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如她——盛晚风【完结】
时间:2023-01-13 17:59:32

  明誉抬眸,问:“有什么事吗?”
  云秋月闻言兴奋起来,不乏恨意的道:“民女…民女听闻云楚现在常以殿下的救命恩人自居,可当时救了殿下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她说着眼泪便盈满了眼眶,哽咽道:“救了殿下的人是我,是她骗了殿下,大人…大人你帮帮我好不好。”
  方才的自我安慰再次被尽数推翻,倘若云秋月是云楚安排的人,那她这样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思绪纷乱,到目前为止,他所知道的一切几乎都在指向一个真相。
  而这所谓真相,竟人欣喜又畏惧。
  甚至是逃避,都会生出如刀划骨般的愧疚。
  云秋月的声音还在继续:“大人……您帮帮我吧,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云楚她害我至此,我…我不想报仇,我只想回到殿下身边。”
  明誉并不关心赫巡的救命恩人是谁,倘若云楚真的是他妹妹,那这救命之恩也要来无用。
  云秋月聒噪的声音令他厌烦。
  数年来,向来沉静自持的明誉在这一个平静的下午,第一次感到了慌乱与烦躁。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派去的人赶紧回来,告诉他,云秋月所言是真。
  她真的,有一个血亲妹妹。
  他们自欺欺人的找了那么多年没有找到,是他的妹妹自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大人,您帮帮我吧。到时殿下知道了真相,我…我一定会在殿下面前替您美言几句的。”
  明誉沉默半晌,发现他竟暂时没有勇气去听云楚生平。
  吐出一口浊气,他摆了摆手,道:“带下去吧。”
  云秋月不知道带自己出来问这样一番是什么意思,她急切道:“大人,求求您,您看看我。”
  “只要你帮我,叫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大人,我什么都能做的!”
  明誉并非听不懂这其中暗示,原本就心绪烦躁,闻言更是面露厌恶。
  侍从强硬的拉住了云秋月的肩膀,将她往外拖,动作强硬,声音却温和:“姑娘,还请不要喧哗。”
  云秋月觉得自己的胳膊简直要被拧断。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硬不硬。
  她转头道:“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您!”
  “大人您是不是认识云楚,云楚的什么我都知道的!”
  一侧头,她用余光瞥见一道倩影正被人扶着走进书房。
  只差一步,云秋月就要被推出房间,她奋力的回头望,终于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来人的脸。
  有人在道:“公子,夫人来了,问您云姑娘……”
  与此同时,云秋月尖利惊恐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书房。
  “沈枝——!”
  明誉动作一顿,看了过来。
  阮枝也顿住了脚步。
  云秋月像见鬼一般盯着阮枝的脸,道:“你…你是沈枝,你不是应该死了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珠是扶着阮枝一起来了,她尚且还什么都不知道,拧眉道:“哥哥,这人是谁,没一点规矩,在这大喊大叫什么?!”
  “还不快给她扔出去!”
  两位侍从得了令就要动手,明誉却厉声制止:“住手!”
  房内一下安静至极。
  这个名字仿若一根牵引过去的线,寂静之中,只闻刚进门的阮枝声音颤抖,指着云秋月道:
  “你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天遇见一点不太好的事,明明看看能不能补
 
 
第48章 涩果
  房间地处幽深, 哪怕是正中午,房内仍有几分凉意, 料峭的春风灌进来, 拂面而过,寒意浸透。
  云秋月陡然被放开,眼前的情况令她慌乱又不解。
  她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阮枝, 阮枝具体长什么样子她已经忘了,只记得像是仙女一样美。
  之所以能够认出来, 还是因为云道书房内的那一道画像。
  画像被挂了十几年, 上面的美人轻纱罗绮, 手持圆扇,冰肌玉骨,侧坐在太师椅上, 娉婷袅娜, 让人一眼难忘。
  纵然阮枝已经消失数年, 她的画像仍旧被挂在那, 每每云秋月进去, 便总是不自觉被吸引,一看就是十几年,故而无比熟悉。
  她知道云楚的美有一半都继承自她这国色天香的母亲,所以同样是云道的女儿,她才没有云楚生的美。
  房间内紧绷的气氛令她心慌,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早应该死了的沈枝会出现在这里, 事态已经全然朝着她的意料之外发展。
  她缩起身子, 小声道:“对…对不起, 我兴许是认错人了。”
  阮枝松开明珠的手, 心脏砰砰跳动,黑暗又混沌的识海因为这个名字而陡然清明了片刻,她忍着意识被刺激之后剧烈的疼痛,又问了一遍:
  “你刚才叫我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阮枝一问,气氛越发紧绷,云秋月遂而更不敢说了,她支支吾吾,几乎快要哭了:
  “是…是我认错了,我认错了。”
  明珠站在一旁,根本不懂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她刚要发问,就见一旁的明誉拧着眉,厉声道:“说!”
  明珠身形一抖,从未见过明誉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不敢再开口。
  云秋月就更是如此了,她不敢再遮掩,终于轻声说了一句:“沈枝……”
  她看向明誉,继续道:“她…她跟沈枝长的一模一样,我见过沈枝的画像。”
  阮枝很少出门,能认识她的人几乎少之又少。
  云秋月猝不及防的指认,几乎成了铁一般的证据。
  明誉喉间干涩,嗓音嘶哑道:“……什么画像。”
  云秋月道:“…是挂在我爹爹的书房里那副,很多年了,现在应该还在那。”
  她又看了一眼阮枝,阮枝好歹是云道正室,她这个私生女在阮枝面前多少气焰不足,低声道:
  “你怎么会在京城?当年是你自己抛下我父亲还有你自己的女儿出走,跟我…跟我和我娘亲可没有关系。”
  “我的……女儿?”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阮枝面前,确切的告诉她,她就是有一个女儿。
  云秋月点了点头,不知阮枝为何这样问,不确定道:“你……不记得云楚了吗?”
  一语重若千钧。
  砰的一声,砸在房间内所有人的心头。
  阮枝睁大双眸,她觉得自己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她的脑中仍旧一片空白。
  可身体的反应却快于她的大脑。
  铺天盖地的痛苦与酸涩席卷而来,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心底开始不由自主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泪水不自觉模糊了双眼,叫她瞧不清眼前的景象。
  云楚。
  这个在她眼里,一直都很陌生的名字好像忽然熟悉了起来。
  日光之下,少女温软的笑仿佛犹在眼前,她挽着她的手,明亮又清澈的眼睛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然后轻轻告诉她:“我娘说,丛木成楚,要我永远青春烂漫,又要我清晰坚定,穿云而上。”
  正如十几年前,巨大的梧桐树下,幼小的女孩伏在她的膝头,用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她的手,嗓音稚嫩,:“阿娘阿娘,为什么我叫云楚呀。”
  一个女人在幼女小小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楚字,然后语调和缓的告诉她:
  “因为娘亲希望囡囡像成林的参天之树,坚韧笔直,穿云而上呀我的楚楚。”
  此去经年,被岁月层层阻隔,这道声音仍旧穿过无数云卷云舒的荒唐日子,抵达她的耳畔。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层看不清的迷雾,在十几年后的这一天,第一次被强行拨开。
  她低下头去,看向伏在自己膝上幼童稚嫩可爱的脸。
  这同时也是她第一次,看清女儿的脸。
  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垂在腰际,头顶有两缕呆毛,扎两个小辫子,奶白的小脸,一双圆圆的眼睛,红润的小嘴,是个漂亮又精致的小奶娃娃。
  她很黏人,会窝在她的怀里用肉嘟嘟的小脸蹭她,然后眼泪汪汪的说:“楚楚要阿娘亲亲才不生气喔。”
  可是以往种种,皆随十几年岁月奔流而彻底湮灭。
  曾经黏人又爱撒娇的小孩已经亭亭玉立,她再不会用自己柔软的双手像拥抱全世界一样去拥住她,然后毫无保留的爱她,爱她这个残忍狠绝的娘亲。
  这些年里,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在一间富贵屋,毫无用处的去念叨她的女儿,一日复一日的自我欺骗,收养一个与云楚毫不相关的女孩,把原本要给云楚的爱尽数砸在明珠身上。
  她给她取名叫明珠,意为掌上明珠。
  她让她穿最好的衣裳,带最华丽的首饰,给她无上尊荣,叫她骄纵,叫她高高在上,在烂漫青春里可以从不低头,可以永不自卑,让她轻易就可以对旁人投去鄙夷不屑的目光。
  她让明珠在爱,荣华,矜贵,与骄傲中长大。
  然后,在她亲生女儿历经千险小心翼翼走入京城,走向她的面前时,让这个她精心养大的替身对她的女儿鄙夷的说一句:
  “一个低贱的农家女,根本不配进我们家的家门。”
  这就是她身为一个母亲的所作所为。
  明誉捏紧拳头,深呼出一口气。
  话已至此,事实几乎摆在眼前。
  不言其他,只要云秋月所说那副画像仍旧在湫山,那这就是阮枝曾去过湫山的最有力的证据。
  至此,云秋月根本没必要骗他们。
  阮枝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呼吸急促,胸口闷的几乎喘不上气,无数在梦境中出现的模糊画面一起涌上,一股腥甜涌入口腔,鲜血浸湿了整片衣襟。
  在无数质问里,她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所有的混乱不堪,终于在耳边停歇。
  *
  明珠不知前因后果,可这寥寥几句,就足以让她推测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实话说,直到此刻,她仍旧是不信的。
  在她眼里,阮枝脑子不好,会出现幻觉,会有虚假的记忆,这么多年的寻找,不过是明家人在哄着她罢了。
  她一点都不相信那些是真的,她明珠,就是明家唯一的女儿,是这个百年世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可是她害怕明誉和明淮相信,害怕阮枝再次接回一个女孩,来抢她的东西。
  明誉先明珠一步搂住了阮枝,然后横抱起了这个被磋磨数年的瘦弱女人。
  怔愣的明珠忽而握住了明誉的手臂,她心中恐慌,唇角颤抖,听见这里问:“哥哥……什么意思啊?”
  “哥哥,那个人是谁啊?娘亲为什么要记得云楚?她在说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相信她。”
  明誉抿着唇,并不作答。
  明珠睁大双眼,眼泪似乎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她颤声道:“哥哥……,什么意思啊。”
  明誉轻声道:“放手。”
  明珠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不放!你是我哥哥不是吗,你告诉我怎么了好吗?”
  “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哥哥。”
  ““这些年里骗吃骗喝的人那么多,哥哥你怎么还上当?”
  明誉再次道:“放手,明珠。”
  明珠强忍住眼泪,道:“我不放!”
  “娘亲她记忆错乱,你要陪着娘亲一起胡闹吗!”
  明誉终于看向了她,目光仿佛携裹冰霜,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望。
  “明珠,这个名字是母亲给你取的。”
  他声音低沉,和缓道:“没有人说你不是我妹妹。我叫你放手是因为母亲晕倒需要救治,你看不见她倒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她身上的血,你只能看见有人要来夺你的宠爱。”
  明珠一时无言,她下意识想辩解可不知从何辩解。
  明誉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在明家十几年,是不是忘了你只是一个母亲寄托情感的养女罢了。”
  “用我提醒你吗?这么些年,你本就是鸠占鹊巢。”
  明珠的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
  眼前的人,是她喊了十几年的哥哥,她最爱的兄长,永远对她有求必应,他不会让她难过,不会让她伤心。
  可她现在不知道,是否曾有一刻,哥哥是把她当亲妹妹看的。
  她松开明誉的手臂。
  明誉阔步走出书房,在临出门时吩咐:“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语毕,云秋月就被强硬的带走,而房内几乎只余明珠一人。
  *
  此时此刻,仍旧身在东宫的云楚并不知道她的蠢货姐姐无意中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在她眼里,阮枝记起她,明誉和明淮查到她的存在至少得等到下个月。她其实并不着急,来日方长,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云楚原本以为赫巡上次跟她说完之后,会渐渐的闲下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仅没闲下来,反而越来越忙。
  有一天甚至连回来都没有回来!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双手撑着脸颊,一脸不高兴。
  她当然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才不会体谅赫巡,只会自己坐在这里生闷气。
  赫巡可是太子啊!
  就算这个国家事情很多,可不是还有那么多大臣吗!
  有好些大臣都非常能干啊,朝廷那么多俸禄养着他们,是让他们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汇报问题等着赫巡解决的,用得着这样亲力亲为吗,那这样还当什么太子,当个大臣好了。
  云楚越想脸色越臭。
  她非常无理取闹的想,赫巡肯定是没有嘴上说的那样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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