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说我怕不怕。”姚沁雨也笑，死过一次才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姚初云逃过了去犬戎和亲的命运，一年之后便不会去世。姚沁雨现在完全是在逆天改命，都说这样不对，但是她能重生本身就有悖常理，所以该改的还是要改。
她无法坐视她曾经亏欠的人，曾经深爱的人有恙。
姚初云又细细的问了父母的状况，还问了云家的状况，都是她关心的人。
“真羡慕姐姐可以去西北。”姚初云抚了下头发， 她都没出过都城。可以走出去是多少深闺女子的向往，可是有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出自家二门。
那么她呢，她可有机会出去一睹大锦的万里河山。姚沁雨固然是命好的，不仅出身尊贵，更是得了夫君的全部疼爱。
“此次前去也是有任在身，希望不负皇命才好。”姚沁雨自然知道姚初云的心思，她其实也在给姚初云物色好的婚配对象，重来一回绝对不能委屈了她。
“姐姐聪慧当然可以胜任，能有姐姐随行，想必表哥心中欢喜。”姚初云能想到云庭烨睡觉都会笑醒。
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宠到极致，就是云庭烨宠姚沁雨这样的。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最好的事莫过于此。
姚沁雨低头一笑，这话接不下去，都说了寺院清净，有些话确实说不得。其实最欢喜的是她，一刻都不想离开云庭烨。
“等归来的时候，姐姐可要给我带些当地的小玩意儿。”姚初云说道。
“好，这个一定要带的。”本来姚沁雨也有这样的打算。
“可别让表哥挑，上一次我说让他给我带点玩意儿，他愣是给我带回一把弯刀来，好看是好看，血腥气太重了。”姚初云不喜欢舞刀弄枪，偏偏云庭烨稍微有点细腻心思都给了姚沁雨，小的时候她还见过云庭烨追着姚沁雨喂饭，而她一次这样的待遇都没有。
那个时候她就怀疑姚沁雨才是云庭烨的亲表妹。
姚沁雨扶着额头笑了起来，没想到她夫君还做过这样的事。倒是曾经送过她一个珊瑚做的条镯，说是西域那边得的，特别红，很漂亮，她一直收着，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现在想起来，云庭烨其实陆陆续续送了她很多小玩意儿，还有各种吃食。
“我这次去一定补偿你。”姚沁雨保证。
姚初云很高兴，问道：“姐姐去舍内看看吗？”
“去看看。”这会日头也起来了，院子里有些热。
姐妹携手进了屋内，刚一进去，姚沁雨就看到她送的那尊红珊瑚观音像，被好好的供奉了起来。
姚沁雨拜了三拜，之后上了香。屋内陈设依旧简单质朴，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公主住的地方。床榻之上是水色的床帐，窗前放着一对瓷青的花瓶，里面并没有插花。
条案之上还有没抄完的《地藏经》，姚沁雨细细看了，姚初云的字很娟秀，也很齐整。
在笔洗的旁边放着一枚大红雕漆的小葫芦，描着金色祥云纹。
葫芦不大，也就大拇指那么高，看起来做工极为精巧。这葫芦跟这间屋子看起来极不搭，太过精致鲜亮。
“好喜庆的小葫芦。”姚沁雨拿起来看了看，“这不太像是你的东西。”
“什么？”姚初云手指僵了一下。
“你平日里不是喜欢淡雅的颜色，这个葫芦太艳丽了些。”姚沁雨将葫芦放了回去，“是母后赏的吧。”
“嗯。”姚初云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句。
姚沁雨又大致看了看，除了经书还是经书，拿起一般随意翻看了一下。
外面有人通传，是寺里给送来了斋饭。
“都这个时辰了？”姚沁雨没太注意，都该用午膳了。
寺内僧人将斋饭给送到了小院子门口，然后由侍女送进来。
姚初云引了姚沁雨两人去莲花池边用斋饭，斋饭粗淡，却也入味。
用过了斋饭，姐妹俩坐在池塘边喝茶，姚沁雨随手拿了鱼食喂鱼。
青黛将带来的蜜饯果子还有糕点装了小碟子，放在桌上。
“姐姐还惦记着我爱吃什么。”姚初云很高兴的拿起一块腌杏埔放进嘴里，“好酸。”
“都是常备的，这油酥花饼你尝尝我特地叮嘱他们用的素油，可能没有以往咸鲜。”姚沁雨让她尝尝，其实这道点心用猪油和面才好吃，只是入佛寺的东西怎么能见荤腥。
“也不错，寡淡了些，也是别有风味。”姚初云吃了半块就吃不下了，怎么说都是刚刚吃完饭。
姐妹俩正闲话家常，有侍女进来通报。
“惠王殿下前来看望公主殿下，现在人就在院外。”侍女是姚初云身边的人，对于姚启程依旧用惠王称呼，看来不仅姚初云不知道淑妃的事，连她身边的人也都不知道。
听到是姚启程，姚沁雨手上一抖，鱼食撒了大半在池塘里，水中的鱼儿瞬间欢腾着抢食，一时间水声扑通。
第48章 拦路
姚初云很惊讶：“我今天这里好热闹，二皇兄与姐姐是商量好了吗？”
“没有的事，都是赶巧了。”姚沁雨勉强自己笑道。
“哦，我出去迎迎。”姚初云出了偏院去正院迎接。
姚沁雨坐在池边未动分毫，姚启程现在被降了郡王解除了禁足，已经在收拾行囊，准备去戍边。这期间几次递帖子到国公府想见她，都被回绝了。
姚沁雨不明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见的，难道不是两看相厌吗。
或者说她让淑妃身死，陈家没落，姚启程要跟她清算一二？口头上清算吗？
姚沁雨掸了掸手，将剩下的鱼食放在了小桌上。
姚启程与姚初云一起进来。
“今日巧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姚启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跟姚沁雨招呼道。
“是挺巧，见过二皇兄。”姚沁雨起身施礼，样子总还要做的，毕竟姚初云什么都不知道。
抬头的一刹那，姚沁雨在姚启程的眼中并未看到憎恨。
“皇妹总是这样客气。”姚启程虚扶了一把。
“礼不可废。”姚沁雨不欲多说，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要说礼佛，佛家讲究过午不食，过了晌午敬香都算了，哪里有这个时辰来寺里的。
姚启程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藏在袍袖里的手紧了紧。按理说，他现在还是大丧，可是皇上不许治丧，他也只能在府邸的密室中偷偷磕头。外面不敢显露一点，他不知道皇上是否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二皇兄坐。”姚初云让了座，倒了茶。
“给你带了些瓜果。”姚启程让侍从将带的礼物拿过来。
“二皇兄有心了。”姚初云看了一下，食篮里放着寒瓜、哈密瓜、荔枝、李子，都是姚初云喜欢的，赶紧吩咐人去收拾好了端上来。
“你一直喜欢吃寒瓜。”姚启程拿了一小碗寒瓜给姚沁雨，已经去了籽。
姚沁雨摇摇头没有接：“寒瓜性凉，不敢碰了。”
寒凉之物她必须少吃，眼帘微挑冷然的看了姚启程一眼，她如今这副身子骨还是拜淑妃所赐，姚启程不应该忘。
“姐姐往年也不见如此在意。”姚初云觉得好生奇怪。
“今日不同以往，自己的身子骨什么样我心里清楚，多在意些好。”姚沁雨说这话无悲无喜。
如果真的悲喜起来，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会提剑去砍姚启程。
“倒也是，我就觉得姐姐今年瘦了不少。”姚初云吃了个李子，然后去看姚启程，“二皇兄也是如此，气色不胜从前，这是怎么了，我入寺不过一个多月，有什么事吗？”
单单是姚微雪和亲不至于把两个人都熬成这个样子，近日来侍女也没有任何回禀，帝后身体皆安，还能有什么事？
姚沁雨不答，她想听听姚启程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无他，今年夏日热的太厉害，饮食皆减。”姚启程如是说。
姚初云的目光在他们的二人之间来回转了几转，她不傻，这二人肯定有事瞒着她。既然不愿说，姚初云不再问，得空让身边的人去打听一下就好。
当然姚启程在，淑妃是个绕不过去的人，姚初云出于礼貌打听一下长辈的身体是最近本的礼仪。
“都好，都好，谢皇妹惦记。”姚启程低头饮茶，袍袖宽大掩住了他的神情。
姚初云坐在旁边看不到，姚沁雨坐在对面看的太清楚了，姚启程的神情非常悲戚。
这人故意的，姚沁雨低垂着眉眼也喝了口茶，内心翻涌着强烈的的情绪，恶心、愤怒、寒凉，复杂又猛烈，她不想在这里跟姚启程假惺惺的装客气。
看了一眼姚初云，按捺下立时起身离开的冲动。只是沉默不语的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里掐算着时辰。
过了半晌，姚沁雨起身告辞。
“我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你好生祈福，等过阵子我再来看你。”姚沁雨叮嘱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刚走出两条街，姚启程已经骑着马追了上来。
“皇妹慢走，容我说几句话。”很显然姚启程追的很急。
“你我之间已无话可说。”姚沁雨隔着车窗冷淡的拒绝。
“我此去北方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回都城，就几句话。”姚启程这话说的悲凉，却并未引起姚沁雨丝毫同情。
“你回不回来于我无关。”
知道说不通姚启程直接将马横在车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这条街道偏僻，偶有路过的人也会张望一二。姚沁雨不想如此惹眼，她身边的人也不能轻易跟姚启程动手。
“你意欲何为？”姚沁雨不明白姚启程为何非要见她一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必要。
“你一直不肯见我，国公府我也进不去。”姚启程陈述事实。
姚沁雨称病不见，谁也没辙。淑妃做的事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是云家又怎会不知道缘由，所以去国公府姚启程也讨不到好处。
“如此，你说就是。”姚沁雨不想与之多纠缠，让他说吧，说完就不用见了。
“皇妹移步随我去棠园吧。”姚启程见她松口，自己也舒了口气。
“头前带路。”姚沁雨想了一下，这里离姚启程的棠园很近，有些话确实不适合站在大街上说。
一行人来到一个小院子，外面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入内院子里则是别有洞天，雕梁画栋自是不在话下，海棠树更是种了满满一园子。这里姚沁雨很熟悉，以前偶有来玩。
皇家公主出宫极为繁琐，要皇上和皇后都许可才行，还只能去熟悉的有御前侍卫把守的地方，所以棠园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了现在不是开花的时候。”姚启程似真似假的感叹。
姚沁雨只是默默的跟着他，来到他们常坐的小亭子里。姚启程将下人都遣走了，亭中安静，桌子上有糕点果盘和梅子汤。
“你不是喜欢海棠，当初你说想种海棠树，你看我给你种了一园子，你可欢喜？”姚启程勾起唇角，笑中带着几分哀戚。
姚沁雨眼帘一抖，她小的时候确实有一阵子很喜欢海棠，在她住的殿宇也栽种了两棵海棠树，后来姚启程在她十四岁的时候突然建了这座园子，里面种满了海棠。
那一年正好是姚启程娶亲，所有都说姚启程极为爱重王妃，成亲便送上满园子的海棠，在都城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很多姑娘谈起都羡慕不已，姚微雪甚至当面打趣王妃为海棠王妃。
“这与王妃从来无关，全部是因为你喜欢。”姚启程看向姚沁雨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凄凉。
第49章 下手无情
可是姚沁雨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窜入，遍布了全身，连手指尖都有些发僵。
“如果没有别的可说，我先回去了。”姚沁雨转身要走。
“站住。”姚启程的语气并不严厉，带着一丝祈求，“就略坐坐，以后再见无期。”
“你真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姚启程你娘毒死了我娘，我们在这里虚与委蛇有什么意思。你现在恨不得弄死我吧，不要再装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了，如果恨的想杀我你就直说。”姚沁雨挥手打掉了桌子上的果盘茶盏，谁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有毒没毒，她吃一次亏还不够吗。
瓷器掉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尤其刺耳。
“我从来都不只是想做你的兄长。”姚启程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眼睛蓦然的红了，“我甚至时常想，如果我不是皇子是不是会更好，那样我还有机会……我们不是兄妹多好。”
姚沁雨心里一惊，她最不愿意相信那件事，上辈子姚启程让她入宫为妃，她一直以为是恨极了的羞辱，原来不是……
姚沁雨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她清楚姚启程的意思。
“我倒宁愿没见过你，此生不见是对我最大的仁慈，有些事你想想都是错的。”姚沁雨有些恶心，他们是亲兄妹。
听她如是说，姚启程浑身一抖。
“你我之间的仇不共戴天，再无和解的可能，以后不要再见了。”姚沁雨厉声说道。
“我母妃已经为贤贵妃娘娘偿命了。”提起自己的娘，姚启程的悲伤无所遁形，最后他甚至都没有见到自己母亲的面。皇上恨极了他母亲，如果不是顾忌皇家颜面恐怕会将他母亲碎尸万段，“陈家也已经殉葬了。”
说起来皇上的雷霆手段让人胆寒，作为君主，他会不知道陈家这些年或多或少都会有违背律法的勾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陈家不过分，君王可以忍。
一旦触了逆鳞，后果是极其可怕的。
“我娘走的时候才二十六岁，淑妃呢？”淑妃已然四十多岁了，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偿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如果淑妃不动手，我娘现在还活着，淑妃的命又价值几何？至于陈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不会如此天真吧。”
姚沁雨怒不可遏，杀人偿命自古就有律法所依。难不成淑妃所有的罪恶都会随着她的死被埋没吗。
“我幼年丧母，无依无靠，认贼做母，险些错过良缘。这就是你们的算计，在淑妃眼里只有权利，她害死我娘，就是怕我娘再诞下皇子，位置绝对在你之上。可怜我娘到死都把她当好人，还托她照顾我。结果呢，她放过我了吗，我现在嫁人了，却被告知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她害我娘的命，还让我断绝子嗣，姚启程你能不能滚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姚沁雨往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口出恶言，气的面色发白，眼泪在眼中摇摇欲坠。她转头擦了下眼睛，姚启程没有资格看到她的眼泪。
“庆阳！”姚启程往前走了一步，手伸了出去。
姚沁雨猛的往后一退，转身就走，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崩溃。
“沁雨……”姚启程骤然挡住她的脚步，伸手抓住姚沁雨的手腕，眼里是孤注一掷的偏执。
“你放手，姚启程男女大防你可还懂，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姚沁雨感觉一阵屈辱，亲兄妹十岁之后也不能拉拉扯扯，她已经嫁人闺名更是一般人叫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