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后成功叫出了沈时斜,就是这原因吧,不是因为成功讨好了澳牧,而是沈时斜觉得他吵到了狗。
如此连着熬夜,沈时斜精神不济,直接在数学课上睡了过去。
他理科成绩一向好,数学更是拔尖,只要不太过分,班宁很少管他。
但沈时斜这上课睡觉,实在太明目张胆,但凡能堆几本书挡着,班宁也能睁一只眼闭一眼。
“沈时斜,你来回答一下第五题!”
赵成溪连忙拿胳膊碰碰沈时斜,见他烦躁地掀开眼皮,急忙在他发火前说班老师让他回答问题。
沈时斜眉心紧拧,抬手揉了下头发,眯着眼看向黑板,任他数学天才也不能不知道哪题就说出答案。
他看向赵成溪,后者一脸无辜,摊手也没听。
就在沈时斜准备说刚刚睡着了时,身后突然传来姜吟的声音,细细弱弱像虎口下的兔子,声音还带着颤。
“根号三。” 姜吟身子往前一趴,缩在书堆后面,小声说着答案。
沈时斜愣了几秒,接着重复了答案,“根号三。”
“……”
班宁一口气堵在胸口,怒拍讲桌又问,“我让你回答哪题!”
黑板擦拍在讲桌上,粉尘漫天飞,粉笔头都被震地跳了两下
沈时斜淡定地很。
身子往后一靠,手指曲起朝后在姜吟桌上轻一敲,意思很明显。
姜吟哪能想到他这么大胆,被他敲桌子的动作吓得一哆嗦,怕老师看出蹊跷,她脑袋埋得很低,像埋进沙里的小鸵鸟,极小声说是第五题。
“第五题。”
班宁一噎,脸色极其难看,面子挂不住地说:“下次再被我抓到,你给我站到外面去!”
沈时斜笑了声,答应地挺痛快,“行啊。”
他坐下时,微偏了下头,对她说了句“谢了”。
睡醒后的声线有些低哑,混着颗粒感,像簌簌而过的电流,钻入姜吟的耳中,她耳朵瞬间红透,脸颊烫意明显。
她抬手拨弄了下耳边的头发,遮住那抹不正常的绯色,垂着檀润卷睫看着试卷,手指不自觉抓紧笔杆。
“不、不客气。”
见班宁不再盯着这边看后,吴知瑶双手捧脸靠过来,满脸写着激动,“我天,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女生喜欢沈时斜了!”
姜吟看向她,心浮气虚的:“为、为什么?”
“因为帅啊!他刚侧过身跟你说谢谢时,那一挑眉太帅了好吗!”
听吴知瑶这么说,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沈时斜侧身时嘴角的弧度,还有单挑侧眉的动作。
他的瞳底还是那样空静幽深,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给人一种雨后森林浮起薄雾的感觉,让人止不住朝前走,一步步深入。
因为这个小插曲,后半节数学课,姜吟没听进心里。
铃响后看着空荡的卷面,她不由得捂脸。
好没出息。
大课间,吴知瑶拉着姜吟飞奔出教室,去小超市买爆汁烤肠。
小超市的烤肠很受欢迎,烤到爆开,冒着油滋,一度到了一肠难求的地步。
超市店面不大,却利用率极高,三个货架塞得满满当当,花花绿绿,就连侧面都被老板用粘钩挂满形状各异的小零食,汉堡糖,皮筋糖,怪味豆,层层叠叠像炸开的花。
这零食丛中摆着的书,就显得另类别致。
下两层柜架堆满盒装的饼干薯片,上层几个隔断很不搭调地摆着塑封新书。
这小超市姜吟陪吴知瑶来的次数很多,可之前都没看到有待售的书,她好奇地走过去,抬头打量着这些文艺的书名。
从小按部就班,毫不越矩的姜吟,以为这是些文艺的随笔,未曾跟言情小说联系在一起。
听多了姜东明那些言情小说害人,好姑娘从来不看情情爱爱的小说的言论,她下意识认为看言情文是不对的。
于是在她拿下其中一本,翻开看到封皮内页的简介时,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书给扔到地上。
明明姜东明不在这儿,可姜吟却也觉得心虚,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还没等她将书合上,放到书架上,身后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三男一女?玩挺野啊。”
姜吟身子僵住,分辨出是沈时斜的声音后,一股难言的羞躁席卷而来,她脸颊热度攀升,捏着书页的手指攥紧,压出炸花细褶。
她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垂着睫毛不敢看他,想反驳他的话,可手里的书却证据确凿。
沈时斜朝她走进几步,抽过她手里的书,手指尖捏着微糙的页面,随意翻了两下,“喜欢这种?”
他之前说姜吟是乖乖女,有随口打趣的意思,见她不喜欢,也没再提过。
但沈时斜觉得姜吟是真的乖,是一种被框在某个维度内的乖,稍稍逾越就会胆战心惊。
比如此时,她像做错事般摇头,低声说不喜欢。
她的紧张和慌乱明晃晃写在脸上,睫毛扑得频率都比平时急促几分。
沈时斜莫名觉得好笑,书在掌心拍了几下,“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教导主任,我还能抓你写检查?”
姜吟摇摇头,没那个意思。
他挥了下书,“帮你放上去?”
她刚要说好,谢谢你,就听到这人顽劣地勾唇问,“还是你要买回去看?”
姜吟脸蛋彻底燥红,瞪大眼睛看着她,眼底布满惊怔,声调都扬起来,“当然不!我、我又不喜欢看,我就是好奇而已。”
沈时斜抬高手臂,将书放进松掉的缝隙间,垂眸看着她清泠泠睁大的眼眸,眼周那层淡淡的粉衬得她很委屈,而他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弯起唇,手指落在窄窄隔断上,轻敲两下,“哦”了声。
或许他还要说什么,可赵成溪就那么巧地喊了他,又或者他就只想说一个哦字。
姜吟疑惑地盯着沈时斜走远的身影,所以他到底在哦什么,哦是什么意思。
吴知瑶买完烤肠过来找她,她呆呆站在书架前还在发呆,“吟吟?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姜吟回神,“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如果别人说了个’哦’是什么意思?”
吴知瑶“啊”了声,“这是什么问题?哦就是知道了。”
“哦。” 姜吟下意识重复。
吴知瑶噗嗤一笑,挎着她胳膊往外走,“你还问我呢,这不是自己也哦了,你是想说知道了吧?”
姜吟愣了下,也抿唇笑起来。
好像确实如此,便没再纠结哦之论,两人挽手回教室。
洲城夏天热得偏早,刚初夏就闷热不已,吹来的风也不凉爽,落在身上潮潮的,还有些黏。
夏季校服是统一黑色薄款长裤,料子不透气,贴在身上很热,有时天气太热,便把裤子卷起来当短裤穿。
谁知姜吟她俩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乎,好事者就开始惹事生非。
冯荣远坐在她们斜对面,邻过道,都是最后一排,他带着粗边黑框眼镜,平时只顾埋头学习,很安静,话也不多。
他侧身看着她们走进来,目光落在两人的小腿上,眉心拧得很紧。
似是隐忍很久,实在忍无可忍。
冯荣远往后一扯椅子,斜过身子看着姜吟和吴知瑶,自顾自开启话题,“我觉得女生还是要注意一下穿衣打扮。”
高一到现在,她们连话都没跟冯荣远说过,对他突然主动搭话,深感莫名其妙。
吴知瑶懵逼地看着他,“你在跟我们说话?”
冯荣远点头,说对,“我以后恋爱结婚,我女朋友绝对不能穿高跟鞋,一定要穿平底鞋,高跟鞋穿久了不好生育。”
“最好是每天穿裤子,穿裙子也不是不行,长裙是可以的,要能遮住小腿。”
接着他视线落在姜吟的腿上,她裤腿弯折一半,露出小半节白皙纤细的小腿,而吴知瑶则直接卷到膝盖。
冯荣远收回目光,阴阳怪气地嘲讽,“像那些穿长裤还要卷起来露小腿的,我肯定不喜欢,衣不蔽体还敢招摇过市,实在是太不检点!”
第10章 .阿曼尼
听到这里,姜吟终于听出他话里意思,垂眸看向自己挽起的裤脚,所以他主动说这番话,就是想说她们不检点?
姜吟错愕不已,没想到冯荣远平日斯文寡言,说出这么的话竟如此难听。
就算平日被姜东明教育再多吃亏是福,能忍再忍,枪打出头鸟,被人无缘无故地当面羞/辱,她也实在隐忍不了。
她眉心蹙起,眼前浮起嫌恶,“冯同学,校规没有规定女生不可以卷裤脚,不劳您费心在这指教。”
“但校规规定要穿衣得体,露出小腿是要给谁看?”
吴知瑶就没姜吟那么客气了,直接拍案而起,“我靠!我还真是头一次被人说不检点!”
“大清可都灭亡了,您没事吧?!”
沈时斜从教室后门进来,恰好听到冯荣远后半段话,他眉心紧簇起来,听到姜吟回怼的话又不由失笑,被她一本正经说狠话给逗笑的。
他走到座位前,单手拉开椅子,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呲啦”声,坐下后,沈时斜手搭在桌面上,垂着薄白眼皮低笑一声。
明明他嘴角浮着笑,看着却比面无表情还叫人心惊发凉。
沈时斜抬眸,漫不经心地跟冯荣远对视,可说出口的话却暗含着讥讽,“冯荣远,看来您家有王府宝坻。”
冯荣远被他说得一愣,“什么王府?我家当然没有。”
沈时斜慢悠悠应了声,淡嗤一笑,“原来没有,单凭你刚刚的话,我还以为你家是遗留至今的皇族贵戚。”
冯荣远听出话中之意,被气得脸色青白,手指扣着桌沿握紧,恼羞成怒地冲他吼。
“沈时斜我跟你没结梁子吧?你别以为你家有钱我就怕你!”
他这一吼,班里更多人看了过来,冯荣远刚刚的话早就惹得班里女生不悦,见他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吼,更是对他指指点点。
沈时斜目光在周遭扫了下,手撑着下颚,“哦,不怕不怕呗。”
他这轻飘飘的语气,恣意的姿态彻底点燃了冯荣远内心的自卑,拍桌站起来,脸色铁青,连青筋都绷起来。
“沈时斜你这么针对我是什么意思?我刚刚那话都是为了她们女生好,要不是她们穿的不检点,怎么会被拖进卫生间?”
“为了她们好?” 沈时斜语气依旧轻缓,却不怒自威,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姜吟目光落在他凌厉的下颚线,划过微敛的眉心,还有泛着冷光的眼眸,目光每移动一分,便更心动一分。
心跳更是随着他落下的一字一句而不断加速。
如果将冯荣远的话简单归为大男子主义,那最该如此的也应该是沈时斜,活在那样有求必应,乘坚策肥的环境里,才最易忽视女生,甚至不尊重。
可是他没有。
因为沈时斜,姜吟习惯不以貌取人,任凭他肆意放纵,不可一世,可他却有最宝贵的品行。
他带给她的惊艳太多,以至于后来遇见很多人,暗自比较,皆不如他。
“那我为了你好,你去剃发留辫吧。”
冯荣远:“你太荒缪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说这个!”
沈时斜微勾唇,“你也知道不该提?”
他起身,手撑在冯荣远桌边,手指重敲两下,“学不会尊重女生就回去好好学,别来脏人耳朵,再有下次,我不介意亲自教你。”
说完沈时斜松开手,起了身,像沾了脏东西似的拍了拍手,赵成溪还很上道地递过一张湿巾,笑着说:“咱擦擦手,别脏了咱们自己!”
冯荣远被沈时斜一番话吓得不轻,敢怒不敢言地看了他们几眼,自知惹不起沈时斜一概人,只能闷着气夹着尾巴溜出教室。
沈时斜仔细擦了擦手指,随后一掷进后门垃圾桶,转头看着姜吟。
他目光难得认真,没一丝玩笑,“不用在意他的话,穿衣自由是女孩子的权利。”
姜吟迎上他的目光,望着自己小小缩影,她没那么在意冯荣远的话,可听沈时斜特意过来说这句话,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委屈,更有委屈后被人安慰的熨帖。
下一秒,沈时斜微勾唇,“你这怼人功夫还差得远。”
姜吟在他幽静的视线里愣着,唇微抿着,可胸腔里的那颗心却不似表面风平,小鹿乱撞,脸颈也因为他的话冒红。
不知是不是门外霞光过盛,分明是笑她的话,却叫她听着心慌,品出几分纵容的意思。
姜吟踌躇着不知该怎么接话,忽然被吴知瑶搂住肩膀,“我们吟吟不会怼人,您劳心教教呗?”
见证完沈时斜怼人,吴知瑶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哪来的勇气,姜吟抬眸看着沈时斜,鬼使神差问了句,“你教吗?”
沈时斜拿起她桌上一块郁金香形状的橡皮,捻在指腹中心揉了揉,轻笑了声说教啊,怎么不教。
明明这几下揉在橡皮上,姜吟心尖却跟着颤起来,簌簌电流划过心头,叫人绮梦横生。
她悄悄弯起唇,小心掩藏暗自绽放的心思。
没敢表现得太当真。
而这份“不太当真”却在姜吟心里酿出甜酒,暗自品尝,话少得可怜。
放学后,沈时斜和赵成溪走在前面,姜吟和吴知瑶慢吞吞跟在后面。
吴知瑶瞧出她出身,故意落在后面,“吟吟你还在想冯荣远的话吗?看你心不在焉的。”
姜吟摇头,说担心期中考试。
她是如何说不出因为沈时斜的一个“教”字,就这样魂不守舍了。
“啊……担心语文啊?”
她点头应了声。
“没事的吧,你最近这么努力恶补了,就算没一鸣惊人,肯定也会进步的!”
说到语文,姜吟真的觉得头大,她叹了口气,“希望能进步。”
“肯定会的,别担心啦!”
姜吟跟吴知瑶走到楼梯口,她走在外侧,吴知瑶走在靠近扶手里侧。
姜吟抬脚刚要下楼梯,对她魂不守舍的惩罚就来了,身后突然冲过来个男生,风风火火往前跑,“砰”一声猛地撞上她肩膀。
她脚下没踩实,身体骤然失去平衡,踉跄地朝前摔过去。
吴知瑶也被撞得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抬眼就看到姜吟摇摇晃晃往前摔,她吓得脸色惨白,尖声喊姜吟名字。
手急撑着台阶,惊慌起身去拉人。
“姜吟!”
沈时斜闻声抬头,看到姜吟往失去平衡前扑时,幽深瞳孔猛地一缩,急忙大步跑过去,抬手稳稳接住了她跌下来的身子。
幸好离得近,否则他反应再快也于事无补。
姜吟以跪倒的姿势扑进沈时斜怀里,脚腕别在台阶上狠狠一扭,钻心的疼从脚踝细细密密蔓延,连后脑都感觉到一匝一匝的跳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