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林岁安漆黑的瞳眸定定凝望着他,长睫被泪打湿,面庞憔悴得惊心,“什么叫差点在八年前就死了,什么叫浑身是血地倒在雨地里,什么叫命大……”她承受不住地呼吸加重,眼泪再次滚落,她抬手扯住男人的衣服,嗓音染上乞求,“明昼你告诉我,八年前你到底怎么了?我求求你,告诉我……”
“岁安,我们先进去。”
见她这样,明昼深知已经瞒不下去了,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握住林岁安的肩头,想要抱她进去,可林岁安不肯罢休,她的眼神低怜无助,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显然情绪已经到达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你是小林?”
陈医生的呼唤将林岁安的理智拉回。
等她看清陈医生的脸时,脱口而出道:“陈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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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那个雨夜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夜间急诊前后接到两通急救电话,一起车祸,一起重伤,这放在平时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为什么那晚我就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两起事故的伤者都是RH阴性O型血,而且伤得很重,需要大量的血液供给。”
“滨宁小地方,当时血库里根本没有熊猫血的库存,只能立刻打电话给市里紧急调运。”
“那两个熊猫血的孩子,就是你俩。”
“我还记得推着明昼往手术室里冲的时候,还和小林的病床擦肩而过呢。”
“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没想到你俩竟然是一对,而且现在还在一起。”
……
陈医生的话如同一道魔怔,不断在脑海和耳边回荡,林岁安心脏疼得几乎无法承受,她只能紧紧抱着明昼,对他说一万句对不起,才能稍稍抵消掉自己万分之一的愧疚。
“是谁伤的你?”林岁安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明昼无力地闭上眼,沉默半晌才吐露出那两个字:“傅超。”
“……”
情绪猛地一下崩塌,林岁安压抑地哭出声,整个人陷入巨大的自责当中:“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错在不该招惹你,错在不该心生希望。
错在不该贪恋那道照进黑暗里的光。
她当年就该认命的,烂在这里,这样谁都能活得好好的。
她的阿昼也不必在鬼门关走这一遭。
明昼捧起她的脸,一下又一下,重重吻在她的眼睛上,脸上,唇上。
一字一句,郑重地告诉她,你没有错。
他太了解她了,所以直到实在无法隐瞒才敢将真相和盘托出。
林岁安会把所有的不堪和后果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活得好受点。
太过善良的人,是无法轻松地活着的。
更何况他的岁安,从没有一天,心安理得的享受过被爱的滋味。
“安安,宝宝,睁开眼看着我。”他心疼地哄她。
林岁安缓缓抬眼,望进那双倒映着她的黑眸。
四目相对,彼此都红了眼眶。
“我爱你,林爸爸爱你,宋叔叔也爱你,你是我们最爱的人,被爱的人没有错,爱从不是负担,是世上最高级最浪漫的祝福,是死去的人留下的陪伴,是活着的人,最大的信仰。”
“你没有错,不要自责,也不要痛苦。”
“活下去不是诅咒,而是他们留给你的祝福。”
“我也从没有怪过你,再来多少次,我都会帮你赶走傅超。”
“一切都是我自愿,我自愿被你困在身边,一辈子都赶不走。”
林岁安垂睫苦涩一笑,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泣不成声。
二人相拥躺在狭窄的病床上,一如当年。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起点。
两个互相惦记的人,不管过了多少年,兜兜转转还是会在一起。
他们互相爱慕,彼此支撑,没有别扭和隔阂。
茫茫世界,满心满眼,都被这个人塞满,再也放不下其他。
“阿昼,你是不是很委屈?”
林岁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的少年了。
明昼搂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帮她取暖,下巴贴在她脸侧亲昵蹭着,在黑暗中轻哼了声:“有点。”
林岁安抱他更紧。
“可是……”明昼扯唇,把玩着她的长发,嗓音涩哑低迷,“我舍不得生你气。”
林岁安鼻头一酸,眼泪氤湿胸口的布料,烫在他心口的位置。
“我爱你。”声线颤抖不已,林岁安抬头吻上他的喉结,仿佛一只在讨好主人的猫咪,只会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我爱你阿昼。”
明昼心脏酸涩无比,他抚摸她的后脑,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湿意,轻笑:“那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林岁安的目光认真又缱绻:“从前到现在,我都只相信你。”
第71章 [VIP] 和我
“阿昼, 其实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有觉得一个人的路有多难走……”
林岁安断断续续的,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将心底最炽烈的感情直白地告诉他。
两个人偷偷相爱了那么久, 她却一次都没有郑重的向他表达过自己真实的心意。
从前的她就像深不见底的漩涡,把所有对她好的人扯进深渊,
明明那个时候,她可以对他再好点的。
是林岁安,让骄傲的明昼,露出了那副受伤卑微的模样。
他俩之间总是有延迟。
明昼第一眼便爱上了残缺又带刺的她, 可她却过了好久, 才意识到这份爱。
意识到这份爱,有多真挚。
“我一直安慰自己,就算没有人爱我,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我高估自己了, 我需要爱, 非常, 非常需要, 需要多到溢出来的爱, 才能把我填满。”
“可是连我的妈妈, 她都不舍得给我。”林岁安自嘲般苦涩一笑,抓紧明昼腰上的衣服布料, 吸了吸鼻子,“是突然降临的你, 补上了我需要的一切。”
“我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你,你出现后, 我悄悄松了好大一口气。”
“感觉人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了。”
闻言,明昼眼睫一颤, 他难以抑制地呼吸泛酸。
他好心疼。
心疼林岁安,心疼到想把自己拥有的,所有好的东西送给她。
他也很想告诉她,是遇到了她,自己才想要变好的。
如果不是因为林岁安,他根本连爱是什么,都没想过。
沉吟片刻,明昼喉结上下滚动,他垂下眼,疼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沙哑至极:“谢谢。”
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谢谢。
我也非常感谢你的出现,让紧绷的我,悄悄松了一大口气。
林岁安疑惑抬眼,像在问谢什么。
明昼扯唇:“听你这么一说,那我还挺厉害的。”
“……”
林岁安心跳一滞,不知是被他的回答逗笑还是怎么的,沉重的心情瞬间松懈。
“当年,你回来找过我。”她顿了顿,哑声说。
明昼捏着她腰间的软肉,不再瞒她:“当时我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后遗症却很严重,我妈就骗我去国外治疗,结果把我的护照和身份证都扣了,我走不了,只能等身体彻底好透才有机会回滨宁找你。”
“足足一年的时间,没想到我回来了,你不见了。”
林岁安阖了阖眼:“宋叔叔……去世后,我妈把我扔在医院自己走了,幸好有姑姑陪我,我当时真的很伤心,从医院偷跑去出租屋找你,等了你好久好久,你都没有出现,我以为……以为你也像我妈那样,不要我了。”
明昼心跳一顿。
她垂下了脑袋:“姑姑问我是要留在滨宁,还是跟她走,你和妈妈的消失,把我打垮了,我根本就没有选择。”
“我跟着姑姑去了白安,在那继续上学读书。”
“在那过得好吗?”明昼忽然开口。
“……”林岁安一顿,呼吸泛酸,“不好。”
“姑父和表哥都不待见我,明里暗里说我是拖油瓶,我经常吃不饱饭,睡不着觉,姑姑工作很辛苦,每天早出晚归,我不想让她还为我的事操心,就从来没跟她提过,但她心里是清楚的,面对丈夫和儿子的抱怨她选择了沉默,一句维护我的话都没有说,我不怪她,只是更讨厌自己了。”
“那段时间,我每次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
明昼兀地握紧双拳。
林岁安深吸口气,轻快的笑了下:“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明昼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他咽下喉头的苦涩,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些:“回海港之后我们一起住吧,在你家或者再买套新房子,只有我们两个。”
林岁安笑:“是要和我同居的意思么。”
明昼:“严格来说,是在为了结婚做准备。”
“……”
听到结婚两个字,林岁安一愣,她怔然地盯着他:“结婚?”
“嗯。”明昼挑眉,笑得懒散,“林岁安,我十八岁就想娶你了。”
这种中二又咯噔的话也就他能说得恣意又缠绵。
林岁安倏然想起当年,少年早在那时就把“结婚”挂在了嘴边。
他是真的在认真地考虑,将她规划在未来里。
心跳霎时漏了一拍,林岁安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对婚姻产生幻想。
毕竟卓宁给她的范例太差。
明昼看着她,眼神仿若那片沉静幽深的海:“不会再有人说你是拖油瓶,你是你自己,是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也是我老婆,是和我出现在同一张结婚证上的明太太,我遗嘱上的唯一继承人,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人。”
“我的所有都是你的,包括我这个人,从前,现在,未来,只有你抛弃我的份。”
四周的空气男人话音落地后陷入安静。
林岁安嘴一瘪,眼泪再次夺眶,她牵住明昼的手,十指紧扣,失笑道:“明昼先生,你不会在求婚吧。”
明昼扣紧她的手,指腹用力捻蹭手背,每一下都痒到了心里。
他抬眉,笑得吊儿郎当:“这算个屁啊,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求婚的时候别吓傻了。”
他这个人,热烈又直白,爱一个人就爱到极致,从不遮遮掩掩,拐弯抹角。
结婚就直说,求婚还来预告。
给足了安全感。
叫人心动不已。
如果不是这样的明昼,又怎么能让林岁安念念不忘呢。
人对爱和永远,是该抱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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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可相拥的二人却迟迟不肯睡去。
林岁安认真地和他对视,眼睛都忘了眨,喃喃叫他:“阿昼。”
明昼低睫,从鼻子哼出一声,笑得眼角都弯了,眉眼在月光下好看到叫人失神。
他想逗她开心点,故意不正经:“干嘛,美女。”
林岁安不自觉凑近吻上她心心念念的人,很放肆的一下,吧唧一声,在静谧的夜里十分清晰:“补上中午没亲的那下。”
男人身子一僵。
和好之后,林岁安没了羞涩这种情绪,面对眼前的爱人,她想要时刻粘在一起的渴望并不比他少。
氛围粘腻得一塌糊涂,可偏偏林岁安的眼神澄澈又直白,毫无欲盖弥彰,单纯的想亲想抱,反倒让向来主动的明昼没了主意。
幸好黑夜掩饰,不然林岁安准能瞧见他红透的耳尖。
明昼吞咽了一口,舔了舔唇,视线不好意思地瞟向旁侧,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压,收紧了横在她背后的胳膊,脸直接埋进颈窝,像只被奖励后兴奋到不知该如何发泄的狗狗,只能在她身上乱蹭乱拱:“不够,林岁安你好小气。”
林岁安被他揉得四肢发软,闻言迟钝地握住他的胳膊,语气极为认真的和他探讨:“可这里隔音很差,会被人听到。”
“……”
明昼心尖一悸,抬头瞧她,“你在想什么?”
林岁安盯着他,理直气壮:“和你亲亲啊。”
还亲亲……
说得这么可爱。
几乎压不住嘴角的笑,明昼望着她,笑得胸腔震颤,黑眸清透,
他耷拉着眼,拖腔带调道:“原来只是亲亲啊。”
语气透着惋惜。
“……”
林岁安反应过来,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总算生出几分羞赧,她掐住他的脸:“你个色狼。”
她早就想骂他这个了。
每次说点事就开始动手动脚。
先前在医院强吻她,停车场抱她。
今早在车里蚊子还在前面坐着呢,他就不管不顾地吻她,到酒店还不知收敛,把她推进房间。
活脱脱就一披着张人皮的色狼。
明昼脸被扯得略微滑稽,无辜的对着她笑:“美女,我除了对你,还对谁色过,色狼这个称号属实有点名不副实。”
还有理了。
林岁安无奈白了他一眼。
明昼握住她的手亲了亲,看着她,眸色深沉,良久没说话。
林岁安被他看得手心冒汗,瞪他:“干嘛?”
明昼嘴角轻扯,凑到她耳边哑声问:“宝宝,你咬我好不好?”
一道电流随着他的鼻息喷洒,从尾椎窜至头皮,林岁安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脸颊微红:“你有病啊。”
男人又开始蹭她,毛茸茸的脑袋在脖颈间来回蹭动,痒得林岁安肩膀瑟缩。
“以前每次亲过之后你都会咬我的,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