，可就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然而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远远听到有人喊“镜水”时，萧镜水浑身一僵，然后恍若未闻地继续往前走。
假装对方叫的不是自己。
然而这掩耳盗铃般的行为又如何能阻挡萧镜水被认出来呢？
君月澄远远看见萧镜水踉踉跄跄的身影，担忧与心疼泉涌而出，飞身前去。
因为太过担忧，加之萧镜水整个人几乎全被外袍遮住了，便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萧镜水现在的异样。
至于萧镜水的逃避行为，君月澄只当她是自尊心强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虽然君月澄也怕萧镜水会尴尬会不高兴，但是他更怕萧镜水的伤势得不到及时的恢复。
所以君月澄冒着会被萧镜水讨厌的风险追上了萧镜水，然后目瞪口呆。
萧镜水苍白虚弱的脸色和失了血色还起了干皮的唇自然令他心疼担忧。
然而比起担忧来，君月澄此刻却是震惊更甚。
虽然早已知道萧镜水女扮男装，也私下有猜过萧镜水恢复女儿身的模样。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多少有些尴尬。
想到萧镜水超乎常人的戒备心，他顿时心凉了一片。
他在萧镜水处于弱势的情况下撞破了她的秘密，指不定要被怎么忌惮。
下意识地，君月澄对萧镜水露出一个无害且讨好的笑。
萧镜水沉默了片刻，磨了磨牙，道：“我说你认错人了你信吗？”
君月澄：“……我说信你信吗？”
雪月剑腰间挂着呢，手里还拿着异水扇。
这般模样，说掩耳盗铃都有点不够意思。这压根连耳都没掩好吗？！
萧镜水摸了摸腰间的雪月剑，颇为真心实意道：
“我有点想杀人灭口。”
只是可惜了，且不管良心上过不过得去，以她如今挥剑都挥不起来的模样，莫说杀人了，不被杀就谢天谢地了。
君月澄看出了萧镜水言语间颇为真实的惋惜，背后一凉的同时也不由无语凝噎。
然而无语归无语，君月澄还是忙向萧镜水保证道：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可以发誓！”
萧镜水反应冷淡：“哦。”
誓言这种东西，听听就行了，当真了就是傻子。
真心的时候是誓言不假。
然而一旦不真心了，想想法子，总能钻到空子。
君月澄不是傻子，自然从萧镜水冷淡的反应中鲜明地感受到她的不信任。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吧。”
君月澄思来想去之后，觉得对萧镜水这种防备心重，安全感薄弱的人来说，比起虚无缥缈的誓言，切切实实能握在手中的把柄能让她更安心。
而他也恰好，能通过这些秘密让彼此间的关系更亲密一点儿。
萧镜水诧异地看了君月澄一眼。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是应该友谊破碎，从此分道扬镳吗？
“你不必如……”
一个“此”字还没说出口，萧镜水就消了音。
她看着君月澄头顶忽然冒出来的一对银白的毛茸茸的耳朵。
因为离得近，萧镜水能清晰地看到细密柔软的绒毛下的粉色的皮肤。
萧镜水几乎下意识地想摸一摸。
然而最终是意识控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于理不合。
萧镜水定定看着君月澄，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如你所见，我是妖族。”
萧镜水：“……”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萧镜水心中万分疑惑。
但不可否认，得知君月澄是妖族的身份后，她安心了些许。
君月澄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是天剑阁太上长老常英的弟子，但他实际上却是一个妖族。
这背后牵扯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
一个不小心曝出去，整个修真界都得震三震，妖界亦然。
比起君月澄是妖族这个秘密来，她隐瞒性别的秘密压根不算什么。
所以萧镜水才更不解君月澄为何傲将这么大一个秘密告诉她。
“镜水现在可有安心些？”
萧镜水的心情顿时一言难尽。
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秘密只是为了让我安心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