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说不清楚,对于他来说,她是怎样的存在。
解药,还是信仰?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还不知道的是,车窗外泪流满面的人儿,早已把他的深情收在了眼底。
第28章 Chapter 27
翌日清晨,穆彤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公司,哈欠连连。
怪就怪昨夜停在校门外的保时捷,将近晚上十一点才离开,让她独自站在寒风里,傻傻地陪了他三个多小时。
她知道这一切毫无意义。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那一颗想他的心。
穆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发现那一支遗落的润唇膏已经被放在了桌面。她一时又想起了他昨夜端着它深情凝望的情境,不觉往特助办公室看了一眼。
如今在她眼里,那里再也不是困着“巨兽”的白色笼子,而是阻隔山海的高墙。
这时候,右侧的林依依凑了过来,低声问她:“穆彤,你还好吧?昨天特助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放心吧。”她倒没说谎,严格来说,是她为难他了,打个瞌睡就让他把会议改了期。
“特助是不是很凶?会不会动不动就骂人?”林依依应该是前两天“耳闻目睹”了些什么,把这位特助大人想象成了“魔鬼”,急于求证。
“人是挺严肃的,哈哈,不过他昨天没骂我,可能是我不够资格吧。”穆彤讪讪地笑,既挽回了他的颜面,又保全了他的威严。
“算你有些自知之明。”丹尼尔掐着点到公司,是公司里姗姗来迟的一个“种族”。他刚好听到她们在讨论特助,忍不住在背后发了言。“咱们这位‘太子爷’,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气却高得很,看不上你这种小鱼小虾,他动的可都是大人物。”说着,他的兰花指又翘了起来,像是在唱京剧,两个新人不敢放肆地笑,相视把唇抿了一下。“你们不知道,他来之前,金骅连上班打卡都是用老掉牙的指纹机,他现在要把公司短时间内弄成全数字化,难哪!”
她才知道他做特助的不易,想起他和谢伟急于沟通开发新程序,便不难理解他的处境。
穆彤正想着“数字化”的事情,小米突然发来一条俏皮的微信,坏兮兮地问:“未来孙媳,怎么样?听说你昨天跟特助‘将功补过’去了,有没有‘补’出什么‘干柴烈火’来?”
穆彤看了信息,白眼快翻上天了。她也懒得驳斥这个称呼,回上两句:“没有!只谈了公事。”
“那完了,我觉得你没戏。昨天我为你八卦了好多特助的事情,有人说他办公室里放着女人和孩子的照片,有没有可能是他老婆孩子呀?”
这消息对于穆彤来说过于震惊,她第一时间“脑补”了许多电视剧里的情节:难不成,他心里是爱她的,只是意外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天啊,怎么会这样?酒后乱性?
穆彤的思路完全被小米“带偏”,回想起他深情不能自抑,却又不敢向她迈出一步的情形,可以说是跟这个理由“高度吻合”了。
她就像被冷水泼了一遭,身心俱寒。
就算再怎么爱他,她也绝对不会,抢夺别人孩子的父亲。
这么一想,她内心的苦涩感又蔓延开来。
这时,小米又发来另一条消息:“对了,明天周五,金山约我们下班后一起吃饭,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她说了要不醉不归的,你别临阵脱逃啊!”
“奉陪。”她回了两个字,正是急需酒精麻痹自己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会儿,丹尼尔像狗子刨窝似的从自己的座位底下翻出三大叠纸质文件,每一叠都比他的座椅要高。“好了,一人一叠部门信息,去OA录入吧,特助的大计靠你们实现了。你们记得顺道了解一下各个部门的职位设置,等你们录完了,我要考的。”
“好的。”穆彤和林依依异口同声地回答,每人取走了一叠。
唯有言睿在座位上一直低着头,回复着手机里的信息。
丹尼尔叉起腰,像个包租婆一样“训斥”道:“睿,别玩了,干活!”
“是。”言睿随即爽朗地应了一声,收起手机,屏幕上出现的“霍少兰”三个字,已随“屏保”隐去。
穆彤相当卖力地工作,根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有一堆人簇拥着一个自带“气场”的中年男人走进内务部,她才抬起头来。
那男人大约四十出头,身高并不出挑,但身材却格外的好,不存在什么中年发福或者啤酒肚。
最令她意外的是,那男人眉宇间竟与杜梓牧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疏淡的神情,可凝重,可严肃,可温柔,就是与“凶”沾不上边。
这样貌,这架势,难道――“丹尼尔,那是总裁吗?”穆彤扭过身来问老大。
“是啊,来找他特助儿子吧。”丹尼尔头也没有抬。
“哦。”原来是他爸爸呀……
过了好一会儿,“杜总”便领着“特助”从办公室出来,准备一同前往会议室“对质”。杜自诚拍了拍杜梓牧的腰背,本想为他加油鼓劲,告诉他不必紧张,却没想到手劲落在他的痛处了。
杜梓牧始料未及,一下子皱起了眉,嘴角咧起,差一点就痛得“嘶”出声来。
也许是心虚,他马上看向穆彤,谁料穆彤正惊讶地看着他,他心头一紧,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他受伤了?
穆彤猛然想起马路之事,暗自责怪:她应该猜到的!昨天的摩托车开得那么快,“撞”过来怎么可能没事!
他为她做的点点滴滴汇聚在心头,令她无法少爱他几分。若他真的是别人的丈夫和别人的父亲,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一念及此,她便心如刀绞。
穆彤知道金骅“地处偏僻”――园区实在太大,外出购物多有不便。于是她上网叫了“跑腿小哥”,把跌打伤药通通买了个遍。
临近午饭时间,有同事从三楼会议室偷偷溜了上来,跟相熟的同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番景象。穆彤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听着。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霍总监一封辞职信‘啪’一下按到桌面上,指责董事长任人唯亲,列出‘魔特’三大罪状:第一,身负官司,形象负面,严重影响公司声誉,令股价长时间下跌,损害股东利益。第二,粗暴御下,导致公司人才流失,据说李总监就是因为他辞职的。”
穆彤心里一个咯噔:老大的老大,居然因为他辞职了?
“第三,纸上谈兵,胡乱改革,罔顾公司利益,大量输送金钱到科技公司。霍总监的意思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另一位同事听了,忍不住发表感想:“哇,霍总监好‘刚’啊,竟敢叫板‘太子’,她不会真不知道,金骅早晚要交到‘魔特’手里的吧?”
“这还没到高潮,后面才精彩呢。”
“快说呀你,吊死我胃口了。”
“你以为董事长会偏帮孙子?大错特错!‘老狐狸’就说了一句话――‘少兰说的也有道理’,然后就问了董事们的意见。果然还是袁董事先开口,说‘太子理政’时间短,不应该罔下定论,更不应该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胁迫他。”
“袁董事是‘太子党’的吧?”
“就算不是,也快是了,他儿子‘袁弛’和霍总监各顶着销售部半壁江山,你说霍总监辞职了,受益者是谁?”另一同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别打断我,后面更精彩。”
“快说!”
“咱们这位‘太子爷’也不是吃素的,随手一甩,甩出了霍总监中饱私囊的铁证,说手上还有更多的证据,够她吃上几年牢饭,劝她早点辞职。”
“哇,反杀!高级玩家呀!”
“可不是嘛,后面他说了一番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本尊说道,“让一个销售团队雁过拔毛三千万,难道还不足以警醒一个企业吗?为什么销售量上不去?为什么公司进入瓶颈期?蛆虫把握终端数据,信息绕了多少个弯才回到决策层,你们用什么支持决策?怎样抓住商机?如果改革只是为了‘省点纸’,我们团队大可不必这么劳心劳力。光是渠道盘点袁弛已经加班两周了,这个过程注定漫长而痛苦,但是一旦完成信息通路,集成整个企业的运作,金骅就一定能获得高速发展。”
“虽然不太懂,但总觉得好有道理啊!怎么办?之前我有点怕他,现在有点喜欢他了。”
“别花痴了,人家可是‘太子’,‘太子妃’自然是豪门千金,怎么轮得到你?”
“我做‘嫔妃’不行啊?”
“啧,他看得上你再说。”
穆彤听着她们打趣对方,一下子思绪万千。从前她不知道他家世显赫,只是全身心爱着他这个人,那时候她已经是那般怯懦。现在知道“尊卑有别”,她又怎么敢去争取呢?
几声响铃将她拉回现实中,是“跑腿小哥”来的电话,说公司规定外人不能上楼,他在一楼大堂等她。
穆彤匆匆挂了电话,乘电梯来到大堂取药,没有机会听到会议后半部分的内容了。
不过,从前半部分来判断,杜梓牧对公司的改革,似乎不只是普通的“数字化”那么简单,她也不太懂运营与策略,只得下决心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权当是在帮他了。
第29章 Chapter 28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穆彤才敢到办公室去找杜梓牧。
原因无他,她只想尽力做到“公私分明”罢了。
她拎着一大袋伤药,忐忑地走向特助办公室。
昨夜校门外的画面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身上有太多谜团。
而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守在她身边的心意……
走近办公室,她才发现门没有关紧,从半开的门中能够看到他双目紧闭,双指揉着睛明穴,眉心深深地蹙着。
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疲惫的样子,没由来一阵心疼。
既是工作忙碌,就不应该守在校门外那么长时间,让自己那么累……
穆彤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杜梓牧下意识想戴上眼镜,摸到桌面上没有东西,他才想起自己早已经换上了隐形眼镜。
这样的糗态,他最不想让穆彤看到。
偏偏门外站的就是她。
他的呼吸,乱了。
“什么事?”他的表现依旧冷静,方才那一丝慌乱似乎不曾出现。
穆彤胆怯,把伤药搁在他的办公桌上,远远地站着。“这些药……你可能用得着。”
“用不着。”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种“伤人”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
每一次听,她都觉得心如刀剜。
此时的她告诉自己,这男人言行不一,不能信他的鬼话。
“你昨天是不是被摩托车撞伤了?”她直白地问。
“没有。”他仍然矢口否认。
“骗子……”他讶异于她怨怪的眼神,流露出来的爱意并没有比他少半分,这种看穿一切的目光让他心中动荡不安,“敢不敢把衣服脱了?”
他没想到她会“确认”到这个份上,腰背处一片淤青的秘密,无处安放。
倔强的对峙,固执的僵持,让办公室里流淌着一种让人心潮起伏的安静。
他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知道他的伤情,纵然心有不甘,他还是因为心虚而妥协了。“行,药我收下了,你可以下班了。”
他变相承认了!
他身上果然有伤!
穆彤愧疚不已,难过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昨天……是我的错……”
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像卷尾的猫咪打翻了主人的花瓶,杜梓牧哪里舍得为这种小事责备她,便又缓和了语气:“下次过马路注意就行,我……”
不可能每次都在你身边……
他没说出口的话,她竟在他垂眸的刹那读懂了,折磨了她三年的苦涩感又开始在心底疯狂地蔓延。“嗯,就算是一个人,我也会注意的。”她向他躬身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特助办公室。
杜梓牧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撞击着这副孱弱的躯体。
他隐约感觉到,她知道了些什么,却又无法判断,她具体知道了些什么。
心乱如麻的他实在无心工作,只好掏出手机打卡下班了。
第二天上班,穆彤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杜梓牧的身影,据说“特助会客去了”,她不免有些失落。
她不知道的是,杜梓牧在“躲她”这件事情上真的“不遗余力”,今天把该见的不该见的客户通通见完了。
下班时间,以“迪士尼在逃公主”自居的小米换上了白色T恤和热裤,还绑了个公主髻,高高兴兴地拉上穆彤去寻“happy”。
“真不换衣服啊?去见金山呢。”小米见不得她穿着一身金色工作服去酒吧聚会,又问了一遍。
“不换了,不是裸体就行。”穆彤压根儿没心思管衣服的事情。
小米耸耸肩,表示:“等会儿被错认成服务员,别怪我没提醒你。”
事实证明,小米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们打出租车来到了金山指定的“DZ Club”里,小米一提到“陈小姐”,服务员随即将她们带到了一个非常私密的包厢里。
穆彤这才想起来,金山确实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