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吃些糕点吗？”
“不用了不用了，吉祥没给您添麻烦吧。”
小姑娘连连摆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它叫吉祥是吗？它很乖的。”
陆幼檀挠了挠橘猫的下巴，笑着说道。
“没有惊扰到大小姐吧。大小姐不喜欢猫，但是吉祥总是喜欢到这个院子里来玩。我每次来找猫都很害怕。”
春桃之前就说过，夜里会有猫跑进来。看来都是这个小姑娘来带猫回去的。
“大小姐在自己屋里呢，没事的。”
陆幼檀指了指自己房间，窗户透出明亮的烛光，脸不红心不跳的瞎扯。
“只是，谁告诉你大小姐不喜欢猫的？大小姐之前就有养猫的呀。”
“啊？”
小姑娘有些惊讶，她捂住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陆幼檀抱起窝在她膝盖上的橘猫，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引着她走到墙角的那一棵梅花树下。将四喜介绍给她认识。
这小姑娘虽然在江亦瑶的院子里做事，性格却是和橘猫一样，温软又善良。她听了四喜的故事后，就开始眼眶发红。
两个人的距离因为四喜的故事一下子就拉进了。
陆幼檀抱着吉祥拉着小姑娘聊了一会，基本上是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猫展开的。
聊到一半的时候，墙头跳下来一只同样吃的圆滚滚的狸花猫。和橘猫一样，它的脖子上也挂着小香包，一点也不见外的在白瓷小碟子上一通扒拉。
吓得小姑娘忙伸手去阻止这只叫做如意的狸花猫。
“没事没事，大小姐不会在意的。这是我的那份点心，就让它吃吧。”
陆幼檀左手揣着橘猫，右手摸着梨花猫脑袋，快乐的直咧嘴。
和陆幼檀的开心不同，小姑娘倒是很紧张，她一边和陆幼檀说话，一边不停的往通明的房间望去，生怕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等到狸花猫吃的满意，在桌子上蹬着腿翻肚皮的时候。小姑娘一把捞起橘猫，要和陆幼檀告别。
“其实你不用出来抓它们的，它们只是想出来走一走，其他人的院子都有侍卫会赶他们，所以都来这个院子玩。等他们玩够了，自己就会回去了。”
“可是……这是小姐的猫……大小姐她。”
小姑娘抱着狸花猫，有些紧张的搓着衣角。眼神中带着惊恐，不住的往房间的方向看去。显然，她虽然没见过江家大小姐，却也是知道江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关系并不好。
“没事的，大小姐天黑了之后不太出门。你看我们聊了这么久，大小姐的屋子里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帮你照看着它们，不会说这是二小姐的猫的。”
见小姑娘还是有些犹豫。陆幼檀接着说道：“两只猫你也不好抱，不如你抱着如意回去，看看吉祥会不会回去的比你还快？它们认识自己的院子在哪的。”
猫是经常跑到倚春院来玩的，小姑娘也经常来找猫。但是春桃也很担心猫会惊扰到陆幼檀，所以每次都是匆忙的把猫抓走。
但是这一回，在循循善诱的温和语气中，小姑娘被陆幼檀说服了。
“那便拜托姐姐了！”
“好！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继续来院子找。”
陆幼檀走到墙根，将怀里窝的舒服的橘猫往墙上一递。看似胖成一团的橘猫灵活的跳上墙头，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送走了小姑娘之后，陆幼檀伸了个懒腰，端着桌上被猫拨弄的乱七八糟的糕点碟子，脚步匆忙的回到房间里。
这个季节的夜晚还是挺冷的，陆幼檀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冰冷手指，顺手拿起榻上的斗篷披上。
这披风上是沈韵送来的，绣着繁杂华贵的花草，工艺面料都是上乘的。若是刚刚见那个小姑娘时，她披着这一件斗篷，那可能就没办法从小姑娘那里了解到一些江亦瑶院子里的事情了。
这一些关于猫猫是如何在江亦瑶院子里的趣事，倒是给了陆幼檀一些新的想法。
————
第二天上午，陆幼檀招呼着春桃，往书肆赶去。
掌柜一见到陆幼檀，一边客气的招呼她，推荐着新书，一边隐晦的示意陆幼檀往二楼的包间走。
在路过书架时，陆幼檀扫了一眼书架。《芳菲梦》赫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显然已经是书肆的重点宣传话本了。
这种感觉还有些奇妙。甚至周围有些人在讨论着《芳菲梦》的剧情，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赞美和喜爱。
这让原本面色沉沉，心情沉重的陆幼檀也有些发自内心的升起几分喜悦。在推开包间的门时，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看来，陆姑娘今天心情还不错。”
第40章
这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土气，但是从许惊鸿嘴里说出来，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冒昧。甚至因为清冷的嗓音和微扬的语调，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密感。
许惊鸿端坐在茶桌的一侧，笑着颔首，和陆幼檀打了一个招呼。
陆幼檀心里还吊着大事，暂时没有心情瞎聊天。她扯开椅子坐下，将藏好的东西一股脑的掏出来，摆在桌子上。
“这是我昨天找出来的香囊。香炉里的粉末我分辨不清楚。”
许惊鸿也没急着帮忙鉴别，他先是提起一旁的一个布袋子，推到陆幼檀面前。
陆幼檀：“？”
“掌柜让我给你的，你们商量好的第一册 话本的稿费。”
陆幼檀知道她的话本挺受欢迎的，但是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能分到钱。她扒开口袋看了一眼，猛地又合上了，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
昨天看见秋杏那二十两银子的时候，她狠狠的羡慕了一下。怎么今天自己也拥有这么一大笔财产了？这袋子里可不是碎银，陆幼檀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这数额绝对不止二十两了。
“这是第一次印刷之后的，掌柜后面安排加印了三次。”
陆幼檀捂住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突然就暴富了？！
“香灰里的没有问题，但是以防万一，还是不要点香。”
许惊鸿将那几个有问题的香囊收好，掏出帕子擦着手指。
“好，我回头吩咐他们把香炉撤下去。这些沾了阿芙蓉的东西就麻烦您处理了。”
把装着阿芙蓉的香囊交给其他人处理，其实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若是直接拿着香囊去大理寺，陆幼檀根本就没有翻身的余地。
陆幼檀本是敏感多疑的人，但是这一件事情上，她选择了相信许惊鸿。
“对了，我昨天打听到一些事情，我有一些想法。”
陆幼檀捏着钱袋子，有些不安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小声的将昨天听到的事情说给许惊鸿听。从江亦瑶在餐桌上的偏好到她的猫的习性，最后她说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许惊鸿若有所思的抿着唇，点了点头，他的指节轻轻扣了扣桌子，沉声道：“你的想法倒是有点意思，我会去帮你办的。”
“多谢公子。”
有了许惊鸿的承诺，陆幼檀倒是略松了一口气。她这个队友实在是强大可靠，哪怕什么都不干，就只是在她身后站着都让人很有安全感，
“但是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嗯？”
“这是林匀告诉我的道观的名字。我下个月要离开京城，去江南探亲，要年后才会回来。”
许惊鸿将一张纸条递到陆幼檀面前，接着说道：
“若是遇到了处理不了的事情，可以用那块玉牌去长公主府上调动侍卫。你若是不愿意呆在道观，也可以来江南，我会替你安排。”
许惊鸿要走……
陆幼檀攥着那一张写着道观名字的纸条，随着许惊鸿的叮嘱声，脸色渐渐的白了下去。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很好的接受离别这件事情，哪怕知道许惊鸿还是会回到京城的，哪怕实际上她已经是一个本应该习惯了离别的成年人。
可还是一瞬间恍惚的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许惊鸿又叮嘱了几句，却发现眼前的小姑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他轻轻皱了皱眉，提高了音调：“陆姑娘？”
陆幼檀猛地回过神来，迷茫的抬头看向许惊鸿。见许惊鸿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手看，陆幼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她自己的指尖绷的发白，掌心里留下了指尖嵌下的深刻痕迹。疼痛慢慢的苏醒。
而她自己好像全然没有意识一样。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陆幼檀有些不自在的将手缩到了衣袖里。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似的，目光闪躲，往后缩了缩。
“你……”
许惊鸿张了张嘴，却又生生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清楚陆幼檀当下的情况，一定是刚刚要离开的话题，让她心生了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许惊鸿暗自叹了一口气。俩人虽然交好，但陆幼檀一直很清晰的划分着界限。
而现在的陆幼檀像是一只随时会受惊的兔子，许惊鸿没有把握在她探头的时候就能抓捕到她，只能等着兔子自己想清楚了走出来，或者得了那一纸圣旨，连兔子带窝都一并铲走。
虽然不舍得继续看陆幼檀在京城里挣扎，却也没有办法在当下提出来要带她离开。此去江南，除了有正事要办，许惊鸿也是想要和长公主谈一谈关于陆幼檀的事情，得了长公主夫妇的帮助，才能彻底地把陆幼檀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许惊鸿长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将先前为说完的叮嘱的话又重新拾了起来。
“我走之前会派人传信给你的，不要有负担。”
陆幼檀只是一直点着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待到许惊鸿叮嘱完后，她将话本第二册 的手稿小心的放在桌上，留给掌柜。又将那一袋银子朝着许惊鸿的方向推了推。
“这钱我没办法带回去，他们搜查阿芙蓉的时候一定会查出来，我没有办法解释。麻烦公子替我保管一下。”
她顿了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艰难的扯起一个笑容。
“之后的稿费，能都寄存在您这里吗？等您从江南回来后，我再来找您拿，可以吗？”
从陆幼檀的嘴里听到“回来后”的安排，让许惊鸿眼前一亮。
他最怕的就是陆幼檀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而她的脸颊日渐苍白消瘦，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一个人怔怔的就红了眼眶。
着每一个症状都非常危险的反映出陆幼檀此时对生活的淡漠。
既然说了之后的事情，那等他从江南回来，一切都好办了。
许惊鸿松了口气，果断的应下了。
虽然陆幼檀今天出来没有带春桃，但是她也不能在书肆里呆太久，江川流还在外面等她呢。
陆幼檀和许惊鸿道了别，下楼时随手接过掌柜递来的几册话本，匆忙的上了马车。
书肆二楼的包间里，许惊鸿支着下巴，目送的江家马车离开。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眉眼之间不自觉地柔和了下去。
陆幼檀离开的时候只是微微合上门，并没有关紧。因此，当掌柜提着账本准备上来和许惊鸿谈论加印的时候，在推开门前，从门缝里瞥见了目送陆幼檀离开的许惊鸿。
这个满眼深情的男人，真的是公子吗？不会被夺舍了吧！
掌柜吓得一哆嗦，愣是没敢推门进去。
“怎么了掌柜，怎么不进去？”
小满刚好从楼下上来，小声地问道。
见掌柜一脸惊恐的指了指门缝，小满凑过去看了一眼，习以为常的摆了摆手：“没事，公子见了江姑娘之后会这样，一会就好了。”
见了江姑娘之后？
掌柜不受控制的又是一颤，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急忙的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和陆幼檀打交道的经历。在确定自己和陆幼檀相处愉快后，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暗下决定以后要将陆幼檀视作和许惊鸿一个档次的贵人，好生接待。
————
陆幼檀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束目光送她离开。她已经陷在了情绪了，莫名的惶恐和不安在心尖跃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开来。在潜意识里她从未去过的长公主府，因为有许惊鸿的存在，俨然已经是京城中最具安全感的地方了。
在这一瞬间陆幼檀终于才意识到，原来许惊鸿在她的心中已经占了一席之地了。他匆忙的提起离别，便会搅得陆幼檀心思大乱。
但是当下她根本顾不上去细想许惊鸿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了。
因为在回院子的路上，陆幼檀遇到了老夫人。
两个人在对上目光后，都愣了一下，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嫌弃。
陆幼檀当下没有心思和老夫人拌嘴，她草草的行了个礼，抬腿便准备走。
谁曾想老夫人直接叫住了她，像是抒发昨天晚上那一口没有咽下去的气一样，扯开嗓门便开始指责陆幼檀。
“真的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我看你是不可能嫁的出去了。真的是晦气！我看你回来就是准备带着晦气毁掉我们江家的吧。你趁早给我滚出江家。不要祸害我的好曾孙和孙女的婚事。”
陆幼檀的脑子本就乱哄哄的，意识并不是很清晰。甚至她是先看见老夫人那收紧的荷包一样的皱巴巴的嘴张张合合，才听见尖锐的声音劈头盖脸的砸向耳膜。
那一层本就微薄的理智，在瞬间撕裂破碎。那在意识深处按捺依旧的情绪猛地窜了上来。
陆幼檀缓缓抬眼，看向老夫人。她的眼睛发红，血色铮铮，像是下一秒就混在眼泪里要滚落出眼眶一样。
她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发青，直直的就盯着老夫人看。不论是陆幼檀还是江淮淼，都是经历过生死，切实体会鲜血的人。这一瞬间的气场，让老夫人脊背发凉，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三皇子什么时候上你家门提亲啊。”
“下……下个月十九。”
老夫人本能的回答。但下一瞬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长辈，被陆幼檀这个没有用的晚辈吓到实在是有些荒唐。于是她又昂着头，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质问。
“问这个干什么？你果然是想毁掉瑶瑶的婚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