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上看去,手中的圆球也只像个普通的丹丸,并无特别之处。如若说特别,那边是出现在此处才足够特别。
喻永朝感应了片刻,道:“这上面有妖力波动。”
若是结合刚刚一闪而过的金光,再加上妖力的波动,他倒是有一个推测。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是大妖的妖丹。”
只是为何妖丹会出现在此处?
通常情况下,妖兽死亡,妖丹会随妖兽的尸体消散于天地间。除非用特殊的方法将妖丹从活着的妖兽内府中挖出保存,否则是不会得到完整的妖丹的。
喻永朝在诸朝死后就脱出了他的身体,以上帝视角看完了清砚宗覆灭的全过程。
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诸芨用镇山剑斩杀妖兽潮的时候,有没有剖出妖兽的妖丹?”
话音刚落,三个人看着白芨掌心的那枚不起眼的丹丸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白芨缓了一口气:“你是说……清砚宗遭到妖兽潮冲击这件事,可能有隐情?”
她在诸芨的身体中看完了斩杀妖兽的全过程。
诸芨只是不停地去挥剑阻挡妖兽进犯同门的尸骨,并没有挖妖兽的内丹。她没有力气去做,也没有时间做。
尽管镇山剑庇护清砚宗的运势,但它刚离开,妖兽潮就立刻灭了清砚满门,这其中真的是巧合吗?
她很确定地否认了:“没有,诸芨什么都没有做。”
如若是妖兽潮为了寻妖丹而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上古大妖的妖丹被埋在清砚宗,而妖丹对于妖兽来说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当它们感受到妖丹的这股力量,自然会倾巢而出,踏上清砚宗。
傅正卿摩挲着储物戒指:“只是这妖丹被放在了清砚宗,妖兽潮将清砚宗灭门,数千年后的白骨又恰巧成为了返魂草的养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了。”
若是巧合,那妖丹究竟是谁放入清砚宗的?
若不是巧合,又到底是谁在下这盘棋?
“无论如何,最后是我们拿到了返魂草。”喻永朝声音淡淡。他并不关心过程,仙门是死是活与他们无关。既然拿到返魂草,就是最好的结果。
自从返魂草被摘下,这片幻境就在逐渐消弭。白骨与食腐草化作了返魂草的养料,如今这方地界上还存在的,只有一把镇山剑了。
仙魔对立。
白芨对清砚宗的感情也止步于惋惜。
如今得了返魂草,离开了幻境,傅正卿与白芨二人分别,说是去寻找阵法的传承。
白芨安静地跟在喻永朝身后。
她心里矛盾,想跟着师兄走,又怕师兄拒绝她的跟随。
只是这么想着,白芨踩着喻永朝的脚印前行,师兄左转她左转,师兄右转她右转,师兄停下她……
撞了上去。
白芨手脚僵硬地重新拉开了距离,耳边传来了衣料的摩挲声。不用她想都知道,师兄正在看她。
鼻子被撞得有些发酸。
白芨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就是讲不出来。
她憋了一句:“师兄,好巧啊,你也走这边?”
然后她听见喻永朝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不巧。”
白芨这才偷偷抬眼去看师兄的表情,被师兄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她硬着头皮接着喻永朝的话继续说:“嗯嗯,是不巧,我们走的方向相同唉。”
喻永朝难得揉了揉眉心:“师妹想与我同路便直说,不用如此拘谨。”
白芨这才放心地抬起头。
师兄与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手执折扇,正含着笑看她。
她轻咳一声,往前迈了一步,和喻永朝并肩走着:“师兄,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喻永朝沉默了一瞬。
说小师妹天真,但她在幻境中的表现很出色,没有体现出半点天真来。说小师妹老练,她却连他打算去哪都不知道,就直接跟了上来。
白芨看着喻永朝若有所思的模样,直接安静如鸡。
不能打扰大师兄思考去处!
白芨并不知道大师兄在想她。
终于,喻永朝迈开步子,继续朝着原方向前行:“我们向西走,能接触到秘境的中心。”
白芨连忙跟上喻永朝的步伐:“师兄是要进入秘境中心寻找什么机缘吗?”
“并不是。”他顿了顿,“我的机缘已经寻得。”
白芨眨了眨眼,一面与大师兄说话,一面避开了前面挡路的石子。
她不敢踢开,万一又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幻境。
喻永朝看着她的动作,心道原来并没有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但喻永朝还是说了:“我此番进入秘境,正是为了寻找返魂草。”他有些无奈,“我有睡症,需要比常人更久的睡眠。”
白芨恍然大悟。
怪不得魔祖说大师兄有起床气,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原来她已经不小心让师兄早起很多次了。
想到上魔舟那几天师兄的脾气,白芨深深地认同了魔祖的话。
只是,既然已经寻得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为何还要往深处去?
秘境中心只会比外围更危险。
喻永朝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随后又重新扯起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芨这才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问了出声。
喻永朝端详着扇骨处那浓墨般颜色的扇钉,语气带了丝嘲讽:“只是想去看看老朋友。”
白芨最初在魔界见到大师兄时,他总是挂着这副表情。
漫不经心,又带着一丝嘲讽,似乎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直到同师兄学扇,进入秘境之后,她才见到大师兄真正的笑容。没有那么张狂、不可一世,反倒让她觉得有一丝暖意。
她知道大师兄有自己的秘密,而她也有。她此时能做的,唯有沉默。
只是这片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白芨腰间的玉牌微微发热,等她伸手接下来时,发现周围有一个红点正在疯狂闪烁。
“是有人出事了吗?”
红点距离他们很近,在玉牌上闪烁得非常快。距离红点最近的只有他们两个。
“走。”
喻永朝拉着她上了折扇,魔力加持,迅速朝着红点所在的地方前行。看起来那位魔界的弟子在与人缠斗,若是进了幻境,红点会消失,就像白芨被食腐草拉近幻境那次一样。
只是越靠近,白芨越能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气息。
是她两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折扇行驶的终点,站着两位穿着白衣的修士,而他们要找的人,正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第27章 杀阵
林问夏手持寒溪剑, 对地上的魔修并没有半分手软。
寒溪剑能阻止伤口愈合,况且魔修的功法本就不主治疗。不用她使出杀招,光是剑气在身上留下的伤口就足够致命了。
她根据系统的指引, 得知此处有对自己有益的灵宝, 谁知来了此处, 看见了个落单的魔修, 手中正拿着系统为她指引的青鸾镜。
夺了她的机缘,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
只是这魔修古怪地很,她的多数杀招都被她吞噬化解。只有寒溪剑近身时,剑气才能对她造成伤害。
她身旁的男修走上前, 阴鸷地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女魔修:“把东西交出来。”
手中的剑已经逼上那魔修的脖颈。
“季鼎!”林问夏急忙唤住他。杀死魔修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魔修手中的青鸾镜。若是青鸾镜被她损坏, 岂不是白白浪费这些时间。
“大师姐。”季鼎有些不满, 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把剑往后收了收, “交出青鸾镜,饶你不死。”
那魔修即使敌不过两人, 也并未生怯。她吐了一口血,直接喷在了没来得及闪躲的季鼎身上。
面对季鼎的怒视,魔修冷笑:“我当你们仙门的弟子有多高洁,不过是一群只会偷袭的卑鄙小人。”
“你!”
林问夏阻拦住季鼎,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魔修:“青鸾镜又没写名字, 自是无主之物。既是无主之物,引得各路弟子公平竞争是常事。怎么算是偷袭呢?”
说罢,寒溪剑尖一挑, 欲将青鸾镜从魔修手中挑出。
这青鸾镜, 她得定了!
青鸾镜只有一面手掌大小, 是青绿色的铜镜。剑尖将它挑起到空中,镜面在光线之下泛出了奇异的颜色。林问夏细细看去,镜面中一闪而过了数道金雷。
随后凌厉的甩鞭声破空而出,卷走了林问夏挑空的青鸾镜。
三人同时望去——
那女子一袭白衣,长发束起,明明是恬静柔和的面容,眼眸中却泛着与之相反的冷意。而与她并肩的是一位俊美的男修,同样是一袭白衣,手执折扇,若不是在秘境之中,都会教人以为是世家的贵公子。
而三个人看到白芨却有不同的表现。
林问夏死死地盯着白芨,失声而出:“你竟然还活着。”
祠堂中属于白芨的魂灯灭了,又迟迟找不到她的人,她还以为白芨早就被沉仙崖下的魔兽吞噬殆尽了。
林问夏话刚出口,就自知失言。她隐晦地用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季鼎,似乎他也对白芨此刻出现在这里而震惊。
她顿时换了一种语调:“白师妹,为什么这么久你都没有回宗门?我和弟子们都找了你很久,你出了什么事倒是和我们说一声呀,怎么一个人自己扛着?”
明明是担心的语气,却句句把白芨往叛逃宗门上引导。
白芨松开缠绕在青鸾镜上的伏鹰鞭,那镜子落入手中。刚刚镜子在空中时,白芨趁着林问夏失神才钻了空子夺来。
只是镜面一片漆黑,连她的面容都映射不出,着实想不通林问夏为何会争夺这个镜子。
白芨反手就把青鸾镜塞入储物戒指里。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只要是林问夏想要的,哪怕是个照不出人影的破镜子她也会夺走。
那魔修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在见到伏鹰鞭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出来了眼前人的身份。趁着林问夏两人的注意力还在白芨身上,她不动声色地后退,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人正是在地下演武场上与白芨打过一架的饕餮。
演武场上大家都带着面具,在魔界弟子集合的地方互相认不出来也正常。她之所以断定眼前的人是野剑,全靠着那把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伏鹰鞭。
“白芨师姐。”季鼎的眼中有着重逢的喜悦,却被林问夏的话泼了一头冷水。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果真如长老们所说的那样,叛逃出了玉昆宗?”
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那执扇的男修虽然穿着白袍,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看不出身份来。
而白芨……师姐与他站在一起,明显就是一路人。
似乎他们都在等着白芨的答案。
喻永朝侧目看去,只看到白芨云淡风轻的表情。
这明明是小师妹的私事,但他仍忍不住挑眉,旁若无人地询问白芨:“你自己解决还是我来解决?”
白芨:?
不要随便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啊!
白芨脑补了一下师兄杀仙门弟子如同砍了颗魔果般轻而易举,便感觉身上一阵恶寒,让她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
脑海中前世的画面也随着师兄的话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旦遇见林问夏,她心中的毁灭欲就疯狂增长。
白芨在这几道目光的注视中以手覆面。
“如你所愿,大师姐。”白芨咬重最后三个字,然后轻轻拿开了脸上的手。
原本光洁如玉的脸上,几乎覆盖了一半的魔纹,平添了几分妖冶。
“你果然入魔了!”季鼎惊呼,手中的剑却下意识地指在她面前。
既然她已经入魔,那旁边的男修身份也一目了然了。
一旁的林问夏悄悄松了口气。
本来以为白芨掉下沉仙崖死了,结果没想到还活着,幸好她已经入了魔,不然自己解释起来依旧很麻烦。
白芨平静地看着曾经的师弟。
这一切和上辈子几乎没什么区别。
只是上辈子自己孤身一人对抗全师门,而如今身旁有师兄和新的同门。
“所以呢?季鼎,你在迟疑什么。”白芨轻笑,“如今我入了魔,你平时不是吵着说自己有朝一日要杀尽天下魔修吗?”
她叫她季鼎,而不是师弟。
季鼎只觉得喉间干涩,握着剑柄的手明明很坚定,却始终挥砍不出这一剑。
喻永朝好以整暇地摇着扇子看戏。
季鼎只觉得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师姐,你为什么会突然入魔,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对不对?”
他转头看向喻永朝,神色愤然:“是他对不对?”
“师姐一心向道,不会平白无故入魔。定是有用心险恶的魔修暗害师姐,导致师姐入魔。”
喻永朝摇着扇子的手一顿。
他只觉得荒谬。
一个天赋极佳的仙门弟子,究竟会因为什么放弃登天的大好仙途,半路入魔跑去魔界?
“师弟!”林问夏低呵:“你怎能对一个魔修产生同情。她已经是魔,主动叛出了玉昆宗,为何还要叫她师姐?认一个魔修做师姐?”
季鼎神色复杂,低下头去。
林问夏看向白芨,咄咄逼人:“徐白师尊教导我们除魔正道,而你却叛出师门,跟魔修厮混在一起。如今师父不在,我身为玉昆宗大师姐,自要履行责任。”
寒溪剑出,剑身泛着寒气,让白芨瞬间回想起被关在寒冰潭中的日子。
白芨失笑:“你以什么身份来教训我?大师姐?”
她手中的伏鹰鞭注入魔气,整个人肆意又张扬:“如今我是魔界的弟子,你又如何自居成我的大师姐?”
林问夏的修为在元婴后期。
她与林问夏虽然都处于元婴期,可自金丹以后,修为压制愈发明显。元婴后期和元婴中期的差距都如同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