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纠结几息,开口道:“姑娘的灵力被封,没有灵力护住心脉,大人不忍姑娘痛疼受苦,这是最快把灵力渡入姑娘体内的办法。”
见过渡无回如何没日没夜守着落颜儿,见过渡无回身子受不住,却还是每次都忍痛放血做药引,每顿药不落的模样。莫邪木纳,并非无情,说到这了,莫邪多嘴道了一句:“我们皆为身死之躯,所谓血液,不过是灵魂的幻化之物罢了。”
“你说什么?”一瞬间,落颜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莫邪道:“更准确的说,大人是在用自己的魂魄养着姑娘,否则姑娘醒不了那么快。”
作者有话说:
①《诗三百首二七五》
还债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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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无回,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有去无回,而是渡不了自己,找不到归处,但自从落颜儿喊出他的名字“褚徊”的那一刻,他便重新有了归处。
第90章 保证
口对口渡与血液吞噬是传输灵力最快的办法。
落颜儿昏迷不醒, 灵力被封。
试过用嘴将灵力渡入落颜儿的体内,没有落颜儿的主动吸取,灵力进入落颜儿的体内会变慢许多。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落颜儿, 渡无回一心只想尽可能的帮她缓解身上的疼痛,让她快点醒来。
多一日的昏睡,他便多一分害怕。
害怕, 他仅剩的全部,会醒不过来,所以他用了放血做药引这个法子。
二十日过后, 落颜儿终于醒了,药引没停, 他又多了一个念头, 就是尽快把落颜儿养回原来活蹦乱跳的模样。
渡无回的脸色不好, 族长领着他到了自己的住处。
族长的住处,外面修了一个休憩赏景的亭子, 她让渡无回让那里等着她,她入住所, 拿了一瓶丹药曾予渡无回:“此为仙界练的仙丹, 对你应当有用。”
渡无回没有拂了族长的意, 双手收下:“多谢。”
“不用谢, 我一向只管族人,若不是看在颜儿对你一片真心, 你也甘愿为颜儿做到这个地步的份上,我不会管你。”与渡无回说话, 族长添了几分肃色。
她袖子一挥, 木做的矮桌子上, 现出了一盘棋, 桌子旁边则现出了茶具与糕点。
灵力到了一定境界,可以将灵力幻化成实物,可想而知,青丘族长的灵力到底有多高,这也说通了,为何落颜儿发现不了第九条尾巴是用灵力捏出来的假尾巴。
黑白对弈,一盘棋下得寂静无声,渡无回担心落颜儿,先忍不住,开了口:“颜儿第一次出青丘,用尾巴救人,以致受雷刑责罚这件事,前辈为何要费尽心思瞒着颜儿?”
族长手执白棋的手一顿:“她知道了?”
“她想起来了。”渡无回道。
族长把白子放回棋盒里,没心思下,干脆不下了,她整了整衣摆,“颜儿昏迷之前,与我道这是她该受的,她性子随她爹娘,善良、易心软,可以不顾我的嘱托,舍去尾巴救人,亦会因为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人,陷入深深的自责,她既然忘了,便让她彻底忘了,这样对她来说最好。”
“她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族长抬眸望向渡无回,眼底有审视的意思,“说吧,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她补充:“我知你与我们不一样,你没必要骗我。”
渡无回沉声道:“地府阎王渡无回,亦是褚亡国太子,颜儿百年前在桑耶国救下的人。”
族长眸光诧异,片刻后,哼笑出了声:“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缘分,到底是虐缘还是善缘,你该知道,你身为阎王,与颜儿阴阳不相同,我只问你,最后你们打算如何走到一起?”
渡无回在思考,族长继而道:“颜儿不是可以困住的人,青丘是,地府也会是,或许现在,她会因为与你的情深,甘愿与你回到地府,那么以后呢?总有一天,她会对这个困住她的地方,感到厌倦,何况,那不是颜儿该待的地方,她属于这儿,属于别的地方,但不属于地府,至少目前是,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
渡无回:“颜儿会留在阳间,待我做完想做之事,我会留在阳间一直陪着她。”
“你要如何留在阳间?”族长要他一个具体的保证。
渡无回:“地府城隍一职,是唯一可以留在阳间的阴官,届时,我会主动请求降职,驻守各地城隍庙。”
阎王、包括其余的阴官,没有召令,不得随意出入阳间,降职顶替城隍一职,是他深思熟虑许久,目前所能想到最为合适的方法。
族长:“你如何保证,你能如愿留守阳间?”
“我不会和颜儿分开,”渡无回郑重道:“晚辈知晓前辈担心什么,我能与前辈保证的,是不会让颜儿受到伤害,她会留在她想待的地方。”
这是一场关于交托的谈判,颜儿的父母不在了,青丘族长便替其进行了这场对话,事后,她还提了壶酒,去到颜儿父母的墓前,说了会儿话:“放心,还算是个靠得住的人,看样子,分是分不开了,我们就认了吧。”
族长望着墓碑惆怅:“希望颜儿结的,是为善缘。”
狐狸洞来了很多人探望落颜儿,仗着落颜儿醒来,心里压着石头落地,凝重的气氛转变轻松,她们终于能够靠近狐狸洞,在探望落颜儿时,顺便找到机会对早就起了心思的莫邪下手。
莫邪戴着半边面具,仍掩盖不住俊朗的外貌,不是有话本说的是狐狸精与白面书生么?莫邪就特别像话本里的那种白面书生,脸白、古板、老实,稍一逗,耳根子就红透了,这青涩的反应,弄得这些狐狸更喜欢逗他了。
“姑娘,颜儿姑娘。”莫邪求救,颜儿这边,人比他那边还多,顾不上,只有当作没听见。
求助无门的莫邪,看到渡无回皱着眉头走进来,眸光一亮:“大人。”
“嗯?”落颜儿听到“大人”两个字,急忙拨开人群,确认的确是渡无回回来了,她二话不说,便把全部人赶了出去。
狐狸洞只余他们两个人,顿时清静,落颜儿跑去,抱住渡无回:“大人,你跟曼姨在聊什么,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好想你啊。”
怀里的落颜儿明显呈现一个依赖的状态,渡无回回抱落颜儿,宽厚的掌心,在落颜儿的后背,轻轻抚动:“伤还没好,不要跑,是不是在狐狸洞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单纯想大人了,”落颜儿犹豫了会儿,她不想再有事瞒着渡无回,还是决定说出了真话,“大人用血做药引的事情,我知道了。”
害怕莫邪因此受罚,她道:“不是莫邪说的,是我自己猜到的。”
渡无回的脊背僵硬一瞬,随后语气淡淡道:“嗯,这样你的身体能好得快一些。”
“可是大人的身体……”落颜儿担忧道。
渡无回掏出一瓶丹药:“前辈给了我丹药,我养养就会好,不用担心。”
落颜儿拿过这瓶丹药瞧了瞧,既然是族长给的,她不担心会没用,但她得事先说好:“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养着,不准再为我消耗灵力了。”
渡无回还没开口,她就指着渡无回,头一次那么硬气的命令道:“不准说不,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身上的灵力也基本恢复了,我会继续喝族长开的药,没有你的灵力,我也会很快好全,我不想我好了,你却倒下了,我害怕。”
“好,”渡无回答应道,他拉住落颜儿到床边坐下,脸上露出几分疲色,“陪我睡会儿?”
说入睡没有即刻入睡,落颜儿压在渡无回的胸膛之上,指腹在渡无回下巴的轮廓线游走:“大人,你去了那么久,曼姨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聊了一会儿与你有关的事情,作为长辈,她想知道,值不值得把你托付于我,”顿了顿,渡无回道,“还有,她想问我,阮春白的事,问我能不能不插手。”
青丘族长把渡无回单独叫出去,除了因为颜儿的事,还因为阮春白的事。
阮春白被抓,关了那么多天,一直没做处置,一方面是想等颜儿醒来,问问她的想法,另一方面,是渡无回希望青丘把人交给他,他亲自处置。
而青丘族长坚持,阮春白与落颜儿都是青丘的人,应当交由她处置。
双方都怕,对方的处置重了或轻了,这件事情上,两方谈不拢,最后决定,交由落颜儿做决定。
渡无回问落颜儿的意见,落颜儿想了想,道:“我想见一见她。”
多年情谊,不念情,落颜儿做不到。
可原谅她,更不可能,落颜儿还没有锻炼出可以不计前嫌的宽广胸襟。这件事,迟早要做个了结,去见一见她,只是为了有一个结果。
渡无回道:“好,明日我陪你去。”
在想阮春白的事情,落颜儿出了会儿神,渡无回唤道:“颜儿。”
“啊?”落颜儿回神。
渡无回问:“在想什么?”
落颜儿摇摇头,笑着转移道:“所以大人,曼姨那关你过没?她有没有逼我们两个分开?”
“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分开,”渡无回挽至落颜儿的头发至耳后,顺手捏了捏落颜儿粉嫩玲珑的耳朵,“你会过你喜欢的生活,前提是你的生活里必须有我,只能有我。”
第91章 插手
起雾, 青丘的满目碧绿蒙上了一层白茫茫,如扇展开的粉红合欢花,上面挂着沉重的水滴, 一阵风吹来,有的承受不住,随着风飘进了狐狸洞。
由于渡无回最近没休息好, 落颜儿故意起了个大早,就着晨露,采下了合欢花, 想给渡无回煮碗花茶,好让他晚上能够睡得好一些。
渡无回捞了个空, 披好外衣走出洞外, 就见一抹亮丽的红色站在树下动来动去, 异常显眼。
雾蒙蒙的天,有一种烟雨江南的诗意, 因为知晓渡无回喜欢她穿红色,落颜儿最近一直挑着红色的衣裙来穿。
她头发和肩膀都被雾水微微打湿, 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蒸出来的一样, 叫人好想咬一口。
渡无回这么想的, 也这么做了。他从背后揽住落颜儿, 咬了她的耳垂一口,带着明显困意的声音问:“在干嘛, 为何不打伞?”
“合欢花茶,安神助眠, ”落颜儿摘下一条花放进篮子里, “打着伞不方便采花, 我很快就好。”
“合欢花?”许是这阵子真的没休息够, 渡无回的脑子有一刻的迟顿,后反应了过来,鼻子往下,用力嗅了嗅落颜儿雪白的脖颈,几分沉迷道:“我已经有了。”
低处的被她采完,高处的伸手够不到,落颜儿身上压着一个重的,费力的垫着脚,没注意听清渡无回在说什么。
触不及防被举了起来,她慌乱了几息,想挣扎又不敢动:“大人,你放我下来,你身体还没好呢,快放我下来!”
“不至于虚弱到连你都抱不了,”渡无回弯起嘴角笑了声,催促道,“快摘。”
可以用灵力,渡无回非要举着她,落颜儿摘下一朵,低头打量渡无回的神情,确认渡无回没问题,她才抬手摘下一朵,并指挥道:“这儿,再往前走两步。”
渡无回往前走两步,望了眼放在地上要满了的篮子:“煮花茶怎么用那么多?”
落颜儿望了那篮子一眼:“哦,有一些留着给我晚上沐浴用。”
渡无回皱起了眉毛:“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不宜碰水。”
“从昏迷起到现在,我都没沐过浴,都成只臭狐狸了!注意点就没事。”没那么夸张,她昏睡的日子,经常会疼出一身汗,渡无回每日都会避开伤口给她擦拭身体,但擦拭和沐浴总归不一样,落颜儿实在是想美美的泡个澡,想得心痒痒。
渡无回反问她:“伤口在屁股和胸/口怎么避开?”
落颜儿一噎,无力反驳。
渡无回道:“可以简单擦拭身体。”
沐浴这个问题,渡无回是不容商量的态度,落颜儿蔫蔫的,让渡无回把她放下来,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她脑中的闪过,她不甘的手抓住头顶上的树枝,使劲摇晃,恍若一阵雨落下……
她在最上面,人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却笑得弯腰捧腹,半点受损的模样都不见。
雾水打湿外衣,渗不到里侧,碰不到伤口,这“阵雨”却不一样,渡无回本想斥她几句“胡闹”,谁知,放落颜儿下来,落颜儿还在笑。
笑容会传染,尤其是喜欢的人在你面前,笑若春风,拂动心涟。
看到落颜儿灿烂的笑容,渡无回责备的话语吞了回去,脸上随之展开笑颜,边用指腹擦她脸上的水珠,纵容道:“有那么好笑?”
摇晃树枝,掉下的还有细碎的花瓣的树叶,落颜儿踮起脚尖抓去渡无回头上的花瓣,点了点头:“大人,光想着整你,我都忘了,我在最上边了。”
湿着身子太久容易着凉,花也采完了,渡无回牵着落颜儿回去换了身衣服,两人吃过饭后,照昨日说的,要去见阮春白。
雾已经散开,湖水倒影着蔚蓝无云的天空,形成水天一色的景象,站在湖背后的山连绵起伏,表面渡上了一层暖光,不得不说,青丘看上去的确是一片被世间尘杂与烦恼忘记的清雅净地。
渡无回守在外面,去见阮春白之前,落颜儿单独去见了一趟族长。
青丘族长给她把了个脉:“想好了么?要如何应对春白?”
落颜儿收回手,摇头:“我知她的执着,知她的无心,同时也知她的有意。”
族长唤道:“颜儿……”
这是第一次见族长那么难与她开口,落颜儿笑道:“曼姨何时与我如此生疏?有事直言便是。”
族长斟酌道:“春白拿走你一条命,还害你差点失了一条命,按说,理因用命来偿还才是,可是……”族长沉默了下来,后面的话如同哽住,开不了口。
落颜儿了然道:“曼姨是想让我给她留一条命?”
族长神色忧虑,纠结为难道:“你们都是我族下的人,我不仅看着你长大,也看着她自小长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她是什么性子,你我都清楚,她做了错事是该惩罚,曼姨没资格要求你去原谅她,曼姨只求你两件事,一是给她留下一条命,二是如果可以,曼姨希望你能把她交给我来处置,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按照你可以接受的方法来,无需勉强自己。”
落颜儿原也没有想要阮春白命的意思,她并没多做思考,答应了:“那便把她交给曼姨处理吧。”
落颜儿记仇,更重情,族长想过落颜儿会同意放过阮春白一命,却没想过落颜儿就连交给她处置也如此痛快,毕竟有仇必报,也是真的,族长微怔,摇头笑了声:“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我没想过你会和当年救下的那个亡国太子走到一起,亦没想过你会答应得那么痛快,就不怕曼姨徇私偏帮?
“曼姨徇私也是站我这边,”落颜儿自信道,“我比较讨人喜欢。”
族长被逗笑:“我看是你比较烦人才对,你放心,除却留她一命,其它的,曼姨绝不让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