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人好死不死,躺尸了半天,突然动了一下。
程茉的手指就按到了他薄薄的唇上,男生顺势地轻轻一含,呓语一声,含走了药片。
她抿抿唇,压下心中的那份不自在,把水杯举到了男生嘴边。
看着他喝下了药。
没再管他,跑去卫生间洗手。
她手撑在洗手台上。
在这个安静密闭的空间。
一切都会被放大。
包括咕咚咕咚的心跳。
声音很大,又快得过分。
被压下的说不清的情绪在翻滚。
呼吸急促。
程茉想找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就看到了自己的指尖。
莹白的,有些发红的指尖。
被异性口腔包裹的感觉像过电一样让她脚尖发麻。
似乎是有些支撑不住,薄薄的腰身向下塌了塌。
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刚进门时看到的样子。
往日里,高高在上,孤绝傲岸的少年。
此时此刻,面色苍白,双颊潮红地躺在沙发上。
黑色头发软软地耷在他的头顶,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上微微颤动着,凌厉的双眸紧闭,隔绝了那份用高冷包裹的膜壳,发白的薄唇带来了一种破碎的美丽。
黑色无袖上衣因为躺下的动作被卷起,露出少年精瘦的腰线,还有毫无防备躺着时也有的腹肌和人鱼线。
一条腿搭在沙发上,一条腿放在地上。
双腿大喇喇地分开。
黑色短裤在躺下时更短。
腿很白,又很长,肌肉紧实。
松紧的裤腰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腰间,边缘露出一小截深蓝色的棉质面料。
遮不住也包裹不住什么。
程茉不敢猜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捂住脸,逃逃逃
第14章 真,可惜
她几乎是狼狈地扳开水龙头。
轻轻一抬,哗哗的水便自管道流了下来。
把指尖放入流动的水中。
水流会从光滑的一柱变成像幕布一样拉平的微型水幕,再逐渐交汇成螺旋一样的水旋。
在指尖滚动的水流格外地凉。
程茉很用力地搓洗,才把心中的那份异样搓走。
手腕向下一搭,开关关闭,水声停止。
她摇摇脑袋,刻意保持清醒。
告诉自己什么也别想,什么也没看到。
直到她抬起头,看到镜子里那张红得跟小苹果似的脸。
程茉吐了口气,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脸蛋。
一定是,一定是……
她被传染了,也发烧了。
对,没错。
手机收到新消息的“嘀嘀”声,把她从这份复杂情绪里拯救出来。
小皮发消息:【琛哥怎么样了?】
回完消息,程茉从洗手间出来。
明明做了好人好事的程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心虚。
她猫着腰准备从大门悄悄溜走。
克制着自己不往客厅去看。
反正也喂了药,凭他那强健的体格和一眼就能把病毒冻死的气势,睡一觉就满血复活了。
程茉这么安慰着自己,手也摸向了大门把手。
向下一压,“咔”一声,门锁打开。
只要拉开门,她就能从这个让她无端尴尬的空间里离开。
只是——
“你要走?”低沉干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这声音,程茉讪讪地点头,连头都不好意思往后扭。
害怕又看到什么让她兽性大发的画面。
可是这个样子,落在陈琛眼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你……”蕴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话没说完,倏然住口。
你见死不救?你狼心狗肺?你铁石心肠?
程茉自动根据陈琛的语气补全了他没说出口的词。
像三把利箭,嗖嗖嗖地插在了程茉心上。
天地良心啊!
不去医院不吃药的叛逆小孩是谁啊。
自己跑上跑下买药喂水的,喂给狗了是吧!
程茉愤愤不平地回头,却被陈琛眼中的神情给融化了。
是的,融化了。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程茉第一次从陈琛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脆弱、无助、怕被抛弃……
这些复杂的情绪揉碎在陈琛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虽然快到一眨眼,就如同昨夜微雪一样消失不见。
下一秒,男生又变得冷硬,硬邦邦地睨着眼说:“还不走?”
关于治疗陈琛这种反复无常又难以捉摸的情绪,程茉选择放弃治疗。
她“啪”地一下把大门关上,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就不走。”
“你走。”是陈琛的声音。
“我不走。”
“你走。”
“说了我不走。”
“你……咳咳。”
程茉端起一杯水递到他身前:“就你那哑巴的嗓子,别说话了。”
陈琛斜着下巴,无声地用动作表示拒绝。
程茉把水杯怼到男生嘴边:“快喝!”
“还想干嘛?”灌完病人一杯水后,程茉不客气地问。
陈琛半个身子倚在深色玄关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扶我进去。”
莫名提着一口气的程茉二话不说,拉起陈琛的胳膊搭到了自己脖子上。
走了几步后。
敏感的感官后知后觉地复活。
男生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松木香的味道萦绕在她鼻间。
淡淡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间。
是一种很痒的感觉。
麻麻涩涩的滋味。
传导到每一处和他贴着的部位。
如同连绵草地上的一簇纵火。
滚烫又热烈。
程茉的后背有些僵硬。
她忍住想要把身上这个烫手的病弱山芋甩开的冲动,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善心把他扶到了卧室床上。
“被子会盖吗?”为了掩盖某些情绪,程茉磨着牙,站在床边,用和“你是傻逼吗?”如出一辙的语气问倒在床上的男生。
“嗯。”陈琛低声应了。
少女关门的动作似乎也怒气冲冲的,力度极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即将碰到门框闭合的那一刻,又用尽了轻柔。
一室昏暗。
借着隐约的光。
可以看到,盖着黑色薄被少年阖着眼皮。
从头拧到尾的眉淡淡地松开。
仿佛带着愉悦,由着药效催眠,沉沉入睡。
-
对,一定是她和病人待久了,身上染了病气。
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程茉坚定着这个想法回到了学校。
小皮还不忘关心地问有没有搞定陈琛?趁他病,要他签下卖身契,加入插画社。
程茉翻了个白眼:“别说了。”
又凑近了小皮说:“让你找的人找的怎么样了?”
小皮挠头,表示一言难尽。
程茉把用钱买人头的伟大任务交给了交际草小皮,可小皮也不能见人就问“哥们,想发财吗?”这种下一秒会因为疑似诈骗传销被扭送到派出所的话。
只能瞅着四下无人的机会,悄摸地问上那么一两个人。
“有俩人估摸着能成,我把微信推给你了。”
程茉加上了那两人的微信,其中一个一秒就通过了。
很感兴趣地拉着程茉问东问西。
程茉点进去那个人的动态一看,是个空白一片的微信小号。
【你好,请问是有偿招收插画社社员吗?】
程茉【嗯嗯,对哒】
【意思是只要我到时候报名,就会给我钱吗?】
程茉【是的是的】
宋冉听到两个人的议论,开口:“不过,茉茉,真不把希望放到招新会上了?”
程茉还在回答那个小号问题,小皮这个编外人员就抢着作答。
“有美术社那帮搅屎棍在,还怎么准备。”
回完消息,程茉继续跟宋冉吐槽:“你说能用‘你敢加入插画社我就让你混不下去’这种话来威胁人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前两天才知道,上一任社长都是被他们栽赃抄袭赶出去的。”
“真的一件人事也不干啊,就一个社团至于吗?”
“你不懂,人家是给关系户刷履历呢。我听说那个新社长准备申请出国,美术社越好,简历越漂亮,越方便人家申请呗。”
小皮认真地建议道:“哎我说,要是真弄不了就别搞了呗,插画社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程茉把手机扔到桌兜里,良久,才开口:“总要尽力嘛。”
程茉没把和许小仙的谈话告诉俩人。
这种事情,许小仙应该希望自己保密。
晚上放学,程茉又在校园里碰到了许小仙。
许小仙抱着一箱子东西,往垃圾桶里扔,但好像塞不进去,在原地看了一会,最后放到了垃圾桶旁边。
在许小仙转身过来的时候,程茉赶紧藏在了树后。
等人走后,才冒出头。
程茉走过去,看到箱子里是些画和工具。
沉默了一会儿,她把东西搬到了活动室里,特意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藏进去。
如果插画社能继续,就告诉她。
如果不能……
程茉带着感慨怀缅的眼神扫过这间小小的,甚至有些破败的屋子。
那这里的东西都会消失。
-
跟小区里遛狗的大爷打了个招呼,程茉带着些许疲惫地上了电梯。
到了六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因为脚步声很轻,楼道的感应灯并没有亮。
她也习惯了摸着黑走,反正就几步的事。
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等会联络一下那两个靠钞能力找到的人,一会儿又想到许小仙黯然的目光,一会儿又关心对面那位应该还健在吧,没被烧晕吧。
就这么出着神,程茉被一声凭空的“喂”吓得回了魂。
看到程茉吓得趔趄。
罪魁祸首反倒低声轻笑。
程茉跺了一下脚,叫醒了感应灯。
才看清自己家墙上倚着个人。
剑眉斜飞,凌眸若星,轮廓硬朗。
不过可能是刚摆脱了病魔的魔爪,男生眉眼松散,姿态悠闲,倒不像平日里一脸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
程茉发现陈琛似乎偏爱黑色衣服。
又是一身黑。
黑色棉麻上衣,加同色系长裤。
挺家居的样子。
长袖长裤,齐齐整整。
不像下午,衣不蔽体。
平白被吓到程茉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白了他一眼。
陈琛似乎心情极好,单腿微曲,轻点地面,抬起手臂,朝她招了招。
程茉听话地向前走了两步。
又觉得“你叫过我过去我就过去”岂不是太没面子,硬生生停住脚步:“干嘛。”
陈琛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个银灰色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百元大钞——红色的人民币。
说真的,程茉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现金了。
陈琛两指夹着钱币,手指冷白修长,指骨明显。
指尖轻轻一送,把钱递到了她面前。
程茉摸不准陈琛的意思,平白无故给她钱干嘛?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陈琛低哑的声音响起,言简意赅道:“早餐、药费。”
…………………………
这是把她当什么了?
难道她给他送早餐?给他买药是为了钱吗?
她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难道这种情分可以用钱来偿还吗?
一连串的疑问像赛马一般在大草原上狂奔而过,程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把面前的钱推回去,她垂着眼,不太高兴地开口:“我不是图钱。”
刚说完,就听到对面的少年又笑了一声。
也就只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在一片沉默中,感应灯又一次灭掉,楼道重新陷入黑暗。
安静的空间里传来了两声浅浅的脚步。
人影忽然间逼近。
是超过安全距离的范围。
男生身上淡淡的木香瞬间笼罩住了程茉。
她好像被包裹在他的气场之下。
借着安全出口的绿光,她看到他的唇角轻轻的勾了一下。
陈琛低头,喉结上下滚动——
“你还挺聪明。”
从喉间发出的语调被他暧昧地拉长。
聪明?
但听起来并不像夸她的意思。
陈琛单手撑在程茉身侧的墙上,轻轻地啧叹一声:“一眼就看上了最贵的。”
程茉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在说什么。
这人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陈琛忽然间前倾,拂动的气息吐在她耳畔:“但要让你失望了。”
一阵温热,耳根灼烫。
安静的空气似乎也燃烧起来。
他眼眸漆黑深戾,眼尾戏谑地上挑,不无可惜地说:“我-并-没-有-早-恋-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谁失望?你说清楚,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