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牧之光——予鳞【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11 10:11:17

  那安静的侧脸,又让她想起了在文学社的光景。
  岁月打败了容颜,却没能让他们的关系改变。
  这是多幸运的事。
  穆彤洗漱好并吃过早点,刚想照看一下最小的那条“懒虫”,杜梓牧便拉起了她的手:“你跟我出去一趟,小葵让潘姨照顾就行。”
  “还不行,不能出门,等会儿……”
  “等什么?”
  穆彤羞涩得低了头,拨弄着额间的碎刘海,红着脸说:“她还没断奶,我得喂了再走……”
  杜梓牧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存在,木讷地眨了眨眼:“那,那先喂……”
  他第一次知道带孩子是件“麻烦事”,就算出门也得“排期”。
  杜梓牧在大厅等了约半个小时,穆彤才抱着孩子从房间里出来。
  这个“不修边幅”的女人,披着一头柔顺的秀发,蕾丝肩带还从领口一侧露了出来,这模样不能说风情万种,至少也有点秀色可餐。
  她是真不懂男人。
  杜梓牧呼了一口大气才伸手将她的衣领拉上。
  “干,干什么?”穆彤紧张得缩了脖子。
  这蠢女人的反应更让人无法冷静。
  这大白天的,还能脱不成?
  “衣服没穿好。” 他讪讪地帮她整理好衣衫,细致得把边缘抹平。
  “哦,哦……”穆彤感觉到外露的肩带,立即又想起上回“搬家”的事情来。
  他好像说过“别买蕾丝”来着。
  啊,这该死的羞耻感。
  把杜若葵哄好以后,杜梓牧就拉着穆彤出了门。
  “去哪儿?”她边走边问。
  “去了就知道了。”这浅淡而温暖的语气,不像以前冰冷,这已经足够让她满足了。
  不一会儿,他把她带到了附近大商场的男装店里。
  这让她很惊奇。
  自她认识他以来,他大多数时候都穿着白衬衣,要不是看了他的日记,她不会知道那是他“伏罪”的坚持――他的母亲就是穿着白衬衣而亡,他一直认为自己也该死。
  那是“寿衣”般的存在。
  “你要买衣服?”穆彤瞪大了眼睛问,这种狂喜,不亚于她第一次看见杜若葵的眼睛。
  “嗯,你帮我挑。”
  “好啊!”穆彤太爱他这种“变化”了,根本藏不住心中的雀跃。
  一个人打破他恪守的“规范”,就意味着他不再画地为牢!
  卸下这一身沉重的“枷锁”,他定能做回一个“平凡人”!
  穆彤兴奋地在店里挑了又挑,选出了好些不同的类型来,大衣、毛衣、卫衣、T恤……然而杜梓牧只看上了最简洁的那件T恤。
  “这件好像不错,我试试。”他把一件柠檬黄T恤带进了试衣间。
  穆彤有些纠结。
  他到底是什么选衣标准,才会看上这件“还凑合”的呢?她从来没见过他穿这么活泼的颜色,万一穿上是场“灾难”怎么办?
  她正胡想着,他已经从试衣间出来了。
  不得不说他是天生的“衣架子”。
  这种明媚的黄色穿在别人身上也许像傻子,但他穿起来却别样清新,就算他不再年少,那股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气质还是很难更改。
  他这身亮眼的打扮配上斯文的金丝眼镜,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成功人士准备去夏威夷旅行。
  “怎么样?”他很在乎她对新衣服的评价。
  “看着还行。”
  “那你帮我多挑几件类似的。”
  “遵命!”她当然乐意帮助他以这种方式“告别”过往,然而他为什么突然想要买衣服,她是到后来才知晓的。
  杜梓牧在男装店买够了衣衫,又带着穆彤在商场里转。“第一次见面,不能空手上门,你父母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穆彤展露出一种“你真要去讨好他们呀”的窃喜,挽着他回答:“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你随便买点东西就行。”
  “好。”杜梓牧的“随便”,和穆彤定义的不一样,就像他当初“随便”租下了玫瑰雅苑,如今他又带着她走进了爱马仕专柜。
  “这叫‘随便’?”穆彤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眼神。
  “这不‘随便’吗?”他认真的回答,让穆彤对“随便”的含义有了深深的怀疑。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杜梓牧和穆彤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杜宅,他们一进门就听到了老爷子的笑声。“小葵,玩这个,这个好玩!”
  杜宅旋梯底下的一角,已经被杜家人开发成为杜若葵的“私人游乐场”――用婴儿围栏和爬行垫组合而成,里面放了非常多的新玩具。
  杜家的大小姐,短短一天就被宠得没边儿了。
  杜梓牧本想下午就出发去穆家,眼下看来,小葵还得多陪曾爷爷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早,杜梓牧穿上了新的黄色长袖T恤,把眼镜擦得锃亮,缓缓地从旋梯上下来。
  杜梓扬还以为那是谁,伸长了脖子看了又看。确认打扮得活泼而不失优雅的人是哥哥,他才笑着吐槽起来:“还是我姐有‘手段’,能让你穿成这样,你打扮得跟个柠檬似的要去哪儿?”
  “见丈母娘。”杜梓牧如实回答。
  杜自诚也看“傻”,迟疑地问:“那……不是应该穿得更沉稳一点吗?”
  杜梓牧不是没有想过。
  他连人带衫都那么“沉”,丈母娘估计还会往“这人还病重”的方向想。
  “这样看着精神。”衣服的颜色和图案,本就不是他所看重的。
  换作是以前,张悦一定会有诸多意见,甚至把她的大宝贝打扮得像个王子才让出门。而现在,她不敢吭声,只是寂寞地垂了眸。
  杜梓牧看向三婶,莫名有些难受。
  这个不敢置喙的女人,曾经也,“主宰”过他的人生。
  穆彤醒来时,杜梓牧已经做好了回穆家的万全准备。她这个“闲人”除了喂奶――这事真没人能代劳,其他事情根本不需要她插手。
  穆彤吃过早饭就坐上了熟悉的保时捷,那会儿杜梓牧正熟练地把杜若葵固定在儿童安全座椅上。
  “你连安全座椅也准备了?”她向来主张“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像他心细如发。
  主驾上的敬叔笑眯眯地回过头来,替杜梓牧回答:“这事少爷从医院回来就安排了。”
  有他在,她似乎没什么可操心的。
  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车子开了很长时间才回到穆家所在的东湾镇,停在了胜利餐馆边上。
  杜梓牧抱起杜若葵,和穆彤一起走进了餐馆,身后是拎着一大堆礼物的敬叔。
  穆家的餐馆,和杜梓牧认知里镶着水晶吊灯的“餐厅”很不一样,它开在闹市中心,是一家装修简陋的平民餐馆。
  这个餐馆里的一桌一椅都是最简单的木制样式,留有残渍的桌布往圆桌上一铺,登时可以迎客。客人也不会温声细语聊天,粗膀大臂一挥,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杜梓牧的限量版Loro Piana休闲鞋踏进餐馆的那一刻,似乎就沾上了这里的“烟火气”――地板像是有什么油污,相当滑脚。
  收银台前,一个短发圆脸的中年女人正在低头记账。和穆彤如出一辙的五官,让杜梓牧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收银台旁边,有一张老旧的婴儿床,显然那是杜若葵的天地。
  “妈,我们回来了。”穆彤怕杜梓牧胆怯,先“出头”给他“打阵”。
  李玲闻声抬头,见女儿旁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穿得是“不三不四”,看起来“不情不愿”,一看就不是个“正常人”,她一下子拉黑了脸。
  “阿姨好,我叫杜梓牧。”他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被李玲嗤之以鼻。
  “小葵,过来!”李玲一手从杜梓牧手里“夺”过孩子,转头把她“丢”进小床里。
  然后,李玲拿起扫帚,一下一下,将穆彤身后的人全部“扫”了出去,语气绝不好惹:“我们开门做生意,只欢迎客人,不欢迎闲杂人等。”
  杜梓牧退无可退,想要马上答应当“食客”:“那我――”穆彤猜到他想说什么,马上向着他拼命摇头。
  杜家有钱不假,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要是妈妈一年不搭理他,他岂不是要在餐馆吃上一年?
  杜梓牧没往下说。
  穆彤把敬叔手上的礼物接过来,全部放到了收银台前。“妈,这是梓牧给你们的见面礼,不如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李玲是个硬骨头,不可能被几份礼物“收买”,坚定“一眼不看”。“叫他拿回去,无功不受禄。”
  正僵持,穆承祖急忙从后厨出来,擦着手问:“听说那个什么‘杜梓牧’来了,在哪儿?”他是真想见见这个让女儿心醉神迷的男人,到底是带着刀疤的暴戾型,还是受不得一句“刺激”的忧郁型。
  李玲恶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穆承祖似乎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马上改口:“听说有人挑事,谁?”
  虽然穆承祖和穆彤长得完全不像――也许只是逃不过发胖谢顶的命运,杜梓牧还是能从他们夫妻的互动中看出关系。
  杜梓牧站在餐馆门口,远远地叫了一声:“叔叔好,我是杜梓牧,穆彤的男朋友。”
  这好像是六年来,他第一次有勇气这样介绍自己。
  穆承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精神小伙笔挺地站在外面,温文有礼,清秀白净。
  穆承祖是真没想到,“精神病”还可以是这么一个斯文人。“你好你好,进来坐会儿――”他刚想招待“女婿”,就被妻子“无情”地喝止了。
  “坐什么坐!咱们这种小地方供得起这尊大佛吗?人家是金骅集团的继承人,出入都是高级餐厅。”
  杜梓牧没有辩解,为了不让两位长辈难堪,他选择自行“退下”。“阿姨,我站外面,不打扰你们做生意。”
  “你最好现在就回家去,我家穆彤是个野丫头,攀不上你们高门大户!”
  穆彤看不下去,睨着妈妈抱怨:“妈,就不能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有什么好聊的?穆彤我告诉你,你心里想的事情我不会同意!”李玲向来是这个暴脾气,要不然,也“镇”不住四方来客。
  这时候,杜若葵饿得大哭,穆彤也管不上那么多,先喂孩子去了。
  杜梓牧站在了餐馆最边缘的檐下,嘱咐敬叔:“那边的事,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少爷,我一定委托最好的公司去做。”敬叔得了“太子令”,便放下东湾镇的一切,独自开车回去了。
  这一整天,无论穆彤怎么劝,杜梓牧也坚持站在餐馆外面。他并不觉得委屈,比起他加诸在穆家人身上的痛苦,这种“惩罚”实在太轻了。
  他就这样站到了餐馆打烊。
  晚上九点左右,餐馆的员工陆陆续续地离开,还对着杜梓牧指指点点。而李玲早带杜若葵回家了,唯有锁门的穆承祖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中肯的建议:“小杜,你要是有这份心呢,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明儿再来,别耗病了。穆彤她妈妈,脾气急,认死理,一朝一夕搞不定,你要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我爸说得对,你不能耗病了。走,我带你找个酒店住下。”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穆彤拉上他就要走,马上被穆承祖叫住了。
  “丫头,你就别添乱了,赶紧回家吧。你一消失,你妈就得把所有账算在小杜头上。”
  “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的……”穆彤“关心则乱”。
  “他一个大男人,丢不了!”
  杜梓牧非常认同“老泰山”的话,于是安抚穆彤:“叔叔说得对,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你回去带孩子吧,我住下以后给你发信息。”
  “那你自己小心点啊!”穆彤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纤纤弱质”的男孩子走在大街上,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杜梓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仿佛在宠溺地诉说着两个字:傻瓜。
  穆承祖父女离开后,那个优雅的背影,也融在了无边的月色当中,既不鲜艳,也不透明。
  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
  而且,非打赢不可。
 
 
第75章 Chapter 74
  杜梓牧像个苦行僧一样,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站在了胜利餐馆边上,仰天而望。
  他以前不是没看过日出,那些忧郁得不能入眠的日子,他经常望着天上的月亮如何轮换成太阳。
  但像现在这么通透的天色,他是从没见过的。
  日出前,远方只有一片暗淡的浮云,模糊得如同没有线条的牢狱,禁锢着所有的生机。直到初阳铺开一道金色的光芒,就像一支会晕染的笔,为炊烟般的流云绘上一层通透而澄清的薄红,那色彩明亮宜人,暖而不骄,大概是上帝千调万染后留下的最能抚慰人心的色泽。
  他见过破碎得无法拼凑的天空。
  他见过苍白得失去灵魂的流云。
  都没有,这新生的景致好看。
  杜梓牧顾自欣赏了一阵,低头见远处有三个胜利餐馆的员工――一胖一瘦两个女人外加她们身后一个沉默的瘦弱青年,在拉扯着向他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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