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赋——春风蘸酒【完结】
时间:2023-05-03 14:45:39

  朱翊珩却向前更进一步,道:“云舒,你的心意,本王不是不明白,你哥哥也跟我说过希望你能尽快离开教坊司,终身有托。你愿不愿意留在王府?”
  沈云舒抿着嘴,脸更红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朱翊珩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云舒,杭州初见我便知道你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子,怎么如今竟甘心被人这样利用?”
  沈云舒忽然心里一凉,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他当然是想从自己口中得到些他想要的消息啊,不然还会是因为什么?
  她有些迟疑的抬起头,“殿下什么意思?云舒听不明白。”
  “没关系,等你想明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朱翊珩摸了摸她的头道:“云舒,我听你哥哥说是生计所迫才进了教坊司,这样烟花柳巷,你一个女孩子难道想待一辈子吗?你虽然年纪小,却是难得的聪明,果敢,本王真的很喜欢。时候也不早了,本王还有事要处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是。”沈云舒拜别朱翊珩,逃也似的跑回去。一路上冷风吹的沈云舒清醒了几分,既然他可以利用自己,自己为何不能利用他呢?反正都是虚情假意,并不难做。
  沈云舒刚推开门,便看见程华青坐在桌前,满脸的失落。看见沈云舒进来,忙问道:“云舒,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沈云舒想起方才她差点就供出兰姑,如今又是一脸失落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便笑出了声,程华青听见笑声疑惑的回过头问道:“云舒,你笑什么?”
  “程姑娘很喜欢殿下吧!”
  “是又如何?”
  “那程姑娘觉得殿下喜欢你吗?”
  程华青面色一沉道:“沈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我家姑娘说,她之前就与你认识,那想必你也知道韩宁姑娘了?”沈云舒说道。
  程华青瞳孔一震,她当然知道,三年前那件案子至今还历历在目。昔年,韩宁与她一同读书,二人虽不算亲厚,倒也算熟识。
  沈云舒见她不说话,便知她一定认识,走到她身边继续说道:“程姑娘觉得殿下对你和对韩宁姑娘相比,如何?”
  程华青沉默不语,沈云舒继续说道:“程姑娘,有些话原不应该我说,可同为女子,我不希望你自欺欺人。你是聪明人,应该想的到,如果这次程大人落了难,你的结局不会比韩宁姑娘更好。殿下的心思,我们都猜不透,所以是要赌殿下对你的深情,还是相信我们,你自己选择。云舒言尽于此,先行告退。”
  沈云舒从程华青房里出来就径直去了朱翊珩的书房。下人通报后,朱翊珩让她进来了。
  “民女拜见殿下。”
  朱翊珩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柔声道:“云舒,可是想通了?”
  “正是。”沈云舒起身看着朱翊珩正色道:“殿下不是想知道是谁把程姑娘带出来的吗?我可以告诉殿下。或许还可以告诉殿下更多您想知道的。”
  朱翊珩身体微微前倾,斜靠在椅子上,审视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她如此快的就做了决定,甚至比他想要的更快更好,他本能的觉得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便试探道: “想必你有所求吧!”
  沈云舒神色自若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事成之后,还望殿下能给姑娘一张刑部特赦的文书,让她可以离开教坊司,重获自由。”
  “这可不是易得的,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与你做这个交易?”
  “这个对别人来说或许并不易得,对殿下来说一定不是难事。我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这就是价值,远比一张特赦文书值钱。”
  朱翊珩第一次见沈云舒时就觉得这个女子有些意思,如今越发觉得有趣,便应道:“好,本王答应你。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是兰姑暗中派人将程姑娘从程府带出来的,也是她安排我跟姑娘将程姑娘送到殿下府上的。”
  “那你知道,她为何有本事能将人带出来吗?”
  沈云舒摇摇头,“兰姑向来只是吩咐我们做事,并不与我们说所为何事。”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沈云舒依旧摇头,“大概也曾是显贵家的女眷吧!”
  “显贵?不止啊!兰姑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谋逆罪臣的家眷。”朱翊珩挑眉道。
  沈云舒双眼瞪得很大,惊诧道:“什么?她竟是逆党,那为何改不将她正法?”
  朱翊珩忽然挑眉问道: “你就这么恨她,我还以为你和绮梦与兰姑关系很好呢!”
  沈云舒冷笑道: “殿下在说笑吗?哪有青楼女子跟老鸨关系好的,被人吸血敲髓还要对她感恩戴德吗?”
  “那怎么感觉你跟梦娘都很听她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兰姑这个人刻薄寡恩,教坊司的姑娘表面信服,背地里都恨毒了她!这几个月我冷眼瞧着姑娘被她当作摇钱树一般折腾,恨不得将她拖下来抽筋扒皮,殿下不知道,姑娘也早就恨毒了她!”沈云舒接着说道:“殿下可是要寻她错处,将她正法?需要我做什么,殿下尽管吩咐,您想套什么话,我都可以帮您去做。”
  朱翊珩见她面露愤恨之色,又恐有诈,便示意沈云舒过去,附耳说了几句。
  沈云舒听完坚定道: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你这样冒险就为了别人,怎么不为自己求些什么?”
  “殿下方才说让我留在王府,可还做数?”
  “当然作数。”
  沈云舒忽然抬起头,面露羞涩的望着朱翊珩道:“当初在杭州殿下救了我一命,从那时起我就爱慕殿下了。我从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能再见到殿下。我知道我身份低微,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奢望,自知无福侍候殿下的,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情。兰姑要我和姑娘这样算计殿下,我心中本就愧疚不安,若不是为了姑娘的安危,我是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殿下的事情的。”
  说着眼泪便滚了出来,朱翊珩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泪,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脸上那一刻时,沈云舒的耳朵一下子便红了,接着脸也变得滚烫,人的本能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她应该没有撒谎。
  他捧着沈云舒的脸柔声道:“你的情意本王知道了,不会辜负你的。只是你还小,等你大了,本王会给你个名份。”
  “殿下。”
  沈云舒扑到朱翊珩怀里,她没有看见的是朱翊珩眼中的嫌恶,朱翊珩也没看到沈云舒眼中的算计。
  沈云舒得了朱翊珩的命令连夜回了教坊司,兰姑看见她回来疑惑道:“你现在不在王府好好看着,回来干嘛?”
  “姑姑不好了,殿下已经开始查你了,他已经查到你是先帝亲封郡主,还查出你是逆党家眷,他让我回教坊司查探你有没有跟朝中官员勾结,绸缪为逆贼报仇!”沈云舒气喘吁吁说道。
  梦娘一惊,腾的一下站起来,“糟了姑姑,怡王会不会已经猜到你跟江辰的关系,当年还有没有参与这件事的人,姑姑要尽快安置了,决不能让他们查到把柄。”
  兰姑心中疑惑,怡王素来不掺和朝局,她与怡王并无过节,难道是因为此次算计了他?好在她此前已经派人去了苏州,把江辰父亲接来,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梦娘带着沈云舒回了屋里,有些不安的开口道:“怡王心机深重,你如何让她相信你的?”
  沈云舒垂眸,“我与怡王做了个交易,我来做教坊司的内应,给他通风报信,事成之后,他会给姑娘刑部特赦批文。”
  梦娘面色大惊,拉着沈云舒道:“云舒,你不会是真的打算用姑姑和江辰的命来......来换我的自由吧!这几年,若不是姑姑护着我,我早就被那些人折磨死了,我怎能为了我自己而害她!”
  “姑娘你说什么呢?姑姑莫说对你,对我也是很好的,我怎会那样狼心狗肺,自然是诓骗他的。可我想不明白殿下这个时候查姑姑做这桩陈年旧案做什么?”
  梦娘冷笑道:“我猜这舞弊案已经查的越来愈乱,两厢都没有实证,拖下去只怕要成一桩糊涂案了。怡王这个时候若是能扯一桩更大的案子出来,分了陛下的心,他就能趁机做一点假证,将这个案子轻放了。”
  沈云舒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姑姑就是那个更大的案子?可是......先帝时已经了结的谋逆案,怎么会更大呢?”
  梦娘并没回答她,而是拉过一脸疑惑的沈云舒,十分担忧的看着她:“云舒,你这样诓骗怡王,你可想过事后如何脱身?”
  “他怎能确定我就是诓骗他?顶多是姑姑防着我们,我们办事不利,他有那么多大事要做,如何会成天想着怎么处置两个废物。如果真的事情败露,我就一力承担,他就算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也会留我一条命的。”沈云舒淡定的仿佛在说一件旁人的事。
  第二日,三司会审,锦衣卫姜育恒,刑部尚书赵博元,大理寺卿梁丰主审,指挥同知赵康时,刑部右侍郎曾涛,大理寺少卿蒋一川陪审。主审官坐于堂上,陪审官坐在右侧。
  三个人犯被带上来后,先是有小吏宣读了李经年的证词,程深听完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何时见过此人?这是污蔑!”赵博元拍了一下桌子道:“肃静。”
  “犯人李经年,你可认罪?”
  “草民不认。”李经年忽而跪地磕头,矢口否认,“锦衣卫姜大人多日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纸上所有证词都是姜大人口述逼我写上的,并非实情,望诸位大人明鉴!”
  姜育恒本来美滋滋等着结案,谁知被这厮反咬一口,暴跳如雷指着他道:“你这混账胡说什么?本官何曾做过屈打成招之事,更遑论让你写假证词,审你的时候锦衣卫众人都在场,赵康时,你说,我何曾逼迫于他?”
  赵康时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姜大人不许我插手此事,故而只是远远看了几眼,当时姜大人对江辰用重刑之后,李经年就吓破了胆喊着要招,后来两人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赵博元瞪了赵康时一眼,对众人道:“李经年出尔反尔,廷杖三十,再问讯!”
  锦衣卫将李经年拖到一边,开始廷杖,目标转移至江辰:“会试结束,你便扬言此次会元非你莫属!你若不是与主考官串通舞弊,何以如此自信?”
  江辰直着身子答道:“我当时酒后失言,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自负狂妄,被有心之人利用编排。天地可鉴,我若参与科场舞弊,让我天诛地灭,一生无妻无子。”
  姜育恒不以为然冷笑道:“发誓谁不会,谁知道老天有没有眼,算不得数。”
  江辰抬头高声道:“所以诸位大人就要因为几句流言将我定罪吗?不知哪条大明律写了流言定案?”
  “放肆!”赵博元拍了一下惊堂木。
  此时李经年受完刑又被拖了回来,赵博元问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李经年,“现在想清楚了,你到底认不认?”
  李经年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嘴唇都在颤抖,“不认。”
  赵博元审视着他,“你说你没作弊,可有证据?”
  李经年费力的说道:“有,证词上写的正月十七是我行贿的日子,可那天我与江辰一直待在客栈里,并未离开过,客栈老板可以作证。”
  赵博元挥了挥袖子道:“带客栈老板来!”
  不多时,客栈老板被带来,哆哆嗦嗦跪下道:“草民参见各位大老爷。”
  “正月十七,江辰和李经年可离开过客栈?”
  客栈老板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答道:“回大老爷,他二人当日确实未离开客栈,三餐都是我们送上去的。”
  赵博元此时脸气黑了,大理寺卿接过话问了跪在地上的程深:“程大人,你当日在何处啊?”
  “正月十七我在家中修书,并未出门,也并无访客,府中之人可以作证。”程深答道。
  “你府中的人当然跟你一条心,怎么能算数?”姜育恒在一旁阴阳怪气。
  “可有人说你之前在苏州见过江辰,是否有透露考题给他?”赵博元一脸阴鸷的看着程深说道。
  程深素来看不上赵博元,便冷哼道:“陛下去年十二月才任命我做今次主考官,我见他是九月,如何透露?”
  赵博元不依不饶追问道:“那为何你选定的会元也是江辰?”
  程深不以为然道:“将今次考卷拿给任何人。会元都会是江辰。难道江辰伙同了天下人不成?”
  赵博元转向李经年问道:“那你呢?你资质平平,如何能对别人无从下手的题目对答如流?”
  “那是因为我与子深进京赶考这几个月同吃同住,他将对四书五经的见解都讲与我听,我受益匪浅,答题的时候他的一些见解恰好启发了我,我才下笔如有神。”
  “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你的说辞?”
  “大人们又有何证据证明我是一派胡言呢?”
  大理寺卿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赵博元,开口道:“赵尚书,依我看此案疑点重重,不如容后再审!”
第29章 少年自负凌云笔(八)
  姜育恒本来指望今天三司会审自己能在赵博元那个老匹夫面前扬眉吐气, 谁知道居然被李经年这个骨头轻的酸文人给耍了,只能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北镇抚司,恰好遇见一个平素巴结他的千户巴巴跑过来贺喜, 姜育恒气的直接给了他一个嘴巴。
  那千户看姜育恒脸色,猜他今日三司会审应当是遇到什么变故, 连忙扯开话题打了个小报告, “大人,我昨天看见吴松拿了一堆二十二年前郑泽祯谋反案的相关卷宗给赵康时, 属下心里觉得奇怪, 今天就趁他们不在。溜了进去, 你猜他查到了什么?”
  姜育恒不耐烦道:“少废话, 快说!“
  “属下发现,赵康时怀疑这次科场舞弊案的江辰是长宁郡主的儿子。“
  姜育恒突然灵光一闪,长宁郡主的案子,他也略有耳闻,好他个赵康时, 发现了大鱼居然不告诉他, 想闷声独吞功劳!于是拽着那千户的领子问道:“那他可查到长宁郡主现在何处?”
  “回大人, 自然查到了, 长宁郡主便是教坊司老鸨,兰姑。”
  姜育恒心下得意, 拍了拍那千户的肩膀,“你放心, 等这次案子结了, 本官立了大功, 就找机会跟陛下请旨,提拔你做镇抚使。”
  教坊司内, 兰姑正招呼生意,姜育恒带了几个锦衣卫直接闯了进来,兰姑迎上去赔笑道:“呦,这不是姜指挥使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今日有打算来找哪位姑娘寻欢啊?”
  姜育恒得意道:“我今日不是来找姑娘的,是专程来找你的。”
  兰姑将眉毛一挑,摇了摇手中团扇,笑的有些诡异,“找我?姜大人的爱好还真是独特,姑姑我都徐娘半老了,怕是伺候不了姜大人。”
  “少废话,本指挥使是来拿你的!”
  兰姑泰然自若的打了个哈欠,“不知我所犯何事,值得姜指挥使亲自捉拿?”
  “本指挥使查实你二十二年前涉嫌藏匿反贼之子,而他现在就在锦衣卫诏狱,正是罪犯江辰,你可认罪?长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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