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柳儿抬起头来模糊看见两道身影,世子抱着世子妃,低着头,肤若凝脂的两臂挡下其间风光。
柳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只觉得脸上发热,不敢有所停留悄悄地退了出去。
还让外头候着的丫鬟们各自去忙,负责火房的去烧了水备着。
她拍了拍心口,喘了口气。
看来二等丫鬟也不是好做的,得会看主子的眼色,还得学会揣摩主子的做事习惯。
换做是墨画和银屏姐姐就不会这样闯进去。
以后自己要学的还多的很呢!
银屏墨画:不是,你想多了。我们当初也进去了...
知道自己引来了下人,桑桑忍着不发出声音。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面色红的能滴血。
昨日里自己意识不清,许多事只朦朦胧胧记个大概,现在如此清晰体验这一遭。
桑桑心头又慌又乱。
夫君,夫君他竟做出这样的事。
推搡不开只得闭着眼承受。
远隔一条街的郡王府内,一座精致几进几出的院落内。
杯盏碎裂声时而响起。
女子尖利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室内充斥了每个人的耳膜。
淑环穿着一身大红的宫装愤怒地在室内走来走去,手内抄过一缠枝青瓷花瓶往地面就摔去“好好的计谋怎么就行不通!!是谁,是谁坏了本县主的好事。”
她想不明白,北陌桑已经被下了药,她亲眼所见和那丑陋的男人关在一处。
为何自己前脚刚离开前往花厅后脚段殊就得了消息。
沈白蔻坐于厢房内一侧的椅子上,看着那人描成的丹凤眸内戾气越来越浓,疯魔的样子。
她转过头来,满头钗环上头的宝石亮眼夺目。
“你说,究竟是谁坏了本县主的事?定是有人告密,不然殊哥哥怎么知道。”
听得这般话,沈白蔻拿着茶盏的白皙手指微微动了动,感受白盏上头略微浮起的花雕纹路。
她低垂的眉眼看着茶盏里头沉浮的茶梗。
眉睫轻轻颤了颤。
告密,自己是告了密。
但,那关段殊何事?
沈白蔻清凌凌的眼神看向淑环,似是不知内情安慰道:“县主,许是段世子一个人又不与那些公子哥投壶论诗,无聊才想着去寻世子夫人。”
“计谋未成,还可下次再寻机会。动怒不利心肝,有损容颜,县主还是平心静气些为好。”
沈白蔻已经习惯了她如此一言不合便摔手边东西怒骂的脾气了。
“心平气和,如何心平气和!!若是年关过了戎狄真不知天高地厚要求个公主下嫁,你替我去如何??!以你落魄伯府的身份,摇尾乞怜求个盛京贵公子讨了你回去。不如嫁去那戎狄,当个正妻,说不得还能为王妃,为后呢。”
“风光无限别人想破头还没有的事!!”淑环心头怒火中烧,看着沈白蔻面色如常坐在椅子上恼火一阵一阵涌上。
叫她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次下药的事也是那元小姐提的,她除了跟在自己身旁附和有何用!
没用的狗,不会叫也讨不了主人家欢心。
淑环盛怒,口不择言。
反正沈白蔻家世薄,一直都捧着她。
如今自然忽略了她紧攥着椅子把手发青发白的右手。
沈白蔻忆起辰时起身厢房书案上摆着那信笺。
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房内。
趁着丫鬟没进来一眼看全了,就一行字。
若作恶便自食其果,邀淑环前往街尾巷神婆处。
街尾巷有一王姓神婆,知道的人不多。
但求医问药无果,所图谋之事现实无法达成,多数人为求个心安往往寄托于鬼神。
王神婆少有的灵验,堂内供奉的香火旺盛。
娘常常前往祈愿,当年无子受妾室打压,求了符纸烧下喝了不过半月就有好消息传来。
自己也得了二弟。
沈白蔻震惊在何人对自己了解这般清楚,还能避开伯府守卫潜入室内。
当今不喜巫蛊之术,远鬼神。
勋贵人家但凡敬个什么都避人耳目,是以她才觉的毛骨悚然。
但眼下,沈白蔻不这么想了。
自食恶果。
心头念着这句话,她如往常般抬起头来,眉眼不复在外的矜傲,只余下有心却不敢言。
让淑环见了心头畅快。
“县主,我知道一个地方。不知县主可听过鬼神之说?”
作者有话说:
刀已经磨好了,县主待宰(不是)
第五十七章
沈白蔻见淑环盛怒的面庞, 听得和亲之言也不生气。
她放下缠枝白瓷盏,起身,翡翠烟罗云裙拖曳衬的人有股娴静之美。
鬼神之说, 淑环眯起了眸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知县主可否知道,街尾巷处有一堂命唤八仙堂, 王神婆为人卜卦画符特别灵验。”
街尾巷,下九流的地方。淑环从未去过。
但鬼神巫蛊之法,她也有耳闻。
宫廷秘幸多以此法害人, 直到当今禁令, 若有官员内宅使用此法害人必定严惩。
盛极一时的巫蛊之法渐渐销声匿迹。
她松开握在手中的珐琅牡丹纹花瓶,摔摔打打一阵也累了,在屋内主座坐了下来。
倨傲的下巴扬起看向站在正中央的沈白蔻,“你是说?以巫蛊之法害人。”
她笑了笑:“沈白蔻, 圣上厌极了此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想让我早点遭殃是吧!”
连施两计都未成,年关越来越近,她本就脾性不好。现下一股脑通通爆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人的耐心皆是有限的。
她将盛京贵女都当做身旁奴仆,却不知人早就积怨已久。
沈白蔻上前一步,面色如常接着说道,平淡的声音似啊鼻祖地狱的恶鬼披着张人皮引着人犯罪。
“县主,此言差矣!”
“八仙堂多的是妇人小姐前去, 或为求子, 求姻缘。大大小小之事卜卦问吉凶, 与巫蛊之术扯不上干系。”
这里头关窍稍想便通, 淑环明白了她意。
一想到殊哥哥为了那该死的女人狠掐自己的模样她感到陌生, 同时又气愤。
定是北陌桑那狐媚子使了手段让殊哥哥这般在意她, 她早就听闻这等小门小户的女子为了嫁入高门习过各种肮脏手法。
桑桑:不, 我没有。想用也用不上。
事不宜迟,她要去会会那王神婆。
来个朝堂妖女降世蛊惑人间,再不济神不知鬼不觉让人病逝。
满胸腔的怒火消下去了些。
“来人,备车马!!”
竟是一刻也等不急就要出去了,沈白蔻心惊。一切好似都是算计好的,那人躲在暗处知道自己为了私欲会提出此事。淑环县主有心害人便不会等待。
她心头微微惴惴不安,虽然往常欺压府上姐妹但多为意气之争,长者的宠爱,时新的首饰绫罗绸缎,不伤及性命。
这次背后之人出手,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有不好的预感,沈白蔻不想同去但淑环起身描的长长的眼尾扫过她:“即是你提的,本县主从未去过那种地方,你就跟着一起来吧。”
推脱不了了,她只得应是。
跟着往外头走去,私下想着等会儿该如何脱身。
淑环出事,她在一旁,离郡王妃向来不讲理不会放过她。懦弱的爹娘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公然对上郡王府。
毕竟,女儿没了可以再生。
“沈小姐,这是郡主出去要用的暖手炉,劳烦您带着。”容长脸的丫鬟低眉敛目递上一鎏金镂空雕花手炉,淑环不让奴婢进她的马车。
一般都是身旁人代劳。
这事做贯了,沈白蔻一语未发接过了。
看着那顶软轿被抬着往府门去,她身旁丫鬟翘着脚往院子里头张望,见着自己出来了连忙撑开油纸伞笑着相迎。
“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
丫鬟翠屏提她拢紧了外头的衣裳,一手撑着伞两人踩着积雪朝外头走去。
见四下无人了怒着嘴忿忿不平道:“小姐,这县主也忒不会做人了。哪有自己坐轿子,让客人走路的道理,不就一个县主神气什么!!”
沈白蔻指尖泛白,摸着衣袖旁云边刺绣,喉中微微哽咽住了。
便是如此天差地别,县主的身份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及旁人的眼光。
反观自己,想要追求所爱之人都不敢,只能阴暗的躲在角落试图窥探他的一切。
知道他喜着青衫白衣,她便也添置了许多同色系的衣物,祈求还能有遇上的一日。周围人都道沈小姐还有这等娴静美好的一面,许久不见气韵更甚往昔。
但个中苦意只有沈白蔻自己知道。
翠屏见小姐面带忧伤,想起她如今婚事不明朗,不想来郡王府但老爷夫人催的紧,让小姐多与县主走动。
自己刚刚是提到了人伤心处,小丫鬟想安慰又不知如何下口。讷讷地垂下脸去。
主仆二人打着伞一路无言。
淑环早就到了马车内,待沈白蔻亦上来了,见人神情恍惚以为是被和亲的言论吓到了。
既然当下她急的事有了解决之法,安慰安慰她也无妨。
“京中排的上号的勋贵那么多,和亲用不上你。”淑环说道。
沈白蔻此时心神不安,想着脱身之法随意应承了几句。
马车华贵,行驶至路上行人皆退避。
.
漱玉接到了主子吩咐的事,老泪纵横喜极而泣。
那杖刑打的他皮开肉绽,饶是身骨强健也将养了半月才下的来床。
但打的痛哪有被遗忘来的恐怖。
数月来段殊仿若忘了他这号人,每一日都过的十分煎熬。
他已经十分,万分认识到以往的过错了。
好不容易让他夜探香闺,他也高兴去。
见郡王府的马车果然驶出了府门,心中不免感慨主子神机妙算。
在沙场对付蛮夷运筹帷幄,现在转换了战场替世子夫人收拾不长眼的后宅女眷还不是手打擒来。
虽然,这是他的烂桃花就是了。
看了看马车驶去的方向,漱玉回府复命去了。
苍梧院内二人在床榻内胡闹一番,外头昏暗的天空渐渐亮堂起来。
窗柩的风儿一吹,吹醒了桑桑迷茫的意识。
看着床榻边穿戴整齐的人,玉带腰封衬的人衣冠楚楚,上等的容颜无甚表情好像昨夜,早晨办下那些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低头看着胸前梅花状泛红的印子,桑桑攥着锦被的手一紧。
他这个衣冠禽兽!
“见过世子,世子妃。”春晓从外头进来了,唇瓣张了张欲言又止。
段殊扣紧腰封,眉眼一皱:“想说什么便说!”
春晓本不想声张此事,但动静着实大了些又在苍梧院内还涉及了主子。
她快色禀报了此事,看了眼桑桑说道:“崔嬷嬷去大厨房领燕窝,不知为何与芙蓉院的丫鬟柳意生了口角。两边撕打起来,都挂了彩。表小姐好像见不得血,在院里头昏了过去。”
“如今这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看着二人,又觉捅出这事有愧于桑桑,低下头去只盯着石青绒地毯。
崔嬷嬷,就是北家陪着桑桑入京的那个。
桑桑闻言皱起了柳眉,崔嬷嬷向来稳重一心只为自己,怎么会与人攀扯打起来。
她只担忧自己在显国公府处境不好,一言一行都依着规矩,前段时间与大夫人对上库房调动缺了人少,自己让她顶上补了缺。
库房这等油水最重的地方还是自己的人才最为放心。
主母下头的管事嬷嬷与娇客身前小丫鬟打了起来,如何看都是己方的失责。
元幼薇还受不了刺激,昏厥了过去。
一昏就将事扔到了自己这边,是罚崔嬷嬷还是罚柳意都得先安抚芙蓉院。
桑桑心头不快,淑环县主倨傲的面容在那厢房的印象挥之不散,她还记得淑环为正妻,元幼薇为贵妾的话。
正妻之说荒诞,但贵妾。
男子多有纳妾,像爹娘那样携手走完大半生的少见。
元幼薇来了府内这些日子了,吃穿用皆是上乘,出了府门也没人敢说闲话。
一切都借了段殊的名头。
他离京亲自接人入府的,众人皆知。
藏在府内,未必没有纳妾的心思。
表哥表妹本就青梅竹马,再说,就昨日里那境况他也没碰自己不是吗?
事情经不起细想,没有明确的感情也经不起推敲。
没准他当自己是个玩物,玩弄舒缓欲望,但不给自己子嗣。
桑桑沾染情/欲的小脸渐渐泛白,她不懂太多的东西。
但老话都听说过,若汉子都不愿碰婆娘,心里定是不喜。她知道自己长的好,身段也好,是十里八乡都夸赞的美人。
昨夜意识朦胧时好像求着人,桑桑感到既难堪又有不可名状的心情。
喉间干涩,抬眼看了看段殊坐在太师椅上,眉眼低垂手上把玩着一杯盏。眉眼暗沉沉似是在听自己如何处置人。
实则段殊是在想街尾巷那头如何了,碍眼一直蹦跶在眼前的玩意儿终于能解决了。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一直有敌意的人时不时出招。现下一次性处理了桑桑日后便不用再防着了。
他知道,上回沈氏借机生事亦是淑环做的恶。
这回,若有心思害人那苦果便自己吞下。
桑桑收回了目光对春晓道:“先去寻了医师去芙蓉院看看表小姐的情况,剩下的事见了崔嬷嬷再说不迟。”
思及段殊对人的重视,她看着春晓起身接着说道:“你亲自去,将库房内那老参带去。”
春晓闻言抬起头来,那头竟还得了根老参。但主子发话,她身为奴婢无权置喙。
“是,奴婢这就去。”
见着人退下了,桑桑呼出口气,起身想先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