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张家,周大嫂让豆子跟张二媳妇的儿子一起在院子里玩,她自己和张二媳妇说说话。
周大嫂探了几眼屋内,没看到人,“你大嫂没在家吗?”
张二媳妇朝外面示意,“老秦家的那媳妇不是陪嫁了一架缝纫机么,她去那边了。”
她撇到几眼布料的颜色,瞧着很大可能是给家里的老婆子做的,想到这,张二媳妇暗骂一句马屁精,无奈的是她的针线活儿根本比不上大嫂,就是后脚跟着她一起做了,最后成果可能也不伦不类,倒更突出她来了。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对周大嫂道:“那天我看到了,你那个妯娌不仅陪嫁了缝纫机,连自行车都有。”
周大嫂顿时嘴角有些苦,“可不是,手表也戴上了,就只有收音机没带过来。”
与之相比的是她,周家给的两个儿媳是一样的彩礼,但她当年却一样都没有带回来,因为她娘家还有两个弟弟,需要留着讨新媳妇。好在最后走时她妈塞了两百块钱给她,不然她都不知道有什么脸面在周家生活下去了。
以前只有一个媳妇倒还好,但凡事有了对比,就让人很羞恼了。
张二媳妇没想到她这方面,而是羡慕地问道:“你妯娌是有工作不?”
周大嫂点头:“纺织二厂后勤那边的,坐办公室的。”
比前线工人还体面,还轻松。
张二媳妇听完又感叹了一下,为啥她都不能像人家那么厉害呢。
转头又道:“那你就好了,既然你妯娌有工作了,肯定就不会惦记你婆婆的了。”
“不像我,上头的坑只有一个,但人却有俩!”
关键老大家的还又殷勤十足,且因为是排老大,老婆子很大可能让她那个大嫂接手她的工作,因为按照她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老大赡养老人,自然能得到老人更多的财产了。
周大嫂心里有数,嘴上却说:“志名他妈身体能干着呢。再说了,谁又会嫌钱多呢,她不会白白让我占这个便宜的。”
张二媳妇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能破些财就得到工作岗位,多幸运的事!我这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你就珍惜吧,真是羡慕死我了!”
周大嫂收敛了自己的得意,又开始叹着气,说道:“我那妯娌瞧着不是不讲理的人,到时候像你说的一样分些钱出来,可能就解决了。”
“但你知道,我婆家最多事的人还属已经出嫁的那个小姑子!”
她紧皱着眉头,快夹起苍蝇了。
“别忘了,她也是没有工作的,志名他妈最是心软,就怕她哪天被闺女哄得头昏脑涨的,直接允出去了。”
张二媳妇也是听她吐槽过这个小姑子许多次了,赶紧叮嘱她:“那你可得把你婆婆的心抓稳了,要让她知道,以后可是你和你男人给她养老,而不是她闺女!”
周大嫂点头,外人都知道的事,就她婆婆脑子糊涂。
反正是各有各的烦恼,最终都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一家人过得更好。
坐着说了一大下午,见天色不早,张大媳妇也回来了,周大嫂才带着儿子离开。
回来的路上碰到院门口坐着聊天的几个老婆子。
其中一个老婆子招呼她:“周家的大媳妇,上哪里转去了哦?”
周大嫂回道:“在张家坐了会儿。”
“再坐下聊会儿吧。”
“不了,该回家做饭了。”
几个老婆子手点了点她的背影,嘴巴瘪得老高:“现在的媳妇真享福哦,公公婆婆和男人都出去挣钱,她在外边悠闲自在,耍到天黑了才回去。”
“是哦,哪里像我们那个时候一样毕恭毕敬地伺候婆婆,只有公婆和男人吃完饭了,才能上桌吃剩下冷饭冷菜。”
她们在大白天里说着瞎话。
下午,田甜最先下班回来。
一到家她就发现今天的周大嫂心情似乎有点好,破天荒地笑着招呼她,还问她累了不?
以往的她绝没有今天的热情,田甜的心里毛毛的,以为她是有事找她。
直接问了,“大嫂你有什么事吗?”
周大嫂脸上的笑差点僵硬住了,难道她表现得就那么明显吗?
她连忙摆手摇头:“没有,我没事。”现在没事,以后有事。
经过了今天跟张二媳妇的聊天后,她恍然大悟,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对老二媳妇那么不冷不热了,必须给予最大的热情,这样她以后才会有可能把老婆子的工作让给她!
所以她要从今天就开始打好基础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今天我学做了一样新菜,肯定是你爱吃的!”
幸好周家已经人尽皆知,田甜爱吃甜口的菜这回事了,要不是周大嫂连讨好的地方都没有。
田甜觉得她有目的,但既然不说,她也如常地道:“谢谢大嫂,我一定会多吃点的。”
周大嫂心怀满意地走进厨房,心道:多吃点吧,多吃点吧,多吃了,以后你就会不好意思拒绝我了。
田甜洗了洗手想进去帮忙煮饭,都被她赶出去了。
无奈,田甜跑到了院子里转悠,结果没转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敲院门的声音,轻轻的,要不是她正好走到那边,她都听不见。
这个动静肯定就不是家里人了。
她朝外面吼着:“院门没关紧,推就是了。”人朝院门口走去。
院门被缓慢打开了个缝,一个身影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田甜就已经一把拉开了院门。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女人,略显油腻的头发有些乱的束在脑后,身高挺高,但瘦巴巴的。
田甜眼睛大致扫了她一下,发现她露出的手腕和脸上有像被人打过的青紫痕迹。
田甜嘴角常带的笑消失了一瞬,然后又神色如常地问道:“你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人不自在地扶了扶头发,像是在遮掩那些痕迹,嘴蠕动了几秒,向田甜鞠了一个躬,声音细弱地道:“我是许家的媳妇,就在您家隔壁。”
她忙手忙脚地比划着,田甜眉头动了动,许家?不就是那个老师的家吗?
“嗯,我知道了。”
“那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然后田甜见女人又扭捏了片刻,难为情地咬了咬破皮的嘴唇。
“我、您,您可以……借点酱油给我、给我吗?家里没、没酱油了。”
田甜没多犹豫,点头应道:“那你等等。”
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的周大嫂见田甜又再次进了厨房,刚想赶人,田甜就先开了口:“外人有人来借酱油,我是来倒酱油的。”
周大嫂没觉得奇怪,不止借酱油,像是借盐借油这些也是常常发生的,周围的人都知道周家条件好,每个月都能发生两三次来张口借东西的。
田甜估算了量,倒了小碗半碗。
女人接了过去忙不迭地道谢。
就在田甜都快忘记了这回事,完全没把它放在心上时。
这天下午,田甜也是刚下班,走进屋里没几分钟,就听到外面有人喊的声音。
她没多想地打开院门,再见到是隔壁的女人时,有些惊讶。
几天不见,她脸上的淤青好些了,人瞧着也精神了什么,只是依然吞吞吐吐,一脸不好意思地询问:“您好,能、能借点米给我吗?”
田甜眉头一挑。
女人赶紧解释:“娃她奶把粮食锁了,找不着人,娃现在饿得哭了,我、我没办法……”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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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乞讨
在听到许家媳妇说她们母女俩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时, 田甜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大人挨饿都忍得难受,更别提一个奶娃娃了。
她沉着脸进去装了一碗米出来,就看到远处有个人走了过来。
田甜眼睛闪了闪, 喊了句:“许老师!”
许志安本没想抬头,听到有人叫他便看了过去,等看到大嫂站在邻居门口,而叫他的人好像是周家的二儿媳妇时, 不禁皱了皱眉,闭着嘴,没有要应声的意思。
“许老师,你等下。”
田甜瞧着他有径直向家门口走去而没有搭理人的架势,不介意地再喊了一遍。
直接忽视掉他不耐烦的表情, 只要人停下来就行。
她把碗放进那个自许志安出现时就莫名紧张的女人手里,一边说道:“许老师, 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好像失踪一个下午了!你要不要出去找一找?”
“你嫂子和侄女因为粮食被锁了吃不了饭,都饿了一下午了,你知道钥匙放在哪里吗?”
“哦,我再给你们多装一碗米吧, 担心你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得晚上一块儿饿肚子了。”
一句接一句,许志安的表情也越听越难看。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 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了, 而田甜话中的潜在意思他哪里会听不明白?不就是在说他妈在故意饿着儿媳妇和孙女吗!
周大嫂不知何时出来了,隔壁的刘婶子手里还拿着一把菜折着, 站在门口看着。
许志安当然不肯在外人面前承认什么, 勉强地扯了扯笑, 解释道:“我妈没有失踪,她就是锁粮食的钥匙不见了,为人又节俭,不想直接砸锁,就来学校找我来了,想让我回家试试能不能打开。”
“不巧,我当时有要紧事,就说好了晚上回来再弄,顺便把我妈留在学校吃了个饭。”
说到这,他顿了顿,淡漠地看了一眼许家媳妇,继续说道:“我以为嫂子过了时间点没见着我妈,就会带着侄女两个出去买些东西吃,属实是没想到……”
话未尽,但足够表现出了他的无语。
许家媳妇脸色苍白,捧着碗不知该说些什么。
田甜要是没从刘婶子那里听过“许志安看书太入神一日未进食”这回事,大概是真没想到这人的脸皮能如此厚,也不知他哪来的脸能理直气壮这么说别人。
田甜耸耸肩,假装信了。她一个外人能做的都做了,也无愧于自己的心了,她猜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再有人敲周家的门借东西了。
许家两人也没有再让田甜装第二碗米了,连已经到了许家媳妇手里的那碗米,都被许志安以他已经知道怎么打开粮食柜拿粮食不用麻烦她了的理由,让田甜收回来了。
刘婶子见人一走,就赶忙跑了过来,一脸你不争气地看向田甜:“你别听那姓许的胡扯!铁定就是许老婆子故意折腾她儿媳妇,专门不给饭吃呢!”
周大嫂撇嘴,接话道:“我一整天都在家里呢,也没听见有哪个来敲门,这是瞧你好说话专门等着你的呢。”
“我知道的。”
田甜何尝不知道里面的意思,只感叹道:“再折腾也不能折腾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
不过也只有这一次了,她是看不惯这些,但也不意味着她就是女菩萨了。
刘婶子就劝着她:“别人家的事,咱看看就好,别参与进去,到时候自己身上倒沾了一身腥。”
“好的,谢谢婶子了。”
“害,谢啥谢,你这丫头就是太善心了,却不知道那些坏人专门就是利用你们的心软……”
太善心的田甜:“……”她都不知名自己有这个优点。
“不说了不说了,你自己记住就行,婶儿该回家煮饭了,这都耽搁了好一会儿了,你叔他们都要回来了。”
“婶子,那回头再聊哦。”
“……”
田甜转头看着一直盯着她瞅的周大嫂觉得有些莫名。
周大嫂突然感叹了一句:“有时候分辨不出你是真傻还是假聪明了。”
明明前头还差点被许家坑了,后头就立马笑脸嘻嘻地和隔壁难搞的刘婶子很熟悉地说话告别了。
关键她也才来没多久,怎么做到比她这个来到周家好几年的人,对邻居还熟稔呢?
田甜无语:难道不能是假傻和真聪明吗?
“你们两个站在院门口做什么?”
一看,是周父周母连带着周志申一起回来了,他们下班时间差不多,撞到也不足为奇。
等到关了院门大家都进了屋后,田甜才把许家媳妇来借米的事讲了,顺便也说了上次她来借酱油的事。大家听后也一致认为两次田甜都被撞上了,因为是看她是新媳妇,皮子软就盯上了她。
周大嫂也是才知道她上次倒的酱油是进了许家,心里有些恶心了。
大家听后也纷纷道许老婆子不做人,连亲孙女都能饿。
周母叹息一声:“城里稍微好一点,像那些偏僻的村子里,女娃生多了,直接当场让接生婆溺死的。”
这都是周母她母亲讲给她听的,为的是让她珍惜现在的日子,因为她能生在她的家庭里,已经比大多数女人幸运了。
此时此刻,他们的重点都在于许家媳妇被许老婆子苛待这回事,却并不知道人家一开始就打着一盘大算盘。
许家。
恰着晚饭做好的点儿,许老婆子哼着不知名的调调,走进了家门。
屋里,她的大儿二儿坐在空荡荡的桌子前默然无语,儿媳妇则抱着爱哭的小孙女来回走动地哄着。
她的眼睛跟刮刀子似的瞪人,拍了拍桌子,大声吼道:“你还抱着孩子做什么!没看见你男人和小叔子都已经回来坐着了?还不快把饭菜都端出来!”
许家媳妇抱着闺女不走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脸的难为情。
许老婆子看到她没动作,却瞬间怒了,“你是不是想造反?敢不听老娘的话了?!”
一边骂一边上前揪着许家媳妇的耳朵,“让你不动!让你不动!你这对没用耳朵是不是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