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刚烤好的肉串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烫得傅超哀嚎出声,他松开明昼衣领,连忙打掉脸上的包装盒,眼睛被热油刺得发痛,他还来不及去擦,一道带着劲风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同样的位置,可力道是刚才的几倍。
傅超被这一下冲击得脑子发懵,整个人摔到桌上,酒瓶全部碰倒,噼里啪啦的,宛如放炮。
李成东吓得赶紧站起来往后退,这才避免被傅超殃及。
空气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凝滞。
只能听见傅超躺在地上痛苦压抑的□□。
小弟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小子一拳就把老大干趴了。
这边的动静逐渐吸引了不少看客。
烧烤摊老板心疼自己的摊位,又不敢上前呵斥,于是在傅超上前挑衅明昼的开始就偷偷掏出手机录像,想着留着以后可能有用。
果不其然,真打起来了。
傅超缓过神,他动了动下颌,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他感觉自己的下颌骨闭合时好像发出了咯吱的声响,仿佛脱臼了。
随后口中弥漫起腥甜的气息,他吐了口唾沫,昏黄的灯光下,鲜艳刺眼的红色。
滔天的怒气和杀意自心底涌现,他傅超在滨宁从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谁不是被他按在地上打,连他爸教训他都没动过手,第一次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两回,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找死!
傅超恶狠狠地看向站在灯下的少年,眼神怨毒。
而明昼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眼梢锋利无比,他抬眼扫视着傅超带来的几个跟班,都不服,死死瞪着他。
除了李成东,他对上他的视线,肩膀一颤,不自觉低下了头。
明昼轻嗤,活动了两下手腕和脖颈,模样慵懒又随意。
好一阵没畅快的打过了,不知道这几只细狗能不能给他点惊喜。
傅超暴喝一声操,从地上腾地站起来,挥拳就朝他冲过去,明昼头一偏,轻松避开。
傅超扑了空,脚步踉跄,看着异常狼狈,他咬了咬牙,嘶吼道:“给我上!打死他!”
得到号令,跟着傅超干过不少架的几个小弟都叫嚷着涌了上来,又是踢腿又是挥拳,毫无章法,看起来唬人,可连明昼的衣角都没碰到。
李成东呆立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上,直到傅超骂他:“李成东!你他妈死啦!给老子上!”
他身子一顿,脑子里风暴了一下,还是决定冲上去。
加上傅超一共五个人,团在明昼四周,不停发出攻势,明显是围殴。
明昼有点受不住多人不间断的攻击,可即使被打,他也没有哼出一声。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傅超。
几个来回过去,傅超挂了不少彩,脸上满是青紫伤口,嘴角撕裂,腹部挨了好几拳,明昼显然是练家子,拳速极快,拳拳到肉,凌厉又狠辣,砸在身上跟被车撞一样,而且很清楚往哪里下手最痛,关键的是,他发现对方只逮着他一个人出手!
场面陷入吓人的大混乱,围观的人群害怕被波及,自动后退给他们让位,也有不少人已经报了警,不一会,警笛的声响由远及近的传来。
李成东和几个小弟心下一惊,想收手,可傅超显然不同意,他见自己赤手空拳打不过,便想耍阴招,搬起隔壁摊位的铁质板凳用力朝明昼头上砸去。
他是要他死!
明昼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手臂被震得发麻,傅超是下了死手。
防住了上面,下面却被傅超找到了可乘之机。
只见他伸脚猝不及防狠狠踹在明昼的胸口偏下的位置,这一下带了恶毒的狠劲,明昼死死拧着眉,额角青筋暴起,捂着肚子向后倒去。
他单膝跪倒在地,不自觉蜷缩身子,疼得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这个熟悉的痛感,肋骨应该是断了。
其他四个兀地停了下来,他们瞧着明昼这幅样子,吓得面色一怔,心头冒出后知后觉的害怕。
过头了。
傅超则大笑起来,模样有些癫狂:“你他妈再起来打啊!不是很厉害嘛!”
他抓起明昼的头发迫使对方仰头,傅超双目赤红,还不忘叫嚣,“再跟老子狂啊!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说罢就要再补几拳,可赶过来的警察却立刻制住了他。
傅超趴在地上,嘴里发出疯子般的怒骂:“你们他妈的放开我!知道我爸是谁吗!”
“敢抓老子!老子让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
傅超这会显然陷入了魔怔,原本看着还有点清润的面庞肿的像猪头,他一直在挣扎辱骂,被带上警车时还不忘扭头瞪向明昼,眼里血丝遍布,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明昼回望他,目光淡淡,肋骨骨折的疼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可他却不置一词,反而冲傅超扯了扯唇。
传递出一种你也不过如此的嘲讽。
傅超疯了,他用力拍打着车窗,直到警车驶远。
参与围殴的几个小弟也跑不掉,他们都被带回了局子,明昼由于伤势过重,在傅超走后不久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是在县医院的病房。
入眼是刺目的灰白,他眯了眯眼,刚想抬手,可全身疼得仿佛被车碾过一样,特别是胸口,一动就扯着心脏般的疼。
“醒了?”
突然一道没有起伏的女声响起,明昼思绪陡然清醒,他偏头看向门口,下意识开口:“妈?”
唇瓣才动了一下,嘴角撕扯的痛感让他倒抽了口凉气。
陈舒玉走到床边,将手包放在柜上,冷眼睨着他:“你小子还真是在哪都不安生。”
明昼闻言挑起半边眉,舔了舔干涩的唇,赞同地啧了声:“也不知道像谁。”
陈舒玉脸一沉:“明昼!”
第26章 [VIP] 不是
明昼无奈闭上眼, 歪头假寐:“陈女士,有点道德好嘛,医院不得喧哗。”
陈舒玉精致干练的妆容细看已经花了, 她昨晚接到王斌的电话后连夜从梧城赶过来,明昼一直在昏迷,她便坐在病房里守了他一夜,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她气。
气臭小子回老家都不安生,更气自己,当初就不该赌气同意他回滨宁的, 应该再强硬一点, 直接把他送出国。
那个人……快出狱了吧……
陈舒玉眸光黯淡,叹了口气,语气疲惫道:“打架原因我听警察说了,你没错, 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吧。”
明昼眼皮微动, 缓缓掀起看向陈舒玉, 瞳色深如墨, 看不出在想些什么:“陈女士,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承认我没有错。”
陈舒玉眼睫一颤, 没有说话。
静默了半晌,她踩着细高跟, 转身离开病房。
明昼盯着房门看了几秒,随后偏头望向窗外。
阳光明媚, 树影婆娑,蝉鸣连绵不绝, 蓝天和白云好看的让人眼热。
终于放晴了。
明昼断了一根肋骨,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额侧缝了几针,其他也没什么大碍,他并不不好奇陈舒玉要怎么处理,他对他这位女强人母亲的手段很放心。
明昼被迫放了假,在病房待了一周左右,单人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无聊到只能和查房的医生护士说话。
陈舒玉来过几次,身后带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问了几个问题,明昼实话实说,还把自己上次在图书馆录的监控视频给了他。
再次得到关于傅超的消息是在他出院那天。
陈舒玉身着一身米色长裙,气质娴静温柔,和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模样大相径庭,她坐在床边削苹果,淡声说:“那个臭小鬼的父亲想要私下和解,我没同意。”
明昼捂着胸口小心穿衣服:“他打算给多少?”
陈舒玉将苹果递给他:“五十万。”
五十万,傅良弓说出这个数字时,陈舒玉差点在警局笑出声儿来。
明昼也不由得扯唇笑了下,这才想起问一嘴:“那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陈舒玉一看就不会削水果,倒像是在剁皮,明昼瞅了眼形状嶙峋,果肉没剩多少的苹果,忍了忍还是接了过去。
陈舒玉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水果刀:“我让龙律师上诉了,可以告他个故意伤害,你伤情鉴定虽然是轻微伤,但臭小鬼主观恶意,又已满十八岁,判个拘役或管制一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往后他的档案上就得背条污点。”
明昼咬了口苹果,酸到眉头紧皱:“他爸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陈舒玉冷嗤:“那个老流氓当然不可能不管,他私下找到我说再加五十万,凑一百万把这事了了,我说你给八百万,不然没得商量,他气得差点动手,果然父子俩一个德行。”
八百万,把白鑫会所卖了都凑不齐,还敢到陈舒玉面前叫嚣。
如果傅家的那点钱就可以自称是滨宁的地头蛇,那以陈舒玉的资产,可以直接当土皇帝了。
“反正你别管了,打你的那几个我都不会放过的。”
陈舒玉起身帮他收拾行李,忽然想起件事,抬头盯着他:“你不是爱冲动和没事找事的人,更不会在拳馆以外的地方轻易动手,监控视频我看了,当时在图书馆里你和他只是肩膀碰了一下,他朝你挥拳,你完全可以避开,为什么要打他?”
不愧是在商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陈舒玉的眼睛不是一般的毒,更可况,她了解明昼心高气傲的脾性,在梧城被众心捧月多年,回到滨宁这个小地方肯定谁都看不上,就算被傅超言语挑衅明昼也不会动手打他的,因为那样会脏了自己的手,会掉价。
她这个儿子,最是眼光高。
明昼咽下嘴里的果渣,叼着苹果弯腰穿鞋,一副拒绝回答的模样。
陈舒玉皱了皱眉,猜测道:“他哪得罪你了?”
“单纯看他不爽,行了么。”明昼忍着胸口的闷痛,起身背上包就往外走,打算把问题糊弄过去。
陈舒玉当然不信,她抓起手包跟上去,扯住明昼:“你现在住哪?”
明昼微顿:“干嘛?”
陈舒玉掏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拨过去:“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晚上跟我回梧城。”
明昼兀地皱起眉,眼神一变,立刻反驳:“我不走。”
陈舒玉刚要开口,电话那边被接通,她用眼神警告他,走到一边通电话:“喂,明早我不飞海港了,机票帮我退了,我要带明昼回去。”
“还有,帮我联系一下留学机构。”
……
陈舒玉虽然在刻意压低嗓音,但留学两个字还是清晰地落到了明昼的耳朵里,他想也没想便背着包大步流星走出住院楼。
“先这样,等我到梧城再联系你。”
见少年走了,陈舒玉忙挂断电话追上去。
“给我站住!”她斥道。
明昼步履不停,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问了句司机能不能走,得到肯定答复后打开后门就要坐进去。
关门时被陈舒玉阻止,她冷冷地望着他,沉了口气,也跟着挤了上去。
车内空间狭窄,空气仿佛越发稀薄。
没人说话,司机没好气地问了句:“去哪啊?”
又安静了几秒,明昼盯着窗外,顶了顶腮,闷声道:“到刘家水饺。”
那是林岁安请他吃饭的地方,就在出租屋街对面。
汽车启动,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陈舒玉淡淡开口:“回家养伤期间可以想想要去哪个国家。”
明昼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不走,我要留在这。”
“明昼,别胡闹了。”
“是谁胡闹!”
少年陡然拔高的声音让场面凝滞了片刻。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遍布血丝,似乎在极力克制怒火:“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反对,我打拳你说不务正业,我想画画你说没出息,我哥们你说他们是狐朋狗友,我他妈被你丢过来差点留宿街头,好不容易适应了你又要我出国,陈舒玉,我他妈到底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明昼!”陈舒玉厉声叫他,“这是你和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嘛!”
“我哪句话说错了?你这个年纪不学习去地下拳场打拳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画画你学过么,想一出是一出,还有郑硕那帮人说他们狐朋狗友都是轻的,就是一群小流氓!整天打架泡吧,拉着你飙车,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清楚么!”
明昼忽然伸出手,狠狠指着左手腕,整个人都在颤抖,赤红双眼低吼道。
陈舒玉垂眼看向少年手腕处几不可见的浅淡疤痕,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