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师妹每天都想反水——桃久枝【完结】
时间:2023-04-25 14:41:28

  戚庭懒懒睁眼,之前压下去的躁动又有萌发迹象,他侧头看了眼墨心竹,声音沙哑:“过来。”
  墨心竹往前走了几步。
  戚庭手指微动,点了点床边。
  墨心竹站在原地,想说这样不太好。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矜持,要是干巴巴听话上前,显得她饿虎扑食投怀送抱似的,谁看了不说有猫腻。
  目光扫过桌上果盘,飞速给自己找了理由:师兄修为再高,难受时也需要人照料。
  秉持着出门在外要对师兄好一点的原则,墨心竹心安理得端着果盘在床边坐下,戳了一块果子送到戚庭嘴边,目光正直,差把清白两字写在脸上,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娘。
  戚庭轻笑一声,墨心竹手一抖,或许,还有什么其他关系也是可以这样喂东西的。
  空中淅淅沥沥落起小雨,水珠细密,微弱的烛光投向外面,有无数朦胧白丝。
  戚庭低头咬下果子,嚼得很慢,墨心竹心不在焉,一连投喂几块,戚庭示意她把东西放下。
  “不吃了?”墨心竹将果盘放到床头小柜上,“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都能满足?”
  “我尽力。”墨心竹没什么照料人的经验,以前日子过得很草率,能活着就不错了。不过师兄对她很好,她可以尝试,想了想补充道,“做饭不行。”
  “手艺差?”
  墨心竹一双眼睛胡乱转:“勉强能吃。”她吃了很多年,没死。
  “我倒是挺擅长。”他低声说。
  “难受吗。”
  “有些累。”
  怨灵死后,锁魂球中部分怨气被他有意引走,他偶尔能从这些东西中窥探到零零散散的画面,它如何对待墨心竹,墨心竹如何与它战斗,还有汇集成怨之前千万人的过往,琐碎难拼,隐约窥见几个名字,破碎怨念对他们呼声最高,追捧最烈:九霄、狱澜、古魄,乐婉歌……以及几句淹没于嘈杂声中的、微弱的“逍遥上仙”。
  是仙帝魔尊和他们各自麾下名将。
  逍遥上仙未死,名字逐渐被这些凝结成怨的东西抛弃,而那些死去的仙魔怨念则汇成怨灵,显而易见,某些已经流窜人间。
  戚庭心思沉重,他不敢确定三年前遇上的怨灵由其中哪几位意识主导,他被其中碎而散的怨气侵蚀入体,那些远没达到承载记忆的强度,而红叶城中那只残缺状态的怨灵留有部分残识,这才让他窥见前尘。
  事情变得棘手。
  戚庭沉郁地呼出一口气,没人愿意被怨气纠缠,独木难支,这件事需要引起更多人重视。
  “师兄?”墨心竹觉得戚庭状态实在不好,这些天大概都是强撑着和自己说话,她放轻语气,“你要休息吗,我先走了。”
  戚庭很多天没有安寝,姿势从半靠到躺下,阖上眼,他的感知向来敏锐,能察觉到对方身上胡乱飘散的灵丝。灵气天生能与浊怨之力对抗,时而激烈,时而和缓,他需要苍云浓郁的灵力洗涤,大概心理作祟,墨心竹对他的影响二者兼有,最终化成了神奇的安抚,令人安心。
  好像靠近她一些,那股焦躁就能减弱一分,到底是削减还是满足,戚庭没有仔细分辨,因为一切都指向同一种意愿:“外面下着雨,停了再走。”
  墨心竹的房间就在隔壁,窗外雨声不大,顶端有檐,回去淋不着。
  戚庭是在挽留她。
  “你的灵力又挂到我身上了。”戚庭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知道小师妹心软,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这种气息令人安心。”
  墨心竹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刚才整理东西的时候把师父送的手链暂时拿下,她才给它取了名字,叫佑方,很简单,因为它是方的。
  拿下之后,她的灵力天女散花到处飘,没想到还有镇心安神的作用,效果堪比强效丹药。
  墨心竹支着手臂坐在床边:“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她头一次守在某人床前,为了减轻戚庭痛苦,特意散出灵力,越散越空,越空越困……
  梦中,她依然勤奋努力汲取天地之力,这次过程异常艰难,她来到一片山野,周围有绿树和巨石,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于是深吸一口气,半点灵力都没有。
  怎么可能!
  墨心竹不信邪,无形灵识绕着这片地域一通猛吸,仍然一无所获。
  她愤愤地想:真小气。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绿树成精了,叶子很吵,化出长枝朝她拍打。
  墨心竹忍不了,一通乱挠,张口就咬,来什么咬什么,很快,感觉什么东西往自己腰上掐了一把。
  她羞愤地叫了一声,继而执着地附在山石上,势必要将这片地域灵力榨干……
  很久之后,她躺在床上,睁眼。
  不是自己的床,恍惚片刻,清醒后的墨心竹心脏猛跳,眼珠左右乱瞥。
  左边无人,右边无人,
  长吁一口气,还好,只有她一个。
  墨心竹身体疲软,昨天为了安抚戚庭耗费太多灵力,回宗之后要好好补补。
  她把手抽出来。
  等等,感觉有点不对劲。
  墨心竹挣扎着坐起身,看着束缚手腕的绸带陷入沉思。
  “……”
  这是做什么。
  戚庭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他径直走到床边,弯下身给墨心竹松绑,空气安静,松开之后,左右两手腕分别留下半圈印记。
  墨心竹揉着手腕,往角落缩了缩,控诉道:“你有大问题。”
  当场下定决心要离师兄远点。
  昨夜……
  戚庭平复心情,不紧不慢掀起袖子,上面是几条刺目划痕,不知谁挠的,简直心狠手辣。
  “……我干的?”
  墨心竹回忆起梦中画面,她大概把师兄当成了灵力之源,紧急咽了口唾沫,“为什么不叫醒我。”
  戚庭觉得小师妹很没有良心:“你当时是睁着眼的,忘了?”
  灵力持续消耗的负面影响没有消除,加上墨心竹记忆苏醒,身体正在自我修复,由此引发一连串奇怪反应。局面反转,她试图解释:“我平时睡觉很安分,昨夜灵力损耗太多,梦中把你当成了山间草木……等一下,我们一起睡的?”
  戚庭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可惜,墨心竹好像真的没有一点印象,无奈之下,他说:“我去了隔壁。”
  “那你还绑我。”
  “嗯,怕你跟上来挠。”
  戚庭笑了笑,直起身,目光落在墨心竹手腕的浅印上,其实后来她折腾累了,动作逐渐绵软无力,挠人像撒娇,原本清澈的眼睛迷离,一看就知道什么情况,他的小师妹根本还在梦中,戚庭哭笑不得,索性将她绑起当作惩戒,没舍得绑紧,系得很松垮,轻而易举就能挣脱开,现在留下浅淡红痕。
  有些……
  旖旎。
  墨心竹没注意戚庭目光,小声抱怨:“你干脆把我嘴也堵住。”
  “怎么堵。”
  “我……”
  墨心竹语塞。
  戚庭见状,愉悦地揉了揉她脑袋,好心奉劝:“师妹,小心说话。”
  墨心竹心情复杂,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戚庭好危险。
  *
  苍云宗很快就到,山门外聚集不少今天回来的除祟队伍,与出门时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无论带队前辈还是后辈新人,半数修士灰头土脸衣着破烂,另外一半满身疲惫。
  “可怕,那只凶兽的嘴又宽又大,好像一扇门。”某位同门心有余悸,“我逃,它追,差点插翅难飞。搞得我最近几天正在思考自己到底适不适合修仙,实在不行还是回老家继承家业吧。”
  “我们捅妖狼窝了,妖狼首领体格像山,嗷呜一声对月嚎叫,唰唰几百头流着口水狂奔上前,差点没把我送走,还好我们人多,看我裤腿……啧啧,凶狠。”
  “半个月,我澡都没洗,你闻我衣服。”
  “臭死,离我远点。”
  ……
  墨心竹站在船甲上,眺望一圈,发现自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出门半个月,危险主要集中在一天,因为怨灵危害过大,助力修士很多,她的主要功能就是与树灵交流,最后阴差阳错进了锁魂球,差点丢了性命,后来的时间基本躺在床上度过,城主府待遇不错,养得她面色红润有光泽,乍一看享福回来了。
  某位修士手掌横在身前划了一刀:“我们这么苦,让我看见谁光鲜亮丽回宗门,咔,直接弄死。”
  周围纷纷响应。
  “对!弄死!”
  说得信誓旦旦,话音刚落,戚庭从人群中穿过。
  墨心竹紧随其后,一边担心被人弄死,一边佯装镇定,跟随师兄走出强大气场。
  她可不是单纯享福,这叫荣耀凯旋。
  “师兄,你感受到了吗?”墨心竹小声说。
  “嗯?”
  “他们赤|裸裸的嫉妒。”
  她居然有些得意,因为周围人的视线少了敌意,更多是艳羡。果然,实力摆在那里,地位瞬间不一样了。
  一只山雀落在她肩膀上,圆鼓鼓胖乎乎,昂首挺肚,比出门前大了一圈,很难不让人联想它出去一趟吃了什么好东西。
  再看看诸位修士,面黄肌瘦,比不过一只山雀。
  空气霎时变得安静。
  刚才谁说要弄死来着?
  不是我。
  也不是我。
  纷纷仰头望天。
  又瞥一眼光鲜亮丽的二人,酸溜溜心想,到底接了什么好差事,这难道就是魁首的优待?也不一定,他们见识过墨心竹的厉害,说不定人家完成任务就是比自己轻松呢?再低头看看自己,饱经风霜历经沧桑,半个月时间,每天度日如年,整整比别人老了十五年。
  墨心竹不着痕迹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有时候,修士的心思意外好猜,他们大概在想:啧,糟心。还是实力不够,今天加练两个时辰。
  她轻快地往回走,准备把红叶特产给大家分一分。
  *
  魔族的天持续阴郁,寒凉之意从地底升起,深入骨髓。
  前方是一片枯竭景象。
  草木干黄,叶片半死不活地吊着,一间木石搭建的简易小屋挤在狭隘角落,主人离开很久了,无人打理,屋前的沙石地上长了很多形状怪异的野草,受结界中渗出的怨气影响,它们尖锐黑暗,像狰狞的兽爪。
  小屋的门简易上了一把锁,用铁链拴住,魔族力大,不用法力,稍微使劲就能将其破开,但是主人不在意,因为此地荒凉偏远,百年来几乎无人光顾。
  此时,锁开了。
  门发出岁月的喑哑,主人离开时收拾得干净,又将到处封闭,里面死气沉沉,只落了薄薄一层灰。
  来客只看一眼,一览无余,什么东西都是最简陋的,床,桌,桌上倒扣一只小锅,锅底已经漆黑,掀开后里面罩了碗。所有痕迹表明,屋主人在过一种相当原始朴素的生活。
  枯榕视线定在墙角一块砖石上,那处缝隙比周围大,石头表面尤为粗糙,她将手覆在上面,轻而易举将它取下,里面紧贴另外一块石头,没有暗格。枯榕脸上看不出情绪,她向来如此,正准备将石砖塞回,突然想到什么,将那块砖翻过来看。
  背面用幼稚的笔画描了三个小人,两大一小,旁边分别写了各自名字。
  古淮,古念,最后三个字挤不下,只留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小的“竹”。
  枯榕凝视片刻,若无其事将东西放回。
  出去后将房门重新上锁,仿佛从来没人到过此处。
  走了许久,蛇信嘶嘶,一条粗硕的青绿巨蟒穿梭林间,在枯榕面前停下。
  巨蟒直立前身,化成人形,巫噬月单膝跪地。
  “二长老,留下一个,其余全部解决。”
  “嗯,把他叫来。”
  “是。”
  ……
  魔族某处奢华庭院,琉璃杯盏在地面炸裂,鲜红酒水宛若血液在地上蜿蜒。
  传信之人被须霍一把揪住领子从地上提起,他脸上还挂着微笑,语气阴毒:“你再说一遍。”
  那人脸色涨紫:“他们死、死了……”
  须霍松手。
  那个魔族跪在地上,捂着喉咙猛咳,满布红丝的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恐惧,源头却不是须霍。
  几天前,安插在红叶城中的异兽逐渐消失,接收不到城内情况,很快,他们奉命前往红叶城寻找怨灵踪迹。
  走出魔界的第二天便发现有人尾随,四处没看到人影,入夜后,成百上千条毒蛇将他们包围,都不是普通蛇类,水火不侵,毒液能将地面腐蚀出巨坑,最可怕的是,那些毒蛇没想立即置他们于死地,众人抵挡不住,精疲力竭后,只能眼睁睁放任这些冰凉的毒物缠绕住他们身躯,一点点勒紧,窒息之际,蓦然松开,然后再一次勒紧……
  整整三天,除他之外,所有人被折磨至死,好像是故意放他回来报信。
  须霍深吸几口气冷静,手臂因为愤怒冒出青筋,偏偏他擅自行动做贼心虚,不敢找枯榕理论,万一她抓住这点,咬定他心怀不轨想独吞那份力量,以他现在的实力,无法和这些人抗衡。
  须霍咽不下这口气,一拳砸在墙上,墙面顿时贯穿,周遭散出的气息比以往狠戾数倍,跪在地上的手下很久才敢抬头看,只见须霍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拳头,脸上仍旧挂着虚伪的笑容。
  他这才敢继续往下说。
  “方才,我遇到二长老手下的巫噬月。”巫噬月是蟒妖,回想起那股窒息之感,他急速喘了几口气,继续,“一见面她就主动承认这事是她干的,说您之前对二长老不敬,所以才对我们下手……”
  憋屈极了,但他不敢言说。
  须霍脸色却和缓下来,看来枯榕并不清楚他背后动作。
  “巫噬月要我传二张老的话,让您去前殿叙事,二张老她想知道那位最近情况。”
  须霍收拾好心情,迈步向前殿走去,心想枯榕都杀了这么多人,总该消气,他毕竟和大长老是一家人,看在须阎的面子上,她不敢对他怎样。
  须霍进入前殿,看见枯榕背对自己,她站在王座前,面向那尊魔尊残念化成的骸骨。
  白骨被魔气缭绕,咒文繁杂,只有少数魔族知道,这些咒文中混入了不下百道命契,死去之后命契光辉消散,以此为依据,判断族人生死。死去之后图纹仍在,说是留给后人纪念,但魔族向来无情,位高权重者仅将手下当作棋子,死去的魔族越来越多,几乎无人记得那些东西曾经牵连了具体哪位的生死,就像一个摆放混乱的灵坛。
  一片死寂中,某处浅色灵光尤为显眼,离它不远,原本黯淡缭乱的契文中,有道光芒持续微弱,须阎曾经指给他看,胸骨上那道最复杂的契约,牵连着被苍云宗带走的魔族性命。那日,须霍看见光芒持续发亮后兴奋很久,觉得大事将成,但墨心竹动作太慢了,他担心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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