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意迷迷瞪瞪醒来,揉了下眼,“谁啊?”
女生说:“理科班的,在外面。”
孟水意醒了会儿神,起身出教室。
高宴双手撑着桌面,半坐半靠,对苏蓓蓓说:“就说他喜欢孟水意吧。”
男生对男生眼神充满敌意,只有两种可能,情敌,球场对手,除了弹力球,高宴没什么擅长的球类。
苏蓓蓓故作深沉地摇头,“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没戏。”
那边厢。
孟水意见是于鑫爻,不明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会考结束了,他不用学文科了,而且他好像也对那女生没继续的意思,那找她干吗?
于鑫爻穿的也是校服,但他个高,T恤扎在裤子里,外套敞开,脖颈上有水珠,别有一种少年意气的潇洒感。
路过不少女生瞄他。
于鑫爻一时冲动,把她叫出来,可人到跟前,又支吾了:“没什么事,就是……”
“嗯?”孟水意很困,她只想快点结束谈话。
“那个男生,”于鑫爻想到方才目睹的场景,一狠心,一咬牙,问,“是你男朋友吗?”
“啊?谁?”
“经常和你在一起的。”
“哦,高宴啊。”孟水意困糊涂了,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不是,我们就是朋友。”
笑一下侵占了男生整张脸,“不是就好。”
高宴不是她男朋友,他好什么?孟水意感情方面愚钝,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你……”
“于叉叉,等下要打铃了,还在文科班跟妹子聊天呢。”
几个男生站着十几步外,看他们在走廊上面对面地说话,笑得暧昧。
于鑫爻抬手跟同学挥了下,“我马上,你先回去。”
他转头看向孟水意,她脸上有道浅红痕迹,显然是刚刚压的,“孟水意,我想问你,高考完如果你没……”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不适合聊这个,我需要去趟洗手间。”
于鑫爻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告白居然胎死腹中,却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
孟水意感觉下腹一阵热流,她迫切想换姨妈巾。
她回教室匆匆在书包里拿了卫生巾和纸,去洗手间。每层都有男女洗手间,她换完,整个人都轻松了。
出来时,没注意脚下的门槛,脚尖被绊住,直接往前扑。
去势太猛,孟水意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眼前一花,人就趴在地上了。
于鑫爻本来想等孟水意出来,把话说完,结果看她摔了,拔足,冲过去扶她。
“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洗手间门口摔倒,脸丢完了,可孟水意顾不上,因为那一瞬间,她的脚腕痛得没知觉了。
孟水意攀着他的手臂,小脸惨白惨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忍着才没掉下来,“等等等,我站不起来了。”
于鑫爻一把横抱起她,“我送你去医务室。”
“哇哦,公主抱哎。”
“别瞎起哄。”于鑫爻抱着她,飞快跑下楼。
到医务室,于鑫爻轻柔地将孟水意放到椅子上,叉着腰,气喘吁吁地喊:“老……老师,她摔了……帮忙看一下。”
老师让她脱掉鞋袜,扭了扭,又看脚踝,说:“就是扭伤了,你敷一下。”他用毛巾包着冰块,递给她。
铃响了,孟水意说:“谢谢你送我过来,你先回去吧。”
“没关系,我陪你,有什么事我也好帮你。”
于鑫爻直接在她旁边坐下了。
孟水意抿了抿唇,不好驳他好意。
老师又说:“同学,你叫你家长来接你吧,这两天最好少走点路,周末在家里好好休养。”
孟水意问:“一定要叫家长来接吗?”
老师笑了,“你要是能忍住痛,当然也可以,不过你腿上也有伤,回家上药比较好。”
她穿的牛仔裤,要么脱,要么剪开。
孟水意默了默,她当然不好意思当着两个男性面脱裤子。
收到孟水意短信时,柏舟和何无忧正坐在一家酒楼的包厢中,面前摆的是日本Choya梅酒。
梅酒度数不高,口感纯正酸甜,配几份点心,是一顿不错的上午茶。
刚提出柏舟同意见一面,对方就说今天上午有空。
何无忧很重视,提前一个多小时,去柏舟家叫他,还叫他好好拾掇。
他觉得这是挽回柏舟的好时机,鬼知道他承的哪门子业,与其信这没影的事,不如抓住当下。
柏舟思索不过半秒,当即起身,何无忧跟着抬头,“怎么了?”
“孟水意受伤了,我去学校接她。”
“不是,人快来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帮我谈吧,也不是非见我不可。”柏舟很少以“路舟”的身份露面,大多是何无忧替他。
“哎,关键是人家就是……”
要见你。
话没说完,柏舟已经推门出了包厢。
何无忧悲愤地捶了下桌子,“行吧,打工的只有收拾烂摊子的命。”
柏舟打车到七中,在门口问保安,医务室在哪儿,他方向感极佳,很快找到。
距离孟水意给他发消息,不过才十几分钟,毛巾裹着的冰块都没化完。
“水意,怎么了?”
柏舟走到她面前,弯腰查看她的伤,敷冰块似乎没多大效果,那一块还是红肿起来。
他叹息般地说:“你怎么回事?前些天才摔过。”
“小舅。”孟水意瘪着嘴叫他,听到他温柔的声线,一下想起孟家和,开了泪闸似的,眼泪啪地滑落。
作者有话说:
没有存稿,我好慌,我多存点,才有底气双更。
ps:路漫和柏舟应该是表姐弟,特此更正。
第十四章
◎他喜欢你◎
眼泪是什么?
是男人懦弱的表现,是小孩子要挟的筹码,是女生天然的武器,是诗人抒情的诗句。
不,眼泪是所有人天生具备的情绪表达的能力。
但对柏舟来说,也确实是件稀罕物。
他没有应付的经验,以至于,当她的眼泪滴到手背上,竟觉有蜡油一般的热度。
但他好歹明白,是他惹哭的她。
柏舟一下子手足无措了,他没有带手帕的习惯,身上亦没有纸巾,他只得捏过袖子,替孟水意拭泪。
结果越擦越多,不要钱地流。
他语气略显生硬地说:“几岁了,哭什么?”
孟水意低下头,胡乱抹着脸,吸了吸鼻子,深呼吸,自己把泪止住了。
“没有……刚刚想到我爸了。”
这才失了态。
很小的时候,路漫还没被孟家和带回家见她,她其实并不令人省心,那个年纪,最是顽皮。
她总是在学校磕着绊着,这块好了,那块又伤了,最严重的一次,摔掉过乳牙。
放学孟家和来接她,又无奈又心疼,每次都说:“你怎么天天摔跤呀?”
然后再带她回家擦药。
柏舟失语,沉默了良久,问:“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嗯,谢谢小舅。”
“你在这里等我。”他回头走了几步,停住了,“你是哪个班?”
“……”
孟水意连说带比划,告诉他教室、办公室,以及她座位的位置。
刚刚孟水意哭得于鑫爻的心悬起来,想找话安慰,她已经收放自如恢复原态,他大松一口气。
他真见不得女孩子哭。
再看孟水意,她拧着秀眉,给自己冰敷,眼眶还有一点昭示哭过的绯红。
她这般我见犹怜的样子,学校里,大概没人见过。
他干巴巴地问:“刚刚是你小舅?”
“嗯。”
“挺,挺帅的哈。”
“……嗯。”
能被性取向直的同性认可,那说明他真的帅。
于鑫爻又问:“你好点了吗?”
孟水意摇头,之前痛得没知觉,这会儿痛感慢慢涌上来了。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买。或者,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还有个原因就是,喝多了水又要上厕所,她眼下这个情况很麻烦。
于鑫爻似乎也想到了,不说了。
柏舟回来得晚了些,他手指勾着她的书包,看大小,装了不少书。
孟水意还坐在椅子上,只是毛巾拿开了,重新穿上了鞋袜。
柏舟先前进来,第一眼只留意到孟水意,注意力散了,才发觉她旁边有个男孩子一直陪着。
“小舅,哦不,叔叔,呃,不是。”
于鑫爻下意识随孟水意叫,显然不妥,叫叔叔么,对方又太过年轻。
好像怎么都不合适。
柏舟不甚在意地说:“叫叔叔就可以。你是水意的同学?”
于鑫爻老实道:“对,我送她来的。”
“同学辛苦你了,你还要上课吧,我带她回去就可以了。”
于鑫爻这回再没留下来,或跟着走的道理了。
他又看了眼孟水意,“那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孟水意点点头,态度只有礼貌,“谢谢你。”
于鑫爻走了,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地。
柏舟是什么年纪的人?情爱之事见多了,一眼看穿男生的心思。
他淡声说:“那男生喜欢你。”
孟水意本就因为于鑫爻烦扰,转开话题:“小舅,我们回家吧。”
既然她不想提,柏舟就坡下驴,一手拎书包,一手去搀她,“除了脚踝,还有哪里痛吗?”
“小腿和膝盖都有点。”
柏舟捏着她的胳膊,细得好似他一使劲就会断,“能走吗?”
孟水意撑着桌子站起来,尝试走两步,脚踝一阵刺痛,她“嘶”地吸冷气。
“算了,”柏舟一边肩挂条背带,把书包反背在胸前,转过身,下蹲得很低,“上来。”
孟水意慢吞吞地挪到他背上,他抄起她两条腿,轻松地带她起来。
医务室老师对柏舟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柏舟说:“谢谢老师。”
孟水意趴在他的背上,乖得像只布娃娃,其实是紧张得。
于鑫爻抱她事出突然,没什么感觉就到了,可她现在清醒得能写一套数学试卷。
除了孟家和,他是第一个背她的人。
小舅平时看着清瘦,可他的肩膀是宽阔的,脊背很有力地支撑着她。
走出医务室,柏舟问她:“你多少斤?”
“九十二吧?”
她也不太确定,上次体检是高二,还没到高考体检。
装着药的塑料袋一晃一晃的,与衣服布料摩擦,细细作响。孟水意一条胳膊圈着他的脖子。
手是冰的,怕冰到他,她小心地不碰到他。
离得近,他呼吸间淡淡的酒香气飘过来。
中午时,小舅在和人喝酒吗?是那个老朋友?
孟水意如此想着,问的却是另一茬:“是我太重了吗?”
柏舟颠了下她,将人托得更稳,两个人的重量,使他的脚步走得更重,“不,你太瘦了。”
隔着几层衣服,也感觉被她的骨头硌着。
他蹙起眉,“路漫没给你吃饭吗?”
“她每天都给我准备很多的,就是我肠胃不是很好,吸收不了太多。”
柏舟背她到校门口,拦了辆计程车,扶孟水意坐好,自己绕了半圈,从另一边上车。
听到他说“去最近的医院”,她忍不住说:“老师说是扭到了,不用去医院吧。”
“学校医务室一般都敷衍,还是去拍个CT。”他不容置喙。
孟水意行动受限,人又已经在车上,自是只得听从于他。
工作日刚过正午,医院病患也不少。
柏舟帮她挂号,不知从哪推了辆轮椅来,拿着单子,推她去拍片。
孟水意觉得他太小题大做,说:“小舅,我真没事。”
“你是医生吗?你说了不算。”柏舟拍了下她的头顶,“老实点,配合医生做完检查,早点回家。”
“噢。”孟水意又问,“你之前生病来医院了吗?”
柏舟推她进电梯轿厢,“用不着你操心。”
孟水意仰着头看他,不满地控诉:“你们大人都这样吗?”
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管这管那,反过来,就是“用不着你操心”。如果换作路漫,她还会加一句“你好好读书就够了”。
柏舟一时语塞,他在家族辈分大,底下有很多小辈,但他面冷,没管过谁。
孟水意是第一个。
他放柔嗓音:“那你希望我哪样?”
孟水意试探地问:“平等一点交流?”
“怎么个平等法?”
“就是……”她卡壳。
其实,柏舟也没有以长辈的身份,高高在上地对她要求什么,相反,从见面起,他就表现得很得体。熟一点了,会发现他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