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山河(双重生)——车轮压线扣一百分【完结】
时间:2023-04-28 23:11:46

  瞒着她,也是想要稳住她的心思,再用她几天,谁让她那么会挣钱,到底还是一个丫鬟,比不上老太太的亲亲大孙子。
  鹿添眉头轻蹙:“老太太怎么不给你卖身契,你给她赚了那么多钱……不厚道啊。”
  她把一块蛋黄酥掰开,把咸蛋黄抠出来玩着吃,像个小孩似的:“肃伯侯府最近也要收买丫鬟,可能会把你买到那儿去。”
  “管他们要往哪里卖,我自然都能脱身。”周盈满不在乎地说。
  说到最后,鹿添又当着大伙儿的面,管周盈要了五两银子。
  “你怎么不说五十两呢!”周盈咬牙切齿地拿出三两,“只给三两,不要就滚。”
  三两就三两,可以做几个药材盒子,更好地存放那二十四个解毒大药丸。
  时至黄昏,周盈回了靖初侯府,半途中被王悬“请”进了留霜园里。
  王悬想不通:“你身上的木还香是别人有意放的,为何不喊冤?不同我解释也就罢了,还要向老太太请罪,岂不是让有心之人得意?”
  周盈琢磨一会儿:“大少爷知道是谁做的了?”
  “在诚凰山客庄搜查刺客的时候,我在你们院子的其中一个家生子的房间里,发现了和周盈身上那只手艺一样的空香囊。”王悬如实告诉她。
  留霜园是个赏梅的园子,王悬的人在外面候着,没人会发现他们在这里见面。
  树影重重叠叠,攀附在他们的身上。
  周盈后退了一步:“大少爷没有揭露始作俑者,盈盈也没有要喊冤叫屈的意向,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这话把王悬问住了,他怔愣片刻后,讷讷说道:“我,看盈盈姑娘才思敏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以为你,自有打算。”
  可谁想到,在他暗示过后,周盈还是自觉地到老太太面前坦白。
  这话夸得,把周盈都逗笑了,看来下一回接近王悬不会太难:“大少爷高看盈盈,没有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既然少爷没有了误会,盈盈自然应该借此机会离开,免得下一次和别的主子有了别的误会,就没那么体面了。一个丫鬟三番两次出问题,本身就是一种罪。”
  王悬还是觉得她这样离开,既可惜又憋屈:“盈盈姑娘要体面,本少爷可以让你体面。”
  “大少爷能保证让盈盈体面一辈子吗?”周盈自问自答地摇头,“只有盈盈自己可以。”
  随后,她又后退了半步拜别:“言至于此,盈盈告退。”
  夜半时,鹿添偷偷摸摸溜进了靖初侯府,又跑来周一到的床头吹气。
  “师~姐~”
  周盈睁开眼睛,半点睡意都没有,颓然坐起身:“说。”
  “咳咳。”鹿添爬上了床,“王家老太太那边已经谈妥了,他们决定把你买到肃伯侯府去。”
  周盈眸光一闪:“还真让你说中了。”
  “你就去吧,”鹿添从手里拿出一张文书,最后加盖的一方大印鲜红刺目,“毒巢搜查令。”
  要搜查的就是肃伯侯府,周盈正色道:“要我去肃伯侯府当丫鬟么?”
  “不用,但是师姐你需要去夜探,”鹿添美滋滋地把搜查令交到她手上,“这是你的任务!好好干!”
  周盈倒吸一口气,恨不得跳起来打一套拳:“我还没有休假!!!”
  休假是不可能休假的,过山风休什么假!
  鹿添赶紧安抚:“记功!记功!”
  记功就是有赏,就是有机会升迁,周盈这才冷静下来。
  上辈子,承奉十三年,肃伯侯伪造符印之事瞒了一年才败露,被过山风抓到了把柄,最后阴差阳错替徐莅挡下一劫。
  现在,鹿添要把这件事提前处理。
  除去十恶之罪,虞朝不赦死罪还有十条,其中之一叫“伪造符印”。
  主犯凌迟抄家,从犯斩首。
  其父、十四岁以上儿子、兄、弟绞刑,其母、妻、女、十三岁以下儿子、姊妹、祖父母、孙全部入官为婢;其伯叔父、侄子无论是否同居,流放三千里。
  肃伯侯府包括牵连的从犯,共有一千四百亩良田,三百亩林地……大好的肥肉,到谁碗里不是吃,鹿添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记得上辈子她看过的卷宗写的是,雨水后第十五天,肃伯侯会派人出城,到西郊像西北外族交易伪造西北永兰关关符。
  现在,鹿添要周盈做的,就是把这枚假符印的来龙去脉全部摸一遍,整理出一份完整的参与名单。
  东风解冻,水獭祭鱼。
  二月中旬没有一天是不下雨的,依旧枯败的荷塘上涟漪阵阵,斜风细雨,料峭沾衣。
  去往西郊的小道泥泞不堪,一人头戴斗笠,肩披蓑衣,骑了一匹快马往外奔驰。
  “吁——”他勒马停下,暗暗碰到腰间的匕首,“何人拦路?!”
  对方全身笼罩在皮革制成的雨衣下,一把刀柄从缝隙里亮出来,颈背两扇的蛇首阴森森朝向前。
  他紧紧攥住手上的缰绳:“过……过山风!”
  雨中,一声凄厉的马嘶过后,他背摔在地不能动弹,浑身上下满是泥浆。
  银环皂靴踩在地上,带起像雨水一样黏腻的声音,又或者是某种蛇类在地上爬行,过山风一步步朝他走来。
  刀尖被春雨浇洗,透着冷光,直指心口。嗤拉一声,他胸前的外衣被划破,那刀尖探进去,从他动如擂鼓的心前位置,从中衣里挑出了一只小袋子。
  那只小小的袋子里,装着一枚伪造的永兰关关符。
  那关符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喘不上气来,半倒在泥地上颤栗,血凉得就像今日的气候。
  斗笠早已飞翻在远处,雨水打湿眼睫,模糊视线中,蛇刀格挡之下的二字铭文,化作恐惧,融进了他的血脉中。
  如果还能活下去,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想爬回肃伯侯府,告诉侯爷:
  小心过山风,小心“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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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法参考:《宋史》
  东风解冻;獭祭鱼:皆出自《礼记》
  感谢suizhiji的30瓶营养液,Bino的1瓶营养液!!
第15章
  雨中山寺。
  一群太学书生结伴而来,为二月的科举祈福挂牌。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在众人絮叨呢喃声里,一个不大合群的声音响起:“嗤!临时抱佛脚。”
  青年抱着伞,百无聊赖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笑话一样看他的同窗们神色恭敬烧香拜佛。
  最先上完香的学子不悦:“你不信这个,又何必跟来?!”
  “我陪我兄弟来又怎样?”
  他的兄弟还在前面念念有词,那学子讥讽到:“徐潇也在呢,武兄那岂不是连自己的兄弟也骂进去了?”
  武辽长眉一挑:“我昨晚已经把他来回骂五遍了,不劳你操心。”
  “武兄!”武辽的兄弟徐潇匆匆忙忙把香插好,草草拜了拜,跑过来劝架,“就是图个吉利。”
  武辽不是看不惯靠前拜佛的行为,而是看不惯这群人:“要是把对佛祖的恭敬用到诸位先生的身上,过来拜佛,才叫图个吉利。”
  他一掸袖口,举起了伞:“腹中有墨,就是去乱葬岗拜孤魂野鬼,也是吉利的。”
  他一走,徐潇赶紧跟上。
  那群与他合不来的人呸呸呸:“这人来做什么?!说那么晦气的话,让佛祖迁怒到我们可怎么办?”
  “佛祖啊,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兄弟几个烧了香的,佛祖保佑佛祖一定保佑!”
  武辽带着徐潇从佛殿下来,走在松柏间的主干道。
  徐潇有些担心:“武兄,你这样说话太得罪人了吧?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事的,怪我。”
  “你不说我也会问你今日行程,提防那些想要拉你一起沉沦的庸人。”武辽对他的气还没有消,把怀里的油纸伞往人身上一砸,“你就是个呆子,被人骗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哗哗的脚步声整整齐齐靠近,徐潇还要为自己解释几句,被那一群杀气腾腾的玄衣官差震慑噤声。
  “过山风……”徐潇将武辽拽到一边,给这群鳞衣蛇刀让路。
  方丈带着一群和尚武僧从长阶上匆匆而下,口念弥陀,恭顺自觉。
  为首的头领面无表情,手上拿了一纸文书:“过山风奉旨彻查诚恐寺一带,所有人到佛殿待命听审。”
  “老衲听旨。”
  还没走出寺庙的武辽和徐潇两人,又回到了佛殿,原本清静宽敞的佛殿,此时挤满了僧人和香客。
  “出什么事了?”那群学生把徐潇拉过来问。
  徐潇看了看武辽,和他们说:“过山风搜查。”
  “什么?!”“过山风!”惊讶、惊吓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才回来的路上,武辽已经知道了过山风是干什么的了:“看起来,佛祖也不过如此,连自己的地盘都庇护不了。”
  顿时,四周出现了磨牙声,抱佛脚的学生们不能反驳,无能狂怒。
  已过晌午,小雨淅淅沥沥,车辙声辚辚,一批一批的沉木铆钉大箱被运送出寺庙。
  大殿的和平被殿外仓惶的脚步声打破,众人纷纷探头张望,殿外的一簇水花飞溅,一个和尚浑身湿透,从东边跑到西边,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地摔打退回殿门前。
  一位过山风踱步逼近,他两手空空,刀挂在腰间,玄色衣袍沾上了雨水,上面细腻生动的蛇鳞暗纹银光熠熠。
  那名和尚惨叫挣扎,被拧断了四肢,让过山风拎住了衣领拖走。
  “这个和尚,犯了什么罪……”骨折声犹在耳畔,读书人目瞪口呆。
  和尚们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只有一些年轻的小和尚在状况之外。
  青云把企图逃跑的娄屹和尚抓回来:“点点看,人数够不够?”
  柏树下,一群娄屹和尚被拴住手脚,像蛆虫一样挤在树干边蠕动摇晃。
  “够了,完事!”
  “走走走,饿死老子了……”
  诚恐寺被查一事在城中传了个遍,三教九流都在谈论。
  靖初侯府上。
  靖初侯也津津乐道:“我因为那个山崖落石的事,在御前参了工部一本,阴差阳错捞了个功劳。过山风和御史台不愧是兄弟衙门,有骂一起挨,有功一起赚!”
  老太太一拍胸脯,劫后余生大舒一口气:“幸好盈盈办事周全,那群和尚居然在后山那个小小的山崖藏了十五万两黄金。还暗中收留偷越国境的娄屹人,伪装成和尚,那我们这些香客的善款供养……”
  她说话时暗暗看向大孙子,要是他这个孤僻性子没有为了一个丫鬟破例求情,她老太太还是很想在把人留在身边的,毕竟盈盈好用。
  现在看他那一提到盈盈就心情欠佳的模样,又庆幸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她还是希望大孙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
  而大孙子王悬眉头紧蹙,满心都是男人。
  今天一大早,手下来报——在客庄发现的那个“刺客”,其实是一名过山风。
  “悬哥?”老太太叫了好几声。
  王悬回神后抬头看向老太太:“祖母?”
  老太太眼神关切:“你那院子里都是粗人,以前在军中吃苦也就罢了,现在身边伺候的还得是丫鬟好。”
  “其实他们粗中有细,府上许多丫鬟都不及他们的。”王悬心里还在想诚恐寺的事情,因为过山风目前只透露了寺中藏财,并没有透露财宝的主人。
  朝廷上下,也在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说起了过山风执法不公开,定是藏了私心!
  他刚回京,对帝都的局势还没有掌握,所以格外关注这些事情。
  老太太把王悬单独叫去谈话:“悬哥啊,盈盈那姑娘已经有了新去处,肃伯侯府也是个好人家,你刚回京不久,不知道主仆有别。丫鬟到底是丫鬟,和我们身份不一样。”
  “嗯。”王悬点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亲兵特别懂他:“头儿,要不兄弟们去肃伯侯府看看?”
  王悬摆手:“不必,她搞得定,我要是插手,说不定盈盈姑娘会觉得我们看不起她。”
  亲兵点头似小鸡啄米:“说得也对。”
  正好这时,部下来禀,递上文帖:“头儿!太尉府请贴。”
  虞国公府,虞国公从皇宫里回来,还带了皇帝给崔岳的慰问礼。
  “父亲,”崔岳还在养伤,是虞国公直接拿到他院子里的,“意思是说那落石不是山体自然松落,而是人为?”
  虞国公点点头:“是啊,在你之前,有个樵夫砍柴太晚,走夜路路过那里,也被砸了。两年前过山风查寺庙又查乔府,在京城的各个出口要塞监控严密,诚恐寺为了把那批不明来路的金子藏得更好,就动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念头,后山崖上那个井洞也不是所谓的藏宝洞,而是一口准备往山脚打通的井道。”
  崔岳:“因为多出的石头堆不下了,所以伪造成落石是吗?”
  “是这样的,而且调查之后,发现诚恐寺也的确向工部报备。”虞国公叹到,“你可能不知道,这两年西南边陲和方国的战事频频,国库的钱大多都拿出去打仗了,每个衙门都穷。诚恐寺自掏腰包修整固山,自己也有人手,相当于是工部不用出钱出人出力,白拿政绩,所以压根就没管,导致疏忽。”
  诚恐寺敢向工部报备,当然也是想到了这一方面的。
  二月的各种树枝丫杈上,绿芽们嫩得像精致小巧的黄花,间隔错落的冒出头,或者半躲在去年的老绿叶后面。
  “父亲,鹿甜甜什么时候变成过山风了?”崔岳回忆起过去的事,鹿甜甜从小就闲,知道两年前她突然就离开了京城,鹿宅的过山风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在乘风涧前毒巢的入口处再见面,他看着她挥刀自如,一身江湖气。
  虽然鹿甜甜最后还是统一和他不斩断联系,但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和以前别无二致,能说能笑,能打能闹,可是崔岳担心他们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会不会越来越远。
  “她现在很忙,十几天才见得到一次,以后会不会变得像鹿大人那样,大半年甚至一两年都见不到踪影?”
  虞国公看儿子郁郁寡欢地絮叨,没有打断他,直到他完全吐露心声。
  “阿岳,你今年十六岁,还有四年该加冠了。”虞国公站起来,也让崔岳跟着他,一起从亭子里回到房间,“为父要和你说两点,第一是过山风,第二是虞国公府。”
  崔岳给父亲看茶:“父亲请讲。”
  虞国公:“过山风刀口舔血,常年缺乏人手,虽然一直都在不停收编江湖好手,然而几十年来,人数只能堪堪保持在八百人左右——因为死得也快。”
  崔岳身上顿觉血凉,耳旁是父亲不急不缓的声音:“你要时刻做好甜甜会……离开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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