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潮湿不宜私奔——小央【完结】
时间:2023-02-24 12:41:28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在小号上发布:“想成为易思违的女朋友比呼吸更天经地义。一想到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爱,和某人圆满地生活在一起,我就恨你恨得要死。你治愈人心的笑容也变得像冰锥一样刺骨。”
  心情好的时候,她在小号上这样写:“数不清多少个发病的晚上,易思违让我从极度痛苦中得到了安慰。所以我也希望你被爱,远离噩梦与深渊,不被那些邪恶的恶魔侵扰,找到一个能如你所愿温柔对待你的人。”
  结课的时候,南国送了易思违一条金色的项链。易思违收下了,笑着对她说了“谢谢”。课间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交给她一个信封。南国带回家才打开,发现是几张薄薄的纸钞,差不多就是项链的价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南国经常做有关易思违的幻想。躯体化在床上动弹不得时,她幻想易思违陪伴在她身边,唱歌给她听。在学校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她幻想易思违和他一起学习,一起吃饭。她幻想他理解她,支持她,无条件地为她好。
  这个账号是四年前创建的,但第一年几乎没怎么发过,直到南国旧病复发,使用频率才急遽增加。莫乌莉花了整整两天翻完,后来又读了好几次。期间她还是没哭过,双眼干燥,胸腔像干涸的枯井。
  莫乌莉不喜欢病理性的南国,也讨厌浏览南国自怨自艾,但是,期间掺杂的某些内容才最让她不快。
  她知道易思违是谁,听过这个名字。虽然忘记要怎么写,但是,反正姓氏肯定是“容易”的“易”。
  她还知道,易思违和吴曜凡、兰伊若都认识,跟江麒也认识,甚至连好些不三不四的成年人也知道他。
  莫乌莉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拿起自己的手机,拨号时,手机不断滑落下去,砸在地上。是因为低血糖?还是说她太愤怒了?可是很奇怪,她有什么好愤怒的呢?好想下地狱,到地狱去揪住南国的头发,痛骂她是“丑八怪”。
  她竟然抛下她一个人死了!
  从出生起,莫乌莉就没有体会过绝望、无助或脆弱,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也不会给自己的感受命名。她不理解伤痛,只是拨打了补习机构的电话。
  不论面色再如何凶恶,她也能挤出甜美热情的嗓音。
  电话那头的人不会猜到她的表情:“是有这样一个学生,他和乌南国同一个年级。他现在考了哪个大学?这我们不是很清楚。毕竟今年,我们接的就是高二和准高三学生了。考生都还是回学校学习的……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易思违是个很好的孩子。”
  骗子!
  “没有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
  “他人缘很不错,我们都挺喜欢他的。”
  白痴!肯定是被骗了!这样的谎言,她还不知道吗?
  她用甜丝丝的声音回答:“是吗?那就好。”
  “那个……南国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节哀顺变。那个孩子……也是我们的不足,要是我们当初多关心她一点就好了。听说育才有个欺负过她的孩子愧疚得跳了楼,是不是?真是悲剧啊。”
  莫乌莉坐在卧室里,拿着手机,目光停滞在两个孩子的照片上。周围忽然变得很静,安静得令人萎缩。
  “坏人去死吧,普通人就闭嘴吧。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在这里高高在上地点评了。”她语速飞快,说完猛地挂断了电话。
  莫乌莉崩溃了,或许是头一次,或许是再一次。她不会承认,但在旁人看来就是如此。
  又是不能进食,也不能睡觉的漫长季节,莫乌莉不耐受温暖的气候。
  她没有真的去找易思违这个人,没有力气,也还算理智。她瘦过头了,无法补充体力,但又必须活下去。渐渐的开始思考,真的有活着的必要吗?
  与其说叔叔和婶婶有包容心,倒不如说他们本来就是放任派。这对长辈甚至根本不知道南国没有下葬。莫乌莉支撑着入学,去拍摄新生照片。学生证上,她的模样不好看到令自己害怕。新生军训,莫乌莉不用参加,只需在医务室度日。
  她在同班同学的名单上看到易思违。
  这是命运。莫乌莉站在教室门口,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染了亚麻色的头发,金属耳钉在脸颊两旁发光,却并不比那张面孔惹眼。易思违面无表情,像冷漠与温柔不断搅拌着的水面。
  别人借口喜欢发色,想拍下来参考去理发店。他笑了一下,很温顺地低下头,任由他们拍照。
  莫乌莉远远地看着他,仿佛落入悍然凶残的地狱,空虚得难以忍耐,只有毁灭一条路可走,不愿意就这样孤零零一个人去死。从此以后,人生与爱再不受控。
  原来他长成这样。
  原来是这个“思”和这个“违”。
  莫乌莉不理解的情绪很多,但她懂得的,嫉妒、愤怒和厌恶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你是一个卑鄙的人。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那令人作呕的把戏,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看穿了。你会作什么样的恶,我再清楚不过了。
  莫乌莉讨厌易思违。
  于是她又有了活下去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啊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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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宜(10)
  第一次踏入莫乌莉家是那之后的事。十个月左右前, 易思违跟着汤祁乐的爸爸去射击馆。汤祁乐也在,虽然自家爸全程关心别人儿子。易思违还是第一次打枪,大概有点天赋, 能专注精神,玩得很开心。
  汤祁乐挑了个好背景,拿着枪拍照, 一边摆姿势一边说:“我好像杀手!”
  他又把易思违也推过去,强行帮他拍。易思违态度消极, 不是很配合。汤祁乐心情不好, 有点发脾气:“你这个人, 跟你玩太没劲了。能不能真心换真心啊?”
  易思违被他吓到, 配合拍了照, 还笑着打圆场:“我不是杀手,我想当王子。”
  汤祁乐仍然有怨气, 易思违过去给他捏肩。汤祁乐说:“我刚才是不对,但你平时总这样, 我本来就忍着了。你只按你喜欢的来,等你搬出宿舍, 怕是连消息都不会回我了。易思违,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说得太夸张了。”易思违被他较真的样子逗笑了,不过, 沟通很重要。他耐心地哄他说,“你和小田肯定是朋友啊。你们都是很有主见,又很善良的人。我看人很准的。我是真心喜欢你们。”
  每个人的为友之道都不同, 这一点, 汤祁乐也明白。渐渐地, 他也消了气, 易思违伸出手,汤祁乐挥掌拍了一下,这就算和好。
  那时候,易思违还没和莫乌莉确定关系。他掏出手机,壁纸没换掉,还是那张潘朵然给莫乌莉拍的照片。
  汤祁乐看到了,问他说:“你报复班长的战线是不是拉得有点长?”
  “……”易思违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在大庭广众下宣称自己喜欢莫乌莉,借此给她添堵。可最近,他的动机已经改变了,抛出去的幌子反而成了真。
  汤祁乐在碎碎念:“哦对了,跟你说,这段时间,我发现班长其实长得还挺漂亮。她底子很好对吧?就是太憔悴了,在教室又老戴眼镜……”
  易思违突然看着他。汤祁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狐疑地看着他。两个人意味不明地对视。一个摸不着头脑,另一个不解释。到最后,易思违蓦地笑了。易思违笑着低下头:“我也觉得。”
  汤祁乐听懂了,眼前一亮:“你不会是?”
  “……”
  “你笑什么啊?易思违?哈哈哈,你别太离谱了。真的假的?”
  易思违转身就走,汤祁乐跟在他身后。他们一前一后下了台阶。
  易思违侧过头,微笑着问:“要是她喜欢我就好了,你能理解吧?”
  “理解什么啊?”这个疯子。汤祁乐好想笑,“快说!从头到尾给我仔细交代!”
  易思违思考过了:“怎么说呢……她有点……反正……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到底在笑什么啊?”汤祁乐觉得此刻的易思违太有趣了。这个人并非想含糊其辞,而是真的无法把抽象的事物具像化,概括来说就是——“你被迷住了吧?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易思违只顾着笑,没有否认。
  射击结束后吃了饭,也是中年大叔的靶场老板很喜欢易思违,主动加他微信。
  易思违拿出手机,通过申请。通知经久没有处理,他偶然看到一条这样的信息。
  “离莫乌莉远点”。
  后面跟着几个红色的惊叹号。
  他点进这个人的名片,显而易见是临时注册的,信息隐藏了,没有什么可挖。易思违没有多在意。
  有一段时间,易思违去买东西,遇到特别的香味,总会停下来站一会儿。他对气味很注意,自己常年用香氛,护理的东西也会留意。他对气味敏感,能分辨出被灯光照太久,气味发生改变的试用装,但他不是香水爱好者,单纯讨厌不喜欢的味道,所以才要把自己弄得香香的。这是少有的,易思违会主动引以为豪的优点。
  对莫乌莉有兴趣以后,他常常无意识想到她。在香氛店闻到适合的香味会驻足,明明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也还是买下来。他花钱大手大脚是问题,被她迷住也是问题。
  放在平时,他虽然怕生,但个性也随和。就算不是很熟,送件礼物也没什么。可牵扯到莫乌莉,事情就无缘无故变得很复杂。
  易思违想,可能是因为莫乌莉的前男友和他住同一间宿舍。
  他拎着纸袋回学校时,闻京就坐在寝室里看游戏比赛。闻京突然从座位一跃而起,破口大骂,吓了所有人一跳,结果是骂电竞选手卖队友去偷点。
  到最后,易思违还是自己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至少想听听莫乌莉的看法。要是她说她喜欢,那他一定会很开心。
  莫乌莉毫无反应,他就更加迫切,希望她发觉,于是老围着她转。他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易思违自己也不确定。
  他在她身边出现得越多,她就越警惕。他向她靠近,她从不退缩,反而有种迎战的姿态。他们好像变亲密了,熟悉了彼此。可时不时的,她脸上又会浮现出危险的表情。
  莫乌莉喜欢盯着别人看,画漆黑的内眼线,虹膜颜色却很浅。大多数时候是打量,透着一种清晰的疏离感,只有瞪着他时,她才会有戒备、厌倦、试探和破坏欲。种种欲望宛如浮冰般,赤-裸又隐秘,让易思违想再深地接触她。他承认,这种心理是一种异常的情操。
  尽管易思违没有说出口,但和莫乌莉确定关系很开心。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件快乐的事。
  一定程度的人见人爱太浅薄了。和她在一起,他总觉得凭空多出许多好情绪,足够让他分给身边其他人。这就是爱吧。
  有次看到她在用手机。易思违刻意避开视线,她却没在意,毕竟只是在看朋友圈。他偶然瞄到一条,随口提问:“这是谁?”
  那是莫星云发的一条动态,宣传他们学生会的新活动,说明时间、地点和规则后,为了强调,他在后面加了好几个惊叹号的emoji。
  “莫星云?”莫乌莉淡淡地说,“我堂哥。”
  男生用绘文字的不多。
  易思违没见过莫星云,只从第三人口中了解到他,看过照片。他对这个人的印象是“狗一样的堂哥”。
  这里的狗没有侮辱的意思,单纯是一种形容。因为真的很像。如果说莫乌莉是狈,那这匹帮她移动的动物绝不是狼,大概就是类似的动物。狗再合适不过了。
  易思违以为他只是对妹妹过保护,没有很关注这个人。
  兰伊若第一次联系他以后,他们约在水烟店见面。易思违没去过那种地方,开车找地方要很久,停车又花了好一阵。那时候,他见到了莫星云。莫星云跟着兰伊若,很奇怪,也足够让他留意。
  易思违没下车,一直等到莫星云走掉才动身,让兰伊若多等了四十多分钟。
  兰伊若和易思违见面,理由是知道他在哪里上学。她在那里没有其他熟人。
  军校、警校、医学院这类有独立体系的学院有一套自己的内循环,比起其他大学相对封闭。加上他们学校学习任务重,难接触到也正常。
  时隔两年再见,兰伊若变化很大,不是说长相。
  她看起来怪怪的。
  兰伊若很卖力地睁着眼,反应也一惊一乍,笑得特别夸张,小动作很多。总而言之……有种会去看精神心理科的感觉。
  他们简单寒暄了一下。
  易思违说:“过得还好吗?”
  兰伊若的笑声非常尖锐,像一把绷紧弦的小提琴:“当然了!当然过得好!怎么会不好!刚开始吴曜凡那个的时候是不太舒服,但是都过去了!过去了就好了啦!”
  “嗯,”易思违看着她的眼睛,回答说,“那就好。”
  “你呢?也好吧?你肯定很好,你一直都很好的。”
  “是吧。”
  “人各有各的路嘛。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没有高考,父母直接送他去加拿大了。他在那边嗑大-麻,过得可开心了。就是联系不上。”
  易思违不回答了,因为他知道沉默也可以。
  两三轮无意义的对话结束,易思违在想要不要问问莫星云的事,兰伊若却进入其他正题。
  她问:“你认识莫乌莉这个人吗?”
  易思违迟疑了片刻,时间很短,很难察觉。
  他说:“我和她同一个班。”
  “真的吗?”兰伊若涂了颜色很正的口红,笑得太用力,让人担心嘴角会不会裂开,“太好了!真的假的?”
  “是真的。”
  “我的妈妈呀。易思违,你要帮我……你能帮我吗?你帮我好不好?”
  “她怎么了吗?”
  刚刚只是语无伦次,这一刻,兰伊若忽然流下了眼泪。她泣不成声,周围偶尔有人看过来,大概在猜想这是什么渣男甩女友的狗血场合。易思违不为所动,取了纸巾,递到她旁边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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