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枫忙道:“我要你命干嘛,不必许下如此重诺,等你手头松泛,诊金结清就行。”
巧菊噎在当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丫头说话不耐听,却是个纯善的。
待巧菊进屋,许问枫一边往睡房走,一边吩咐三妹:“你去帮他处理一下脸上的皮外伤。”
“诶,好。”二姐惊艳露一手,许玉晴现在看她,眼睛都在闪光,崇拜。
心说看书果然有用!
许老太脚跟脚跨进孙女的卧房,合上门就掐了她一爪:“你个呆瓜!人家说要报答你,你说那些话干啥?”
谈恩情的时候,提什么钱,大煞风景!
许问枫白她一眼,直杠杠怼过去:“不然呢,你还真想让人家为许家卖命不成,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啊?”
还想养忠仆死士,美的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许老太吓也被她吓死了,上去捂她嘴,厉声斥道:“啥大逆不道的话就敢往外蹦。”
“阿嬷,我困,说话不过脑子,能让我安安静静睡会么?”许问枫软了语调,可怜巴巴道。
这画风变的,老太太一口气卡在胸腔,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阿嬷,出去记得带下门。”
“不要摔门哦。”
许老太扶着门刚要使劲一摔,半道卸了力。
妖孽,克她的妖孽!
余宏义安置好曾大勇出来,本想与二丫头说说话,结果人家已经上炕睡觉了,于是作罢。
他倒没多想,救人治病确实费神,是该好好休息。
许老太又在孙女那受了闷气,吃了败仗,自然有一团火需要泄,陈秀娥就倒霉了。
“跪下!”回去关上门,老太太坐在堂屋正中发威。
陈秀娥一看老太太这阵仗,瞄一眼当家男人,看他面无表情黑着脸,不情不愿跪在了地上。
许老太拍桌子痛骂:“你个眼皮子浅的狗东西,四丫病着,你个黑心鬼居然偷摸把药全带走了,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陈秀娥就不服气了,小声嘀咕:“说我,你不也把人丢下不管吗。”
“你说啥,大声点。”老太太没听清。
许承运听清了,抬腿踹她屁股上:“娘指正你错误,你还有脸狡辩!你今天不不诚诚恳恳跟娘认错,我明儿就把你送回娘家。”
蠢婆娘,娘正在气头上,敢提这事,那事娘本来就后悔了,一提绝对戳到娘肺管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愚不可及。
“爹,不要送娘走。”许盼儿,许兴旺俩孩子一听要送娘走,哇的一声哭出来,从门边扑进陈秀娥怀里。
陈秀娥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悲从心中来,也害怕极了,她娘家那就是个苦窝窝:“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下回再不敢了。”
许盼儿八岁,许兴旺六岁,看两个不大点的孩子哭的可怜,老太太心软了:“老三,把孩子抱回屋,老三媳妇给我跪那儿,好生反省,明儿你俩口子去给几个丫头道个谦,说说软话。”
“诶,娘我知道了。”许承运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不赶你娘走,你娘犯了错,阿嬷罚她是应该的。”
翌日。
许玉晴起床,发现屋里屋外一尘不染,鸡舍打扫的干干净净,菜地清新湿润,明显刚浇过水,锅里温着洗漱用的水。
要不是动人粮食不妥,巧菊连早饭都会给准备的妥妥帖帖。
“婶儿你照顾勇叔就够操心的了,可别在忙活这些。”许玉晴不好意思道。
大概受二姐的影响,没啥紧要的活计,她也养成了多睡半个时辰的习惯,这不起晚了。
“嗐,一点小事,我顺手就拾掇了。”巧菊守着炉子在煎药。
脸上一扫阴霾,乐呵呵的。
二丫说了当家的只要不发热就算是挺过来了,下半宿当家的醒来,虽是痛的脸色煞白,却也勉强吃下一碗粥,一个白煮蛋,乖乖把药喝的一滴不剩。
二丫把当家的命从鬼门关里拽回来,她做这点算什么,要是可以她恨不能将二丫供起来晨昏敬拜。
当家的若遭遇不测,她便成了上无老,下无小的寡妇,一辈子孤苦伶仃再无盼头。
“巧菊妹子,大勇咋样?”门口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只见余宏义抱着一个草筐子,大跨步进了院儿。
“里正叔。”许玉晴过去搭手。
巧菊站起身,笑着回道:“能吃下一点东西了,没发热。”
“那就好!”余宏义脸上笑意顿起:“大勇抗过最凶险的关头,想来无恙,你也放宽些心。”
宽慰了巧菊,他又道:“昨儿猎的野猪,一早杀了,卖得上价钱的,泉子他们已经背去集市换银钱,到时大伙再分。
大骨下水反正卖不出价钱,我便做主全留了下来,给大勇拿来些,你可要叫他大口吃肉,以报一拱之仇。”
看着满满一筐大骨上还覆着一挂猪肝,猪心,另有两大块里脊肉,巧菊心里热乎乎的,推拒道:“这也太多了,大伙一起猎的,哪能都给了我们。”
“大伙没意见,我可不是偏心大勇,换谁出了这事,我都一样对待,你莫要有负担。”余宏义豪爽道:“猪血我也拿了一罐,流那么老多血,可得补补。”
“也不是全给你们家的,你看着挑拣,分些给二丫家。那丫头为了跟阎王抢人,殚精竭虑才救回大勇,也该补。”
一提到许问枫,巧菊满腹感恩,不再推拒,正好借花献佛聊表心意。
“我一身脏兮兮的就不进屋看他了,等他彻底好转我再去看他。”听二丫讲,脏的东西会致使伤口感染。
像大勇那样的重伤,一朝感染,只怕大罗神仙也难救。
第三十三章 道歉
昨天余宏义目睹二丫在医治曾大勇时,一丝不苟做的那一套繁琐细致的准备事项,说明伤口感染真的是很致命。
基于什么原理他是不明所以,但听医嘱准没错。
“好。”巧菊进屋也会仔仔细细洗手,拾掇干净才敢凑近照顾。
隔壁。
听见里正的声音,许承运匆忙拽着陈秀娥往二房这边来。
赶来在里正面前解释(狡辩)一番,挽回印象分,也要跟二房打好关系,以前二哥在里正那儿本就得脸,昨儿二丫又崭露头角,神乎其神露一手,赚足了里正和大伙的好感。
就凭二丫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即便二哥不在家,二房那几个丫头也不可小觑。
就奇了怪了,头脑简单冒冒失失的二丫,啥时偷摸习得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
藏的可真深!
二哥不在,终于不藏啦?
短短一段路,许承运想了很多,而陈秀娥脑袋空空,畏怯地缩在男人背后,她怕里正,比怕老太太还严重。
别看里正性情爽朗近人,那是平时,严厉起来,刚正的脸一板,唬人的紧,为人处世奖罚分明,亲儿子犯错都照罚不误,半点不徇私。
处理村里矛盾纠纷,只讲对错,不讲人情。
便是老太太也要忌他三分,公正无私之人,你倚老卖老没用。
在外避祸那些年,数次遇险,多亏他从中冷静斡旋,凝聚人心,患难与共,岩滩村出去的人才有幸保全十之六七。
余宏义在村里极具威望,颇受人爱戴尊重,得罪他,差不多就得罪了村里一半以上的人。
老太太后悔干下浑事,也有怕里正责问的因素在,好在二丫他们回来并没去里正哪告状。
“哟,里正你也在啊。”许承运脸上挂着笑进了院儿。
余宏义笑意微敛:“你们过来是...?”
许承运面含愧色,照搬昨天那套说辞,然后道:“这婆娘历来是个粗心的,常常好心办坏事,我不止说她一回两回,就是不改,娘气恼她死性不改,罚她跪了一夜。”
对他那套说辞余宏义不置可否,只道:“犯错是该罚。”
“是。”许承运将陈秀娥拉到许玉晴面前:“三丫,甭管咋说,你三婶这事办的确实不好看,我这个当叔的也有不察之错,三叔在这儿给你道个歉,望你原谅则个。”
说完,轻轻掐了一下陈秀娥。
陈秀娥呐呐道:“三丫,都怪三婶忘性大,对不住了。”
心底不忿的很,哪有长辈跟小辈道歉的理儿,也不看死丫头受不受得住。
许承运姿态摆的很低,要是许玉晴揪着不放,就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到底是长辈。
许玉晴默了默,才缓缓开口:“三婶存了什么想法,我也没法钻进她脑袋里看个究竟,三叔道歉犯不上,我不怪三叔。”
余宏义眼神一闪,听三丫这话恐怕其中有隐情?不过三丫没主动开口让他主持公道,他也不好盯着人刨根问到底。
这不是搅起家庭矛盾吗。
人家关上门,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许家几个丫头也不像是吃闷亏的人,话说哪家没个磕磕绊绊,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处理家庭内部纠纷,一般都秉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不然呢,加剧矛盾,搅的一家子打的头破血流吗?!
三侄女的态度,让许承运心里一紧,就怕她话赶话,提及老太太丢下她们的事。
看他神情紧张,许玉晴挑挑眉,她暂时没打算捅到里正跟前,之前大姐回来,她起心要把大姐拉到自己一边,二姐就说她了,
“不要觉得手里有牌,脑子一热就随随便便往桌面上甩,要结合情况出牌,有些牌留待关键时候用,才会事半功倍。”
过后细细一琢磨,发现二姐说的很有道理,对呀,干嘛不用这事吊着老太太,一天不摆到明面上说,老太太就心虚一天。
万一哪天老宅过分提要求,用这张牌谈条件也好,捅出去也好,在大众眼里她们妥妥就是被逼无奈,隐忍顾全大局的形象。
无辜又无害。
“巧菊婶儿,咱捡些大骨去井边洗洗,早点炖上,大骨有得炖呢。”许玉晴给三叔搬来一根凳子,让他自便,便招呼巧菊捡了一盆大骨,往后院去。
先前害怕侄女提,他紧张,侄女绝口不提,许承运也是坐立难安,越发看不透二哥家几个闺女了,感觉一个个心思突然变得很难猜。
许承运盯着三侄女背影三思量着,转头就看见自家婆娘直勾勾盯着草筐里的肉流口水,恨不得全给搂家去,许承运差点气笑,这蠢婆娘当着里长的面在干嘛呢:“傻站着干啥,还不回去做饭!”
男人一声吼,陈秀娥一激凌,念念不舍看一眼草筐,狂吞口水,慢吞吞扭身。
看承运家的那副如狼似虎的馋相,余宏义心想,我得多盯着点......
许承运尴尬道:“让您见笑了。”
余宏义倒没给他难堪:“正常,家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今儿还准备组织人进趟深山,你要有意,可以报名参与。”
大伙光杆杆归乡,离乡时藏在家里仅有的一点身家全扑地里了,田里粮食离收成还早着呢,只能进大山里寻摸吃的。
没道理出一茬事,就畏惧上山,不拼就要饿肚子。
“我倒是想进山拼一拼,不过要回家问问我娘的意见,只是……她多半不会同意。”许承运顿了顿,目露哀色:“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大哥遭了难,大侄子瘸了一条腿,二哥久没个音讯,家里就剩我一个顶事的男丁,娘不允,我是不敢乱来,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余宏义组织上山,采取的是自愿报名的方式,只要去了出了力,不偷奸耍滑,甭管是得了肉还是换着银钱,统一平分。
除了适度照顾村里年纪大的孤寡,分给他们一些边角料,没报名参加的人自然一根毛捞不着,付出了才有收获,这很公平。
第三十四章 赶鸭子上架
许承运话说的漂亮,实则是个胆小的,他才没那个胆子跑去深山老林博命冒险。
深山密林里漫说猛兽凶起来要人命,野猪都不是吃素的,曾大勇不就是被野猪拱下壑沟,差点丢了命。
余宏义点点头:“嗯,不勉强,结合自家情况来。”
闲聊一阵,许承运起身告辞,大骨炖上锅,肉香飘出来,霸道得很,他怕自己再呆下去,忍不住露丑,狂吞口水。
“里正叔,给,鸡蛋。”巧菊打扫了鸡舍,却并没有去捡里面的蛋,如意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鸡蛋。
余宏义低头就瞅见一个肉嘟嘟的丫头扒着他小腿,垫脚举着个白白的鸡蛋往他胸前怼。
看着她手背上露出几个福窝窝,余宏义心说,许家老二这是攒了多厚的家底,全村嚼糠咽菜,唯独他们家吃香喝辣。
对此他倒没有什么不满嫉妒,日子过的红火那是人家的本事,他巴不得家家都过上红火的日子。
“叔不要,留着你自己吃。”
小如意不太开心了,二姐说,如果别人不接受你的示好,就是讨厌你,就不能再往人跟前凑:“里正叔你不喜欢我吗?”
余宏义失笑:“叔没不喜欢你,鸡蛋贵重,你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能长高。”
许玉晴在灶房听见两人的对话,噗呲一笑,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贿赂里正,前儿个防李贵叔防贼一样,这会倒是大方,不收还不行。
“这样吗。”如意歪头想了想,顺势收回鸡蛋揣兜里,蹦蹦跳跳去了灶房:“三姐,我长身体,给我煮鸡蛋。”
余宏义摇头笑,突然想起来老半天了,咋没瞧见二丫,于是走到灶房门口问道:“三丫,你二姐一早出门啦?”
许玉晴尬住,干咳一声:“二姐昨天累狠了,还没起。”
“哦。”余宏义没多想:“我看你们家药材不多了,我寻思今儿叫她跟我们一道上山,采些药材回来,你放心,我会护着她的。”
许玉晴暗忖,二姐哪用人保护,一个人都敢往深山里钻,她就是懒,懒到不愿出门,不过里正都开口了,二姐应该会给几分薄面:“那我去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