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匆匆来到竹园,见到叶琬时笑了笑,伸手搭住谢凌的肩膀:“别舍不得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
谢凌冷漠的撇开他的手,垂眸说道:“谁让你进来的,去外面等着。”
好嚣张的语气……
裴奚道:“我可是等好久了,你一直不出来,再等估计得等到明天。”
谢凌一默,转头又看向叶琬,眼中的情绪让她心醉。
傍晚的余霞中,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少年面前,晚风微扫发丝,手心都被吹得发凉。
裴奚道:“我可是记得,从前一遇到什么事,谢小公子绝对第一个冲上前,整日就想去外头打妖怪,听说哪里有大妖,受着伤也不会放过,怎么现在连机关阵都提不起兴趣了。”
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看了叶琬一眼。
谢凌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向叶琬时又换成了乖巧温顺的表情。
“那我走了。”
“快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园外,叶琬跟他挥了挥手,见不到人后才退回去。
她蹲下来抱起正在吃东西的小兔子,放在怀里揉了揉,像夜里揉着小少爷的头发那样。
先前也说了,总不能让谢凌永远跟在她身边,身为仙门谢氏的小公子,他总该承担一些责任。
谢凌的性子定然也不可能真的放手不管,三天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她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这几日谢凌离开,她一边可以好好休息,一边也能理一理关于魏朝衣那件事的思绪。
叶琬放下小锅,换了衣裳出门。
*
婚事结束后,叶琬的父母就要回棠州了。
这几日,叶琬总是觉得很奇怪,那天见到母亲,她的表情与往常很不一样,全程都是谨小慎微,时不时还对她使眼色。
如果问起父亲,她也支支吾吾,说是病中不便相见,叶琬提议再找老神医来看一看,叶母却慌张拒绝。
她不由得想起叶灼独自下棋的场景,他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会露出这种马脚,除非是故意让叶琬看到。
他能种出朱影花,就说明会布机关阵,这两种东西都是前朝之物,若不是与前朝有关,他不可能会知道。
今日有机会,叶琬叫了辆马车,准备去看一看母亲。
出府的时候,谢凌吩咐过的弟子一直跟着她,叶琬还没跨上马车,犹豫过后,回头对他们道:“你们不用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这群人紧张兮兮的,搞的叶琬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小命不保。
弟子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青春自然,还有点羞涩。
“我们……我们跟着你就好了。”
“是啊是啊,小公子吩咐过了,不让你离开我们的视线。”
叶琬抱着手,认真地告诉他们:“那我睡觉洗澡你们也要跟着吗?”
弟子们哪里听过这么大胆的话,一个个都结巴了,他们又不像谢凌那样,一害羞就假装生气地反驳回去,几人结巴半天,模样十分有趣。
叶琬也不为难他们,就说:“那我答应你们,半个时辰后就回来,这样行了吗。”
她已经走完了自己的剧情,也没什么仇人,不可能会有危险的。
可现在谢凌要三日后才能回来,他们也不敢贸然做决定。
叶琬再三要求,说了许多道理,比如京都最近非常安生,连个偷摸小贼都没有,更别说妖魔鬼怪了。
而且她很快就回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去见母亲,大张旗鼓的反而惹人注意。
听到这些话,他们也觉得有道理。
叶琬道:“放心吧,要是有危险,我就用传音佩通知你们,你们来救我就好了。”
一弟子道:“那你千万拿好这东西。”
灵蝶,传音佩,勾月手镯,这些足够保证她安全。
她要去做一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跟着。
终于摆脱了这些弟子,叶琬离开谢府。
母亲说的是不让任何人去送,更没让叶琬过去,她突然出现,叶母瞬时慌张起来。
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似乎是准备走了。
先前他们刚来,谢家安排了一些弟子留在宅子里,但是叶母说人太多觉得吵闹,便让他们提前回去。
现在宅子里只剩一个侍女,冷冷清清,半点人气也没有。
叶琬道:“怎么没看见父亲?”
叶母让侍女泡了杯茶,沉默着将茶水给她送过去。
叶琬又问了一遍:“父亲还在病中吗?”
叶母终于抬头看她,眼神与往常很不一样,似乎有些…不耐烦……
感受到这种情绪,叶琬低头咳了两声,将茶水拿起来喝了几口。
叶母坐在她身边:“你父亲昨日先走了,我想多留几天,所以才准备今日离开。”
她的语气没什么异样,只是叶琬垂眸时,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两颗橘子,橘子皮零零碎碎,应该是想剥没剥下来。
“母亲……不会剥橘子吗?”她侧目望过去,叶母果然也注意到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匆匆将那两个橘子收拾好,扔在了外头的花坛里。
“我还要收拾东西,你先回去吧。”
她们关系一直不大亲近,叶琬能看地出来她很抵触自己,便说道:“那我走了。”
两人送到门口,叶琬又停了下来。
等剧情结束,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就等于真的彻底消失了。
她有个想法,也是想让叶母见自己最后一面。
叶母扶着门框,欲言又止了一阵。
叶琬看见她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此时天色渐晚,太阳藏进了乌云里,阴影中看不清对方的脸。
叶琬只能在黑暗中隐约瞧见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她似乎在说:快逃……
快逃?
阴冷的寒风吹过,叶琬不禁打了个寒颤,空气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像是察觉到什么,叶琬慢慢回头,男人高大深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
他提着长剑,剑上寒光冷冽,缓缓抬起,抵在她的心口上。
“小侯爷。”
天彻底黑了下来。
叶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长剑又移到她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叶琬的记忆瞬间回到三年前。
那场大雪里,凭空多出来的一剑,刺穿她的心脏后,又划破了她的脖颈。
如今,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在她身上重现。
叶灼笑着问她。
“还记得我吗。”
第102章
【宿主请注意,请勿干扰主线剧情,宿主请注意,请勿干扰主线剧情……】
叶琬的颈侧冰凉凉的,似是有鲜血流下来。
她睨着最后一丝光线,冲叶灼笑了笑。
系统继续提醒,叶琬却道:“不好意思,已经干扰了。”
如今可是大boss自己掉的马,跟她没什么关系,叶琬将灵蝶握在手心,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按照原来的剧情线,带叶琬去锁魂阵,二是杀了她,但是会被谢凌发现他的身份。
“小侯爷还是不会剥橘子。”
叶琬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好像已经知道他在这里,没有丝毫惊讶的情绪。
叶母腿软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是他威胁我的,你父亲在他手里。”
叶灼冷眼看着他们,长剑欺进一寸。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故意留下破绽,如今竟还要问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琬道:“我没有发现,我只是在猜,但是不小心猜中了。”
叶灼,萧澈,魏朝衣,孙天师,应该还有……前朝太子……明澈。
“问心诀是你给白纯宜的吧。”叶琬拨开了他的剑,用手帕擦去颈侧的血。
原主从棠州带来了问心诀的抄录本,说明原来的问心诀还在棠州,母亲那么重视叶灼,问心诀给他也不奇怪,若非如此,说不清白纯宜怎么能在三年前的大婚当天遇上他。
不对,应该不是遇上,是两人计划好的。
明明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命,偏偏又来一剑,分明是怕她死不了。
叶灼定定打量着她,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已经站在了一片大雪之中。
疾劲的风雪刮在叶琬脸上,又冰又疼,不远处就是天照山的藏书阁,脚下法阵迸出,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将二人困在阵中。
系统炸了似的叫起来。
【请宿主不要干扰主线!请宿主不要干扰主线!请宿主不要干扰主线!】
真的要见死不救吗,天照山几万条人命,都是胸怀正义的仙门弟子。无辜惨死,岂不是太冤枉了。
叶琬干脆不去搭理,虽然不明白叶灼为什么刻意在她面前露出马脚,但只在她一人面前这样,让旁人参与的话,他很可能又会隐藏下去。
以身诱敌,是英勇的做法,她还有勾月,就算受点伤又怎么样,救了这么多人,也算功德一件。
没想到自己离开之前,真的能见到大反派的真面目,如果换成刚来这个世界的她,一定死也想不到竟然是叶灼。
他与谢家半点关系也没有,偏偏紧追不放,针对谢凌已经到疯魔的地步,能有这么大仇恨的,定然不是小恩小怨。
叶灼一身轻便的玄色衣裳,墨色的金凰面具被他拿在手上,低头看了眼,瞬间捏成碎片。
他眼眸一低,竟露出一丝悲哀的情绪。
“不只是问心诀。”
叶琬道:“还有什么?”
他淡淡道:“在归元寺,谢凌将你扔在山林里,你被尸妖捉走的时候,有没有怨过他。”
“是你放出的尸妖?”
叶灼微微一笑,锁魂阵在他的操控下慢慢开启。
叶琬道:“没有。”
她问:“我为什么要怨他。”
“因为他扔下了你,如果没有这么做,你就不会被尸妖捉走。”
他看起来在等什么答案,怨他恨他,觉得这一切就是应该怪他。
但这句话,却让叶琬想起来魏朝衣的经历。
虽然你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是间接害了人,就是你的错。
叶琬摇头:“我不会这么想,捉走我的是尸妖,放出尸妖的是你,救我的是谢凌。”
叶灼望向她,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我不是什么很能明辨是非的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谁救我,谁害我,我不会分不清,如果今天站在我面前的是魏朝衣,我会选择相信他,但是……你不行。”
虽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淡定,可真正想起那些事,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倒底是刷权谋副本的人,手段实在太狠厉,各种借刀杀人,间接挑拨,不用自己动手,别人自己就能先反水一波。
面对这种人,还是不能硬刚。
她已经知道锁魂阵在什么位置,必须赶紧告诉谢凌,只要能在阵法完成前摧毁,就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干扰剧情又怎么样,被系统催命似的警告又怎么样,她就不信救人也不行。
现在既知道了大反派的真实身份,又找到了锁魂阵的具体位置,已经不再是敌暗我明的格局。
叶琬抚摸着肩膀上的灵蝶花纹,刚准备开口,可那灵蝶却猝不及防地从她手中溜走。
叶琬震惊地看着灵蝶飞到叶灼身边。
他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你知道谢凌的灵蝶是谁送给他的吗。”叶灼手指轻点,竟也能凭空化出几只灵蝶。
他缓缓道:“太子妃身子羸弱,无法抚养谢凌,从他出生开始,就是我一手带大,学会走路,第一次说话,生病时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带他去宫外,教他防身的法术,送给他灵蝶,连他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眼睛像星星一样漂亮,就叫这孩子星儿吧。
“星儿。”
叶琬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传音佩在阵法中已经失效,连勾月都不起作用。
“你真的是萧澈,太子太师?”
叶灼不说话,但表情已经是默认了。
谢凌找了十几年的人,竟然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杀了他的父母,给他种下髓寒蛊,又害死了叶琬,若锁魂阵成功,就是几万条人命。
不…应该不止……
“你太恶心了。”
叶琬止不住后退,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恨谢凌,从他幼时就开始暗中加害,如今更是不放过,一次又一次,让他经历身心的痛苦折磨。
叶琬甚至怀疑当年天照山的那两剑不是怕她死不了,就是故意想让谢凌难过。
她死的越痛苦,他就越伤心。
谢凌过得不好,这个人心里就舒坦。
倒底是为什么,当年谢凌只是一个孩子,不可能与他有什么恩怨。
十几年来紧追不放,甚至用叶灼的身份隐藏在他身边,有什么理由,会让他做出这种事。
可叶灼却道:“我难道不该这么做吗。”
他冷冷一笑:“整个大盛皇室,就算被我剥皮抽筋,日日折磨,也偿还不了他们做的一切。”
*
“前朝最后一位太子,名叫萧钰,字明澈,寓为行为清明,心性澄澈。”
谢昭坐在客栈里,将手中的史料全都翻出来。
他们没想到,此次来客州,会找到当年谨渊太子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是有关前朝的书籍记载。
“书中记录着,他为人和善,才学渊博,不仅爱惜百姓,也礼贤下士,就连对待小小的宫女,都从未有过轻贱之心。”
应证了他的名字,此人性格良善,品行端正,是整个萧氏最有能力的未来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