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德信没有回话，低头继续写字。
少年到底不成熟，按捺不住脾气，怒道：“我不会跟你去巴黎的！”
“你就打算留在这里，以后做个小庄园主，整天开着车子四处浪荡吗？”
少年冷笑一声，“这不正是你们多年以来的目标吗！”
柏德信收起笔，严厉说道：“阿骏，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父亲好不容易松口，你要懂得抓住机会。”
听到父亲一词，少年眼里尽显出厌恶。
“你父亲并不太听我的话，他有这个能力。”柏德信胸口略微不适，他缓慢坐下，“你也不听我的话，可是过去十五年，却得一直乖乖留在这里。这就是你们的差距。”
少年没有说话。
“你刚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想过逃跑，想要抗争。现在是怎么回事？”
少年嗤笑一声，径自走到一旁的布艺沙发躺下。
“你以为自己用佣人的名义开账户进行投资，就可以避开我的监控吗？”
少年猛地坐起，“那是我的钱！”
“那是我赠与你的。”
“本金可以还你！”少年快步走到书桌前，急道：“你没有权利拿走全部。”
柏德信看着孙子的表情，笑了出来。
“你以为你账户里那点可怜的数字能干什么？买套房子，躲起来过日子？”柏德信说道，“柏思骏，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钱。”
少年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我会让他后悔，后悔抛弃我和我的母亲。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说过，你没有这个能力。”柏德信摇摇头，“爷爷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小生意可以靠聪明，大生意需要靠人。你在这里，永远接触不到可以帮助你的人。”
“像他那样？”柏思骏鄙夷。“为了生意背叛自己的婚姻？”
“你父亲过得很幸福。”
“那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所以呢？你能怎么样？如果我不告诉你真相，你不是照样悠悠闲闲的过日子。”
少年无法反驳，因为老人说得对。他握紧拳头，恨自己无能为力，一直任人摆布。
柏德信叹了口气，心口的胀痛感愈发明显。
“去换身干净衣服，准备吃饭吧。今天是农历三十，中国的除夕，我特意让人包了饺子。”
少年看出老人的疲态，静静站了一会儿，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问道：“你特意回来的吗？”
柏德信看着孙子倔强的背影，竟然有些出神。
少年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复，愤怒的摔门而去。
柏德信捂住心口，缓缓呼出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他日渐严重的病情，也或许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另一个孙子的优秀。柏德信竟然十分后悔当初听从了儿子的决定。
他的长孙不该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柏思骏像一柄开错了韧的刀，他远可以比现在更锋利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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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第八十三章 番外：梦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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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柏思骏带霍水仙去法国度蜜月，应霍水仙要求，去了他曾经生活过的小乡村。
“别人度蜜月不是去捷克就是去普罗旺斯，你怎么会想起到这里来？”
花了一天时间打扫完厨房和要住的房间，柏思骏看着角落里的灰尘，满是嫌弃。
“这是你生活过的地方嘛。”霍水仙笑眯眯道，“快来吃饭。”
吃过晚饭，两人手牵着手去散步。
“找个人来做饭吧，明明是度蜜月，为什么要自己来？”
“这你就不懂了，迪毕说，度蜜月是考验两个人合不合适的最好机会，最好就我们俩单独相处。”
“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你还在怀疑合不合适？”柏思骏不爽。“唐迪毕怎么回事？”
“哎呀，是我想做给你吃！”霍水仙连忙解释，“你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最长，肯定会经常想起这里。现在我陪你一起，天天让你吃好喝好、舒舒服服的，希望你以后想起这里来都觉得美滋滋的。”
“这一眼望去，跟国内的农村很像嘛。”霍水仙笑道，“说了你可能要笑我，我感觉这里有点眼熟。哇，这边有野果子哎！”
霍水仙欢快的跑去摘，柏思骏在后面慢慢走。
他曾经一个人回到过这里，正午时分到达，觉得阳光下的一切都无比凄凉。现在只是多了一个人，就连傍晚的凉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柏思骏！这里还有蘑菇！你快来看看认不认识，能吃的话摘回去，明天做蘑菇疙瘩汤！”
夕阳下，两人并肩坐在路边，身边还有一堆野花、野果、蘑菇。
“霍水仙。”
“嗯？”
“你没有遇到我，也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一定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过的很好。”柏思骏突然道。
霍水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但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柏思骏轻笑一声。
“没有遇到我会怎么样？”
“我说不定会娶一个父亲安排的对象。也说不定，会在六七十岁才考虑结婚。”
霍水仙瞪大双眼，“商业联姻我懂，六七十岁结婚是怎么回事？”
柏思骏替她挽过头发，“因为可能一直不想结婚，到了六七十岁，觉得还是找个护工陪我吧。”
霍水仙瞪他一眼，“护工？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护工了吗？”
“霍水仙。”
“干嘛！”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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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
霍意满刚从教学楼出来，就接到某位大少爷的电话。
“你们家这栋危房怎么还没拆啊？”
“你到了？”
“嗯哼。”江若星忍不住吐槽，“我告诉你，我今晚不可能跟你和小满挤的，你们俩给我睡教室去。”
“恐怕我们三个都要睡教室。放假了，你以为如意不回家呀？”霍意满笑着回答。
“霍教授。”路边的学生打招呼。霍意满微笑点头，引得几个学生忍不住感慨：“霍教授好温柔好帅哦。”
“对哦，差点忘了这个小恶魔。”提到柏如意，连江若星都忍不住摇头。“大满，你姐夫怎么回事，这么有钱，老带着水仙姐住桃林村那破房子干嘛？”
“这是姐姐送给姐夫的房子。”霍意满笑道，“放心吧，小满早就设计改造过了，只是样子没变，变形金刚来了都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就到旁边的度假村去住。”
“我有病，来桃林村了还要住度假村。”江若星翘着二郎腿。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机场接菲菲姐了，你要是闲着就主动跑跑腿，去市里把如意接回来。”
“行行行。”
“对了，星星。”
“叫我大名！霍意满同志！”
“好、好。”霍意满连连点头，“江若星同志。你这么忙，怎么也想到回桃林村啊？”
“这个嘛，就是无意间梦到了小时候，感觉挺怀念的，过来看看呗。你呢？这个假期不去采风了？”
“巧了，跟你一样，梦见家了。”
*
“霍迩满，你留一下。”
“教授。”清隽瘦高的男孩儿站得笔直。
“这个你看看。”
“CERN？”霍迩满有些激动。
“嗯，你不是一直想去，推荐信都给你写好了。”
“教授！”
“你是复读机吗？一天到晚教授教授的，明明这么聪明的脑瓜子，怎么讲话几个字几个字往外的蹦。”
“谢谢教授。”
“哼。”教授冷哼一声，“手边项目也做完了，假期打算干什么？”
“回老家。”
“嗯……也是该回去一趟，出了国再想回家就没那么快了。”
“嗯。”霍迩满认真点头。
“那行吧，回去收拾吧。”
“好的。”霍迩满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走回来，“谢谢教授。”
这孩子。脑袋是顶级的，长得也好，就是这闷闷的性子。自己姑娘恐怕任重道远咯。
走出实验楼，霍迩满抬头看了看太阳。
量子力学说如果一个人足够想你，就可以抵达你的梦境。
看来我是真想家了。小满想。
“回家。”
*
“大满！”菲菲一把抱住霍意满，又推开：“霍教授，你这次回去带不带女朋友？”
“还没谈。”
“够意思！”菲菲挽住他胳膊，“你们都没谈，我外婆催我一个人就没用了。”
“可是星星都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
“他那是闲的！不好好搞钱，当什么恋爱脑。”菲菲一脸嫌弃，“等等，他也回来了？”
“嗯，说是梦见小时候的事儿，想桃林村了。”
“这巧了不是。”菲菲一脸纳闷，“我最近也老梦到小时候。你说我这是不是老了？你看看，快看看我长皱纹没有。”
“我同事才夸你，说你是最上镜的体育记者。”
“最上镜就最上镜，干嘛限定在体育记者。”
“嗯，说得对，下次我就这么怼他。”
“漂亮！回家回家！”
*
霍水仙怀疑自己迷路了。
“这不是桃林村吧，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阳光越来越刺眼，霍水仙觉得口渴难耐，只好去地里摘了串葡萄。“幸亏有葡萄……有葡萄应该有人啊，怎么一个人也看不到？”
霍水仙看着周围的葡萄园，“这得多少亩，没听说县里有人种这么多葡萄啊。”
顺着阴凉的小路继续往前走，霍水仙终于看到一栋建筑。
“好大的院子！有人吗？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喊了半天，没有人回应。
霍水仙站在门口犹豫：虽然大门没有关，但是直接进去不太好吧。可是自己走了应该快一个多小时后，没带手机联系不到人，可怎么回家啊。
不行，孩子们还在家呢，得赶紧回去做中饭了。
“您好？我进来啦！”霍水仙一边喊着，一边朝建筑物走去。
“门怎么是关的。”她推了推，推不动，便绕着屋子朝后院走去。
“咦？有人在啊！”霍水仙惊喜。
后院一颗大树下，有个小身影正躺在躺椅里。那好像是个十来岁的小朋友，一只脚伸着，一只脚蜷缩在椅子上，鞋子踢得飞远。脸上还盖着棒球帽。
“小朋友？小朋友，你睡着了吗？”
对方不理会她。
但是霍水仙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他换了个腿蜷上来。
“你家大人在家吗？我没有带手机，能不能借你们家的手机用用？”
对方还是不理她。
霍水仙皱眉，虽然小孩子的没礼貌，但她却不能一走了之。走了这么久，这是唯一一栋房子了。
“嗨！小帅哥，你愿意理一下我吗？”
“不愿意。”
小屁孩儿终于回应了，还是少年音，听上去懒散又冷淡。
霍水仙一愣，觉得有些好笑。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你家还有别的人在家吗？”
“没有。”
“就你一个人吗？”霍水仙惊讶，转头四顾。这么大的屋子怎么可能就他一个人。
“……”
“小帅哥？”
“你听不懂人话吗？只有我！没有别的人了！”少年十分不耐烦。
霍水仙被怼的有些生气。
她提步欲走，可是想了想，走到凉快的树下。
“小帅哥，你要不要把椅子往这边挪一点，这里更凉快哦。”
少年不再理她。
霍水仙也不生气了，反正要在这儿等人回来，不如跟他说说话。
“虽然晒太阳能补钙，但是现在大中午的，这么晒小心晒伤。你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呢！”
“说到中午，你吃饭了吗？”
“我家几个小朋友还在等我回家做饭，也不知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一点葡萄。”
……
霍水仙就这么边吃葡萄边说，足足说了十几分钟。看了看手里剩下的最后一颗葡萄，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多摘一点了。
她逐渐感觉到不对劲。
十几分钟了，这孩子一直在太阳底下躺着，动都没有动过。这么大的太阳，还用棒球帽盖着脸，不会躺中暑了吧！
霍水仙想着，赶紧走过去，一把掀开少年的帽子！
“干什么！”少年暴怒。
霍水仙当场愣住。
眼前的少年眼上缠着绷带，可是即便缠着绷带，这鼻子、嘴巴、脸型，还有这下颌的小痣。她认出来这是谁了。
……我不想去公立医院，又不能去上学，便整日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可是这怎么可能！
“把帽子还给我！”少年伸手就要扯开眼睛上的绷带，被霍水仙眼明手快的拦住。
“你是……柏思骏吗？”
“你是谁？放开我，快把帽子还给我！”
霍水仙心里万千情绪涌起又压下，温声道：“你不摘绷带，我就把帽子还给你。”
“我摘不摘绷带关你什么事？”少年反抗情绪严重，可惜被霍水仙牢牢握住双手。他甚至准备上脚踢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因为我希望你的眼睛快点好，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疼。”霍水仙眼眶一红，说道。
少年柏思骏被女人哽咽的声音吓了一跳，居然停止了反抗。
“你怎么自己躺在这里呢，躺了这么久，又没吃饭。照顾你的人呢？”
或许是女人关心的语气太明显，少年柏思骏不自觉回答了她的问题。
“Jenny去镇上买东西了，估计偷偷跟她男朋友约会去了吧，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
“这里只有你和Jenny两个人吗？”
“Paul回家了，老头子不在家，他又不用开车，留在这儿干嘛。哎呀，你放开我。这么大力气！”少年柏思骏吐槽。
“哦，好好。”霍水仙连忙松手，“对不起，抓疼你了吧。”霍水仙想伸手替他揉揉手腕，可是却不敢碰触。
“你是谁啊？”
“我是……我是谁不重要。柏思骏，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年柏思骏如愿以偿拿回了帽子，又躺了回去。“还心疼，当我傻。”
霍水仙张了张嘴，有太多话想说。可是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手在变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