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丞噎了噎,而后咧嘴笑,“我文科本来就差点,这样选还能跟你们一个班,多好,班长你还做我们班长。”
“谁还要做你班长。”程怡清不再理他,转身继续干活。
姜墨见状憋笑,等程怡清递过来个不满眼神,姜墨更是笑出声。
扫完地,程怡清说想和她逛逛,逛完她家人再送她回去,姜墨答应,贺星沉一个人回家。
不过程怡清说的“逛”指的是去文具店逛,找星星纸,学校附近的文具店好看的纸都被她买过,她想去其他店看看。
这一转,转到十三中附近。
程怡清一进门视线直上上下下探索,目光很快锁定在某排笔架下。
快一米的货架放的都是五颜六色的星星纸,刷新了姜墨对这件潮流事的认知。
可惜程怡清翻几下放弃,“和我们学校外面的一样,没劲,墨墨你等等,我去问问老板。”
“嗯。”
姜墨却好奇得紧,田灿给她的只有素色会发光一种,现在眼前不仅颜色多样,小小一张纸条上面图案也多种多样,清新的可爱的,应有尽有。
姜墨正要拿起一排看,程怡清在收银台冲她喊:“墨墨,老板说他旁边另一家店还有,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我还是?”
“我在这等你。”
“行。”
姜墨犹豫着,田灿给的她断断续续已经折完,其实这东西晚上睡前折还挺不错?有时候折着折着她就困了,晚上睡得也好,要不买一点?
那天贺星沉看见了她书包里的,他不会多想吧?
可折完送谁啊,这种东西送给贺星沉他肯定会嫌弃得要死......
姜墨边思考,手下翻不停。
压在第二层的居然有迪士尼主题!姜墨拿起来一看,好吧,是盗版......
“老板,我订的球到了没?”
一男生从外面进来,声音有些熟悉,姜墨看去,僵在原地。
那天问她要微信的混混。
此刻嘴里叼着支烟,蓝白色校服被他单拎在背后,眼神乖张不羁。
段沐显然也看到人,视线对上时,姜墨慌忙低头。
他微一停顿,从姜墨身边经过,接着对老板笑道:“老板,你们这还有附中的生意呢。”
老板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笔架前的小姑娘来了一会,模样不似十三中的女孩,看着乖巧可爱,老板应:“你还知道人是附中的?”
“可不,附中的好学生,还会弹钢琴。”声音不小不大,姜墨刚好能听见。
段沐摁灭烟头,朝局促不安的女孩方向递去一眼。
好学生怎么到他的地盘来了?住这附近?以前怎么没见过?
老板笑他,“你不也会弹,装什么混子。”
“滚。”段沐直起斜倚在收银台上的身子,“我球呢。”
段沐拿了球,目不斜视再次要从姜墨身边经过。
姜墨脸微红,以为他要走,不想往门外看去时他停在她两步外,正灼灼盯着自己。
他目光下移,移到她手上,半晌后轻声呵笑,“送给心上人的?那天那男的?”
姜墨大惊,迅速把捏着星星纸的手背到身后,小声辩解:“没有,不是。”
他又不明所以笑了声,转身离开。
这次是真的走了,那道懒懒散散的身影消失在店铺拐角时姜墨不知为何松口气。
最终还是挑了些星星纸,和旁边一个五角星形状的玻璃罐,买单时老板说:“小姑娘别被吓到,段沐这人没坏心眼,不是坏学生。”
段沐?不是坏学生?
可是她都看到他的纹身,就在脖子下几寸,T恤衫领子没盖全,看着像朵妖冶的未名花一角。
姜墨问:“他是十三中的啊?”
“嗯,十三中的头。”
“头?”
“小混混的头。”
姜墨吓得后退一步。
这还不是坏学生。
......
晚上做完作业回家,姜墨洗完澡爬上床,按照前几天的习惯拿了二三十条纸进被窝。
第一天晚上打雷蒙着被子,后面不打雷了,但姜墨总觉得蒙上被子折更有感觉。
就像一个秘密空间,谁也不知道,谁也打扰不了。
折到一半陈君敲房门,姜墨还没收拾好,门把扭动,不得已,全藏屁股后。
“妈!你怎么进来了!”
陈君半懵,“我敲门你没听到?”又看着她一脸娇羞愠怒和别在身子后的手,意味深长的笑了,“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
“没什么给妈妈看看。”
姜墨坚决拒绝,“不行!”
陈君靠近去,以为她手里是手机,“是不是跟谁通话呢,男生?”
“不是不是,我手机在枕头底下。”姜墨捞过手机,自证清白。
陈君不多追究,十七岁的女孩,青春年少,有喜欢的人不奇怪。
“墨墨,现在不是谈恋爱的年龄,等你上了大学妈妈不会拦你。”
姜墨窘迫得不行,“妈,我没有,我真没有谈恋爱。”
姜墨很少撒谎,这句话还是信得过,陈君坐床边,继续说:“暗恋啊?”
女孩耳朵泛粉,支吾着不说话。
陈君微笑,牵过她小手,“暗恋归暗恋,但不要小瞧自己,我们墨墨很好,配得上这世界最好的男生。”
“妈......”
“还害羞上了?妈妈也走过17岁,知道你们小女孩心思。”
姜墨头更低。
陈君不再逗女儿,正经说:“你英语好,妈妈给你报了个雅思班。”
“啊?”
“考一个,之后用得着。”
......
姜墨折到快600个的时候,五角星玻璃罐已经装不下,她又偷偷去买了个。
附中期中考结束,姜墨前进三名,年级百名排行榜上终于有她的名字,第98个,和贺星沉中间差96个。
姜墨鼓励自己,还有四次期中考,她一定可以慢慢上去。
于是晚上的时间变少,姜墨每晚只能抽空折个十来个星星,断断续续到1100个时,姜墨考了雅思。
Emily知道这事,分数出来那天正好在办公室,她帮查的,7分。
办公室里老师都恭喜她,说这个分数国外大学可以任选了。
姜墨呆了呆。
她当然知道雅思是什么,可她从没往这方面上想过,因为陈君热衷于让自己考各种证,她的观念:证多不压身。
因而这次她也以为陈君只是想让自己趁学业没那么忙先把雅思考下来。
现在乍然听到这个,姜墨下意识反驳:“我没想出国......”
Emily笑:“你英语好你家也有这个条件供你,国外是可以选的一条路。”
姜墨拧着眉不说话,Emily没注意,继续说着:“大学是人生道路的敲门砖,不仅学知识也学见识,国内国外两种不同的环境,如果有机会,老师希望你都能接触,到那时候,你的科研你的工作眼界会更加宽广。”
姜墨心里正乱,粗粗应几句后离开。
下午放学,贺星沉跟她说话也没怎么在听,到小区之后经直回家。
陈君不在,手机里有消息,说是今晚忙,让她叫个外卖吃。
姜墨没什么胃口,时间差不多到楼下做作业。
贺星沉要先洗澡,姜墨进书房等他。
没一会,门推开,他站门口问:“吃点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贺星沉声音冷淡,“脸上写着。”
姜墨撇撇嘴,“我不饿,想吃水果,桃子和山竹。”
“没得给你选。”贺星沉扭头即走。
现在五月中,山竹刚上市,姜墨不抱希望,继续低头写作业。
而出了门的人打开冰箱一看,蹙眉,转身回屋,再出来时穿了件外套。
贺汀见他到玄关穿鞋,问:“这么晚去哪。”
贺星沉不看他,手上动作加快,“你对我妈也太不上心,下班回来就不知道买点水果吗?”
贺汀:“???”
十五分钟后,贺汀见他拎着一大袋水果往冰箱里塞,剩一小袋,提进书房。
贺汀:“???”
他算是看明白,为了媳妇训老子?天下还有这种儿子?
姜墨不知道这些,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被新鲜山竹安抚,吃满足了再接着写作业。
晚上姜墨折星星折得累了陈君还没回来,先睡。
第二天早上起床才在客厅里见着个歪歪扭扭躺着的人,一身酒气。
姜墨微微惊异,陈君很少喝酒,她觉得喝酒误事,也很讨厌姜康平醉醺醺的状态,因此从不让姜墨碰,啤酒也不行。
“妈。”姜墨过去扶,陈君一动,脚边包被踢倒,姜墨看过去,看见掉出来的一个小红本。
心停了停。
姜墨颤着手去捡,翻面。
“离婚证”三个字倏然映入眼帘,烫了金一样,刺得姜墨眼睛酸疼。
姜墨怔愣坐在地毯上,视线飘忽。
坐了不知多久,沙发上陈君不舒服嘤咛了声,姜墨如梦初醒,慌忙把离婚证重新塞进她包里,再把边上的垃圾桶移到沙发边。
做完这些,姜墨到厨房给她泡了杯蜂蜜水,又回卧室拿毯子盖她身上。
差不多,姜墨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心里沉静。
早就有准备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快7点半,姜墨回房换衣服收拾书包,再出来,半蹲在沙发前,温声说:“妈妈,我去上学了。”
陈君好似听清,轻轻“嗯”了句。
平静的一天过去,晚上姜墨回家陈君照例给她做饭,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姜墨便装不知晓。
第三天下午姜康平回来过一趟,陈君还没下班。
相处17年的父亲,姜墨这一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在客厅看着他走来走去收拾东西,一言不发。
姜墨想起6岁那会,她上小学一年级,那时候这个家不是这样,姜康平周末还会在家陪她们。
他说他的宝贝女儿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小大人,要给她送份礼物。
姜墨当时对迪士尼公主迷得不行,央着他给自己买全套布娃娃,姜康平二话不说托人买,第二天布娃娃就送到了她手上。
当天晚上,姜康平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姜墨吃撑得不行。
吃完饭,他陪着自己玩幼稚的角色扮演游戏,玩到累了哄她睡觉,姜康平不会唱歌,但仍是唱给她听。
那会姜墨很嫌弃,她都六岁了还要被哄睡,说出去会被贺星沉笑的。
可后来居然再也听不到。
姜墨双眸微红,忍了忍。
姜康平收拾好东西,又拖着个行李箱要出门,他站在客厅说:“墨墨,爸爸在北城开了分公司,这段时间都很忙回不来,你好好上学,缺什么了跟爸爸讲。”
这就是他们商量好的,瞒着自己吗?
姜墨微笑,“好。”
姜康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提着行李箱出去。
姜墨看着他背影,又想起小时候,那个肩膀她曾经常常坐,姜康平会背着她,他们一家人在楼下散步,客厅抽屉里还有照片,一家三口,笑容灿烂。
门快关上,姜墨追出去,叫住走到电梯前的人。
“爸。”
姜康平没回头。
但姜墨仍是问,忍着声音里的颤抖,眼眶红透,“爸爸,你不要我和妈妈了是吗?”
跟了你快20年的妻子,你17岁的女儿,你都不要了是吗?
姜墨想理解,可是却怎么也理解不了。
她一颗心全变石头,又重又沉,压得她喘不过气。
高大的身子微顿,仍旧没回头。
“墨墨,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姜康平留下一句话,接他的电梯来了,进去,门关上,电梯楼层梯数字从26跳到25,再到24,最后停在一楼,再也不动。
姜墨没忍住,蹲下来捂起脸,小声哭起来。
......
周一上学,王维开班会时发了分科单下来,让同学们一天内填好交上去。
姜墨捏着那张单子,抬眸看向斜前方的人。
心思随处飘远,思考着,他为什么老是能坐这么板直呢?衣服底下是有什么棍子在撑着?
不过每次看他他都好像能察觉,没几秒,贺星沉转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姜墨嘴角扯出笑,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纸,然后拿起笔认真填写。
勾选好,郑重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同桌说:“你都不犹豫一下吗?”
姜墨耸了耸肩,“不用犹豫啊,填什么不都一样。”
同桌不理解,“这怎么能一样?!老王说了把不准的要跟父母商量好,你爸爸同意了?”
姜墨把单子往前传,拿出下节要上的书本翻开,漫不经心说,“同意,老王一开学就提醒过,早商量好了。”
同桌发出羡慕的声音,“真好啊,我想选偏文,但我爸觉得理科将来选择的机会更多,偏要我选理,你说,要是我偷偷选了文,我爸会不会打我?”
姜墨认真回答:“老王说,单子一旦交上去无法更改,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那我还是听我爸的,我不想被打。”
姜墨盯着书,膝盖上的指尖深深刺进掌心。
......
这天晚上睡前陈君进了她屋子,母女俩坐床上,陈君直接问:“知道了?”
本来和姜康平商量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但这孩子心思敏感,早上和姜康平联系过才知道她不知什么时候早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