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饿了一天了!”
他一吃早饭便肠胃难受,这早饭是没吃,中饭在住持厢房院子外等着言姽,也没吃。
这是快饿昏过去才来到饭堂,结果看到言姽悠哉悠哉地啃着包子。
这晚饭也不用吃了。
——气都气饱了。
“你中饭也没吃吗?”言姽手里的包子吃完后,没有再伸手去盘子里拿,“那这些你都吃了吧,饭点已经过了,就剩下饭渣了,还不如我们这桌好。”
言姽总是在饭点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
她吃东西不算快,但吃得多,用的时间也长。
这些陆侍郎也打听过了,言姽将饭食让给他,他要是不吃,最后连这点也没了。
命重要。
陆侍郎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不再和言姽怄气,拿起包子就啃。
“你人呢?我在院子外等了你一天。”陆侍郎边吃边说。
“在葡萄园,我还想找你呢,不过守在你厢房外的衙差说你人不在。”
陆侍郎吃得心一哽,沈北竹默默将茶水放到他手边。
在言姽身边习惯了,见人就想着侍候。
第41章 拿来看看
陆侍郎见守在住持院子外的沙弥武功不低,担心被发现还特地藏得远一些。
言姽能躲过这些守院沙弥偷进到院子里,那肯定也有本事逃过他视线离开院子。
他也没告诉言姽在院外等她。
所以他一天没吃饭只能算他倒霉。
陆侍郎面色缓和问道,“找到舍利子了吗?”
“没。”言姽老实说,提起她身上的披帛,“我把骨灰都筛了,啥都没有。”
“……”陆侍郎视线从披帛上离开。
“到山下再做几件衣裳,锦织坊最近新出了衣裳,应该有现成的。”沈北竹说着,丝毫没觉得言姽筛骨灰的行为有多离谱。
“会不会是其他地方藏着?”陆侍郎谨慎地问。
“之后我去无上殿住持的院子里找了。”言姽摘下腰间的荷包,“你瞅,好看不?”
荷包里放着不少的金银珍宝,最上面的是一颗珍珠大小的淡黄色珠子。
在一众珍宝中显得朴素,却让人觉得莫名的贵重。
“沈世子给你的?”陆侍郎瞥了眼。
下意识以为是沈北竹给言姽的,毕竟他听说青云山穷得一批。
沈北竹探着头,接过荷包,“这就是舍利子?”
“噗——咳咳。”陆侍郎睁大眼睛,差点被饭食噎死,小声道,“你怎么把舍利子还偷出来了?!”
“我过会儿还给送上去的,这不是想着你们都没见过,就让你们长长见识。”
“……”这下连沈北竹都对言姽无奈了。
这可是佛门宝物!
“那就是三千殿住持做的?”沈北竹不太相信,“我觉得住持不是坏人。”
“我还发现了,在放着前任住持牌位的禅房里,有很重的迷.香。”言姽又将她从供桌下偷得香烛拿出来。
陆侍郎拿起香烛闻了闻,被上面沾着的粉末呛了下,“确实有。”
“这上面粉末是什么?”沈北竹问道。
以他这段时日对言姽的了解,以及她之前说得筛骨灰行为。
“骨灰。我筛之前拿香烛搅了几下,感觉不够仔细才筛的。”
陆侍郎呼出的气始终没吸回来。
——他碰上言姽真是倒了大霉了。
见陆侍郎听到她话后的脸色和猪肝差不多,言姽安慰道,“没毒的,呛一下而已。”
“那就不是住持了。那禅房本来就是住持的,他何必点迷.香呢?”
只能是他人用来迷.晕住持的。
“真是看不出住持那样的人居然会被迷.晕,从舍利子被偷到现在至少有半个月了,居然还没发现?”
沈北竹眼神轻飘飘地落在言姽身上,“很常见,这种很强的人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话语中的双重含义,只被陆侍郎听出来了,赞同地点点头,“尤其是身边还有个非常精明的人。”
“那个人是谁?”言姽看向陆侍郎,“住持身边那个精明的人是谁?”
言姽在无头山上待了千年,千年没接触过外来人和事,一时对人和事反应不过来,真要论起来,沈北竹和陆侍郎加起来都不如言姽机敏。
陆侍郎看着言姽漂亮的眼睛,神情恍惚了下,等他回神后才发现,他刚刚将犯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为什么会是他?”言姽问道。
她刚刚对陆侍郎用的那一招,是从葡萄园白衣男子那里学来的。
她中招了,怎么也要让别人尝尝意识不受控制的滋味。
“这事要从嘉敏公主身上说起……”
嘉敏公主幼时身体经常生病,大病小病不断,无奈之下贵妃将她送来万象山上暂住。
那人正巧也是当天被人遗弃后跟随住持来到了万象山。
一人被遗弃,一人身体虚弱,两个心理和身体上受到伤害的人在相处后惺惺相惜。
“我查到,在嘉敏公主被赐婚前,他想要还俗,在嘉敏公主成婚后,又不还俗了。”
“他还俗干啥?还想娶嘉敏公主?”言姽猜测问道,“那他复活胥娘,是为了让驸马离开公主吗?”
“这想法很是偏执,怎么会想到复活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陆侍郎沉声道,“他在来万象山之前,亲眼看到他娘亲砍死他爹,后又因在万象山无情无欲的修炼,偏执也是情有可原。”
“可嘉敏公主和驸马都成婚两年了,咋现在才想起来拆散两人?”言姽想,这人反射弧难不成比她还长?
“胥娘和驸马从小就认识,为何到半月前才将胥娘的尸体安葬?”
陆侍郎这样一说,言姽就明白了。
说到底还是要怪贾大善人,胥娘都死了还要让贾子梅附身到胥娘尸体上。
贾子梅为人张扬,以前是因长相才长待在闺中,换了胥娘的尸体可不得要张扬一番。
这一张扬,驸马知道了,犯人也知道了。
“那看来他还是爱着公主,若不是以为驸马找了胥娘,也不会这样做。”
“正是如此,所以他看到了你进到驸马房内,以为你们二人在寺里行苟且之事,为了公主才将驸马杀了。”
言姽怔愣。
她不去找驸马,驸马就不会死,所以驸马的死……是她造成的。
“陆大人,你作为刑部侍郎,难道连犯人为何杀人都看不出来吗?”沈北竹眼神阴冷地看着陆侍郎。
陆侍郎微微一笑,“本官只是吓吓言姑娘,毕竟发生这样可怕的事,言姑娘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惊慌。”
言姽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侍郎的一句话,让她从无忧无虑变成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驸马不知道尸体是他偷走,以为是公主,他知道驸马要去质问公主,不愿公主受伤,也不愿他复活胥娘的事被泄露。”
沈北竹仔细说着,“舍利子是佛门宝物,常人盗走下场也不会轻饶,更不用说本就是寺中人的他。”
“所以这件事根本就不关言姑娘的事。”沈北竹冷冷道,“你这侍郎若是如此无用,不如早些辞官回乡。”
陆侍郎轻笑,眼中却不含一丁点笑意。
——他至今都未查出为何几朝皇上都容不下沈家却无可奈何他们的原因。
第42章 心魔
夜晚,圆月当空。
整座万象山一片安静,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嘉敏公主厢房外,守着的两个嬷嬷打着瞌睡,徒地一阵风吹过,两人一个机灵站直身子。
见无事发生,又弓着身子打盹。
驸马死后,嘉敏每晚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驸马生前的模样。
驸马生性无趣,每日里只知道读书。
一本书能读个八九遍,都不愿做些别的事情。
可这样的驸马,是嘉敏生命中最爱的人,她不知道喜欢驸马什么,也不是为了那救命之恩。
驸马会陪她出游,她赏花驸马看书,她品茶驸马看书,而她看书时驸马会和她看同一本书。
越想,心里越痛。
那种痛很闷,闷到她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还有他们的孩子——
嘉敏胳膊撑起床面,想要坐起身子,那股闷痛像是传到浑身一样,让她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快要倒在床上时,一双手将她搀扶起来,贴心地在她后背垫了个枕头。
“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嘉敏嘴角扬起一抹无力的笑。
“给你带了青团糕,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我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你吃了会睡得好一些。”
被油纸包着的青团糕还散着热气,阵阵艾草的香气传来。
嘉敏眉头一皱,忙趴在床边干呕。
来人随手将青团糕放在桌上,倒了茶给嘉敏端去。
“还是觉得不舒服?”
嘉敏摇摇头,饮了一口茶水,“秦郎家在北方,吃得东西口味都偏重,我也跟着他吃惯了,如今闻到青团糕的味道便有些恶心,我不太喜欢闻艾草的味道。”
来人扶着嘉敏的手一顿,“驸马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您是一朝公主,又何须为了他如此?”
“他没有,他从来没有。”嘉敏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个胥娘……”
“胥娘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且比驸马知道得更多一些。”
“可那个言姑娘不光白日里进了驸马的房间,还挑拨驸马去质问你。”
嘉敏实在没力气,但还是说道,“那位言姑娘与沈世子关系不俗,她就算是真的想做什么,也会有沈世子跟着。”
“沈世子和她是一道的,又怎么……”
“其他人我不敢肯定,但只要和沈王府有关系,沈北竹拼死也不会让她和秦郎有关系。”
别人不知道,嘉敏最是知道沈王府与皇室之间的制衡。
沈王府不会给皇室找麻烦,皇室同样会留着沈王府。
“嘉敏……”
“归广,我累了。”
归广还想再说什么,只是看嘉敏的模样,心里虽有不甘,还是告辞离去。
只是从后窗来到院子,归广看向院子最尽头的一间厢房,来到这间厢房外,从后窗里看去。
室内一片漆黑。
脑海里有两道声音,一道说着住持那样敬重言姽,此女身份不简单,不要轻举妄动。
一道说着,此女不除,定会有更多的祸乱。
“是谁在你脑中说话?”
一道如午夜琴声般的声音幽幽从身后响起。
归广一怔,连忙转身。
言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他却并未发觉。
“原来是施主。”
“这里是女子厢房,不知小师父你咋会来这里呢?”言姽走近归广,盯着他的眼睛深处。
“小僧……”
“你可知何为心魔?”
归广一顿,默然听言姽继续说。
“生与死,阴与阳,善与恶,赏与罚。”言姽看着归广,“你不是恶人,但你已经被恶意侵蚀,在这万象山佛门之地,你为何会有心魔?”
“小僧不知施主在说什么。”
“你知道。”
说着,言姽猛地伸出手抓着归广的手腕,反手将他别转了身子,一把拉开他的衣领。
“施主!”
“果然……”言姽皱眉看向归广的后脖颈。
第43章 鬼眼
从后脖颈往下,一直到后背上,是一条条血红色脉络。
肩胛骨之间的脊柱上,由无数暗血色脉络显现出一只鬼眼。
鬼眼的瞳仁处凸起,像心脏一样跳动着,在言姽看向鬼眼时,凸起的地方在人皮下晃动,好似也在凝视着言姽。
“这是什么?”沈北竹从一旁出来。
言姽只顾着看归广背上的鬼眼,一时没注意到沈北竹过来,连忙将僧袍给归广披上。
“夜闯女子闺房,你信不信我喊陆大人过来抓你?!”言姽怒道。
语气也不像是在说笑,沈北竹不解,“不是你让我晚上来找你的吗?”
言姽一噎。
“而且陆大人也来了。”沈北竹指向站在远处阴影下的陆侍郎,“说来抓犯人。”
沈北竹说完,陆侍郎就手链脚铐过来。
“你不能将他带走!”言姽双手控制住归广。
“言姑娘,你这可是包庇犯人。”陆侍郎笑道。
“那你再且等一等。”说着,抓着归广离开了万象山。
言姽的本事,在陆侍郎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不见了,他就是想去抓也来不及,只好无奈地看向沈北竹。
“她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沈北竹说道,随后问道,“你刚刚看到归广背后的东西了吗?”
陆侍郎点点头,“像是一只眼睛一样。”
言姽带着归广不到一盏茶时间,从万象山上来到皇城外。
“在看到师父那般敬重施主时,小僧就不该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归广淡淡道。
“你一开始就不该动了邪念。”言姽皱眉。
等祸心出现在两人面前与言姽说话时,归广愣了下。
若言姽与鬼怪有关,且与这些鬼怪相处得这般好,那住持为何还会那样敬重言姽?
他以为言姽是佛道中修为极高的,如此看来不是?
佛道两门,至善至圣,祈福保平安。
戒贪嗔痴色,更很少去接触鬼怪邪祟,这些都是民间阴阳者的事儿。
“施主是养鬼人?”
“那是啥?”言姽疑惑,“鬼你们都敢养?”
“养鬼人和驭鬼人都是以操纵鬼魂来达到目的的人。”祸心像是在念书上的翻译一样,“老大您若是活人,那就算养鬼人,我和青面就是您养的鬼。”
当然,还有无头山那一群孤魂野鬼。
“若是活人?”归广一脸不解。
这还能若是活人,若是死人?
“我在他身上发现了那只鬼眼。”
祸心怔愣,伸手扒开归广的衣服。
“那只曾在我身上出现过的鬼眼。”言姽说道。
扒开衣服后,那只鬼眼还在不停转动,看向言姽,又看向祸心。
“确实是当时你身上出现的,我给他挖了?”祸心说着,伸手覆在那只鬼眼上。
五指成爪,作势就要将鬼眼活生生挖出来。
“你在何处见过你后背上的鬼眼?”言姽问道,“你一直在万象山上,又何时下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