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白起身抚了下她脑袋，推她回原位躺着：“你再睡会儿，我煮好端进来。”
真真躺在被窝里，看他利落地起身，光脚踩进曦光中，随意捞了件睡袍披在身上，宽肩窄腰下是线条劲瘦的肌肉。她看迷了眼，悄悄笑了下，感慨自己果然是个视觉动物。
似是听到笑声，霍一白奇怪地回头看她，走到床头边抚了抚她头发。
“等我一下，很快好。”
她嗯一声，视线移到床头柜上拆了包装的小盒子，数了数，又看到地上凌乱的衣衫，还有那条她随意抛掷的领带落在角落。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默默下了个定论：永远不要和赛车手比体能。
果然很快，香喷喷的早餐出现面前。
霍一白端进来托盘，上面摆着热乎乎的法式吐司，培根，太阳蛋，新鲜蓝莓，热牛奶，托盘平稳地架在床上。
真真穿着他的睡袍，盘腿坐起。
“我从来没在床上吃过早餐。”
“我也是。”
霍一白将叉子递给她，法式吐司被他切成四方小块才放进的平底锅，煎出来小小块，可以直接叉着吃。
“不过我小时候偷偷在被子里吃过零食。”
真真叉起吐司咬一口，蛋奶比例掌控得好，煎出来的吐司不会太过湿软，吃起来才有焦香感和土司面包那一点点韧。
似乎还加了香草籽，真真细抿着，继续说：“趁大人不注意把话梅糖装进口袋里，等熄灯后偷偷躲在被子里撕糖果纸。外层硬糖含化了以后，还有一颗话梅在里面，可以吃很久很久，我总是含在嘴里忘记吐出来，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话梅核鼓鼓地塞在牙边。”
“你吃过那种糖吗？特别好吃。”
看她讲得眉飞色舞，霍一白笑着摇头，拈了一颗蓝莓放进她嘴里。
真真含着蓝莓，意识到两人的童年不太一样，话梅糖是很平价的糖果，霍家应该不会给小孩提供这种糖。
她蹦一下，咬开蓝莓，饱满果汁溢到舌尖，甜甜的。
他说：“我也喜欢吃糖。”
“恭喜我们，多了个共同爱好。”
真真举起牛奶与他干杯，吞下半杯后，开始进攻培根。咸咸的肉片咬在嘴里，有些干柴，猜想他是心急开大了火候，煎过了火候。
但不出力的，不该对下厨者指手画脚。
她迅速吞下培根，哄他吃太阳蛋：“小霍总多补充些蛋白质，昨晚辛苦你了。”
霍一白原本淡定地要叉培根肉，被她说红了脸，默默地叉起太阳蛋，连吃两个。
见他如此听话，真真满意地拣起蓝莓放进嘴里，赞叹：“乖，下次继续。”
霍一白呛了下，应道：“好。”
真真纳闷，他怎么事中事外两幅面孔，而且切换得如此自然，天一亮就恢复斯文禁欲的脸庞，仿佛昨夜干劲十足的人不是他。
她逗道：“要不，现在？”
霍一白捏着叉子的手僵了下，他坐在真真对面，玩味地看着她脸上表情，扬起眉峰不甘示弱：“好啊，随时奉陪。”
说着就要移开托盘，伸手解她睡袍。
真真往后缩了下，裹紧睡袍带子，这会儿她可受不起，随即一脸正气道：“下次吧，突然想起我还要工作。”
霍一白轻笑了声，将她拉坐回原位：“吃早餐吧，待会儿要凉了。”
然后将早餐托盘移回两人中间。
他认真问道：“你还疼吗？”
真真吃着法式吐司，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扬起笑脸摇摇头，眉眼笑得弯弯地，让他不要担心。
思索着，她开始探讨：“或许下次我们可以聊聊天，就没那么紧张了。”
“嗯，还可以再来点音乐。”
“你车上有首曲子我很喜欢。”
“哪首？我们去找找。”
两人慢慢吃着聊着，坦荡荡地把能想到的优化细节都商议了一遍，有趣的事情值得共同努力。
窗外曦光落在他们身上，由暖黄变为白炽，早餐结束了。真真仰头喝光最后一滴牛奶，将杯子放回托盘中。
“真真。”
霍一白突然执起她的手，目光真挚，字字恳切：“你超乎了我的想象。”
真真好奇：“你想象的是什么？”
他讪笑了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对啊，他想象的是什么？不过是个虚空，是她一步步走近才有了实体，每个场域里都是她的不同面，众多个出乎意料的不同，组成了眼前的她。
这才是他的想象。
107、莆系荔枝肉
吃完早餐, 真真搭电梯回到自己家。
现在十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可以洗漱换衣服，十一点约了林玲视频会议。
真真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抹了好久遮瑕膏, 总觉得脖子上的痕迹过于明显，怎么遮都很引人瞩目, 索性换上高领长衫。
重新套上衣服, 往下拉扯领子露出下巴，头发扯出了静电毛躁飞起, 她沾了点水, 将头发全部扎起，包成丸子头不耽误下午干活，左右照照镜子，终于是挡住了红印。
默默叹了声, 下次得和他约法三章才好。
十一点, 林玲准时拨来视频。
真真捧了杯意式浓缩咖啡, 站在梳理台前对着iPad, 心情愉悦地打起招呼：“玲姐好准时呀！”
前几天, 两档综艺同时播出后, 真真的网络人气值一路飙涨, 反超出事前的受欢迎程度，也正是如此，她才得以从系统任务中解脱出来。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节目播出后的几小时, 各大资源方不知从哪里得来她本人的号码，一个接一个地电话抛出橄榄枝, 扰得她根本无法休息。无奈之下, 真真不得不关掉手机, 在微博发布强调唯一对外合作方式――找经纪人林玲。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例行会。
视频接通, 林玲坐在公司会议室里，让策划给真真汇报了几档团队筛选过的电视剧及电影资源，并一一分析剧作团队实力，以及角色匹配度。林玲带着经纪团队给真真做了星路发展设计，筛选出的影视资源都是能匹配她风格鲜明的主厨身份。
红饱书二星餐厅的主理人兼主厨，放到娱乐圈中绝无仅有独一份。演技也许比不上老戏骨，但带有美食影视剧若能贴上这一标签，就不怕剧集播出后被观众diss美食部分悬浮，甚至连做菜的手替都不需要请了，精明的片方在嗅到热度时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点。
导演综艺里，池溪主导的短片就是成功案例。
策划同事汇报完几项资源，说道：“这些都是看了综艺后着急找过来的，他们剧组都已经在拍摄状态，片方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把你的角色加进去。”
真真抿一口咖啡：“先婉拒吧。”
林玲坐在一旁，疑惑：“真真，你是不想演戏？现在圈内只有影视资源是最容易达到名利双收的职业方向，综艺风向变化太快，观众今天喜欢看美食，明天可能就看竞技游戏类去了。作为经纪人，我有责任提醒你，一条路走到黑风向很大哦。”
真真颔首：“我知道，玲姐，但目前我的兴趣只在做美食，我想按自己意愿来选择，而且D导的综艺也因为我停播好久，我有责任先将精力放到「我想去尝尝」上。”
“为何你会接导演综艺的短片？”
林玲继续发问，她之前接到真真报备，说自己接了一档演戏综艺，还以为她是找着机会想通了。
真真解释道：“当时是事出有因，和职业发展没有关系。”只是为了同时凑满生命值，但这话不能与林玲说。
“真真姐，代言你接吗？”策划插了一句。
“广告代言需要花的精力少，趁名气起来接几个代言可以增加品牌认可度，而且来钱也快。不过你不缺钱的话……”林玲突然想起真真的家世和她男朋友，估摸她想法和普通艺人不一样，“也还是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来钱快……
听到几个字，真真的眼睛亮了亮。
她确实想赚一些钱，一来是能给林玲团队划分红，二来是以后结婚的话，她不希望在收入方面与对方差距太多。
虽不是必须一比一的对等，但也要力所能及地多赚钱，共同事务要用到钱时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真真回道：“有合适的代言可以接。”
“这就对了嘛。”
林玲很开心，脸上笑开了花，影视资源没推成，能接两个代言也是好事，她笑眯眯道：“我先放出风，看厂商的心理价位是多少。真真你安心去做餐厅综艺，我保证把好关，不会耽误太多事。”
开完视频会议，真真再看手机，周乐已经将营业要用的食材采购齐全，她放下咖啡杯马不停蹄赶往餐厅。
今天是真拾小馆重新开业第一天。
除了两位老友的预约，其他新单都是按照预约时间筛选排序，将餐厅翻台三次的人数排得满满当当。
新来的客人有很大概率是看上直播里的「极味之鲜」，除了往日经营食材，也备上了小部分竹荪丝瓜黄脚立鱼等新鲜易煮的食材。
当然还有真真想做的新菜所需：梅头肉、马蹄、猪肚和黄油鸡。
抵达真拾小馆。
车门刚一打开，真真就看到阿佐阿佑十分敬业地守在门口。她笑了笑算作招呼，径直往餐厅里走，周乐已经在操作台内忙碌，今天要处理的食材比以往都要多。
真真打开冷藏柜，检查新鲜购入的梅头肉，猪肉颜色新鲜，圆碌碌的肉块中间有几条细细的白脂纹路，可见是块上等好肉，用来做闽南荔枝肉是极美味的。
传统老式的闽南荔枝肉，是新年大菜，也是当地喜宴上少不了的一道佳肴，老一辈喜欢选带有厚脂的猪腿肉或腩五花，炸过后仍有肥肉焦化的口感。
今天真真想做些改良，将五花肉换成梅肉头，上等梅头肉咀嚼起来有肉脆感，脂肪含量也相对少些，不容易起腻，来真拾小馆的食客一般都会点多道菜用餐，对口感与味道的要求也更精细。
真真取出梅头肉，清洗过后捂干肉质表面水份，开始改刀切肉。
先将梅花肉切成大片，再将猪肉片的单面斜刀切成菱形划刀，底部一面保留完整，然后将肉片切成三角小肉片，接过周乐削好皮的马蹄，滚刀切小块。
利刀出刃，三五下切完梅头肉。
“红糟还有吗？”
真真问着周乐，同时将切好的肉片和马蹄放到一只大盆中。红糟不是真拾小馆常用的调料，但在闽南地区应用广泛，主要是当地酿造青红酒余留的酒糟，被聪明的闽南人运用到烹饪菜肴中，不仅让肉菜颜色更加鲜艳诱人，还能提供酒香，一举两得，一点儿也不浪费。
接过周乐找出的红糟，真真在猪肉马蹄盘中撒入盐巴，打入三颗鸡蛋黄，舀一大勺红糟搅拌均匀，再加入红薯淀粉及清水，上浆裹制。
荔枝肉是一道形似味似荔枝的传统菜肴，梅花肉模仿外形，马蹄模仿内形，将马蹄与梅花肉一同上浆腌制，可以让马蹄炸过后也带有整体菜肴的甜酸味，同时马蹄内部又还保留自身的脆甜。
做菜无统一，真真倾向于整盘菜肴的协调美感。
调好料后，真真与周乐一起，将小肉片往内折收的方式卷成小肉球，菱花形状留在外面，一颗一颗摆在盘中，等着下锅油炸。
处理完这一步，真真洗净手，开始做准备另一道汤菜。
临近农历新年，冬天的温度越来越低，被寒风呼呼吹过的人，谁不想喝上一碗胡椒味道浓郁的猪肚鸡汤呢，今天推出这道汤菜正合适。
因为真真自己也想喝。
猪肚是个难搞的食材，先天情况决定了它自带骚味和油腻腻的黏膜，但它与同胞兄弟――猪大肠一样，处理干净了就是惹人喜爱的人间美食。
好吃的猪肚，爽韧的口感，入口难忘。
费点心思清洗也值得，而且真真有个小妙招。她先将猪肚外部的白色油脂刮除，冲洗过几遍再放入沸水中，同时倒入大量高度白酒、生姜片，一同煮沸。高温会让酒精急速挥发，祛除猪肚内外的腥臊气味，待猪肚煮至七八分熟后捞出过冷水，再次冲刷。
借助热水与酒精的去腥方式，比传统的手搓猪肚更省事省力，也更彻底。
洗好猪肚后，开始日常砍鸡的手艺活。
现在满额恢复生命值，真真提起砍刀，三下卸除鸡头鸡脚，再利落地将鸡身连皮带骨砍成小块，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一套砍功。
砍好的鸡肉下一点盐巴入底味，在分装在小盘中。鸡脚去掉尖指后，与猪肚一起投入大汤锅中，开足旺火。
另一炉灶上小铁锅，真真将白胡椒粒倒入锅中干炒，炒到胡椒粒蹦起，熄火。倒入舂桶中，碾碎成中等颗粒。现炒胡椒粒比预磨好的胡椒粉香气更浓，在追求胡辣味的汤菜里，用这种方法可行。
研磨好的胡椒碎倒入汤锅里，撒几滴米酒调和，再投入一只棉布料包，里头装了玉竹、沙参、党参、当归等南方汤品爱放的滋补材料，少少的不占味。
盖好锅盖，旺火煮沸。
这锅汤是猪肚鸡的底汤，鸡脚与猪肚都需要在烈火猛烹中激化出胶原蛋白，汤色才能醇厚奶白，若是火力不足，炖再久都难成白色。
炖汤费时，处理完这步，真真又开始处理另一只整鸡。上次挖回来的黑松露最佳赏味期已过，真拾小馆今天也不出售白切鸡，但她想给老陈和欣怡专门准备一道白切鸡，餐厅直播的筹备他们也是出了力气的。
真真另起一锅热水，抓着三黄鸡的鸡脖子浸入撒有姜葱料酒盐的热水锅中，提起落下，确保整只鸡的内外都被热水浸泡。三进三出后，提起整只鸡浸入冰块水中，过一道冷河，让鸡肉外皮遇冷快速收紧。紧接着再次提起，浸回热水锅中，水温将滚未滚的状态，温煮鸡肉。
“小乐，肚子饿了吗？”真真问。
周乐拍着姜蓉应道：“好像有点。”
“我们今晚吃点简单的吧，做白切鸡饭怎么样？配上烫熟的生菜，标准的打工人套餐。”
周乐回头看了眼电饭锅的时间，米饭已经快熟了：“好啊，不过……我可以申请吃鸡腿吗？”
“没问题，鸡腿留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