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松开了手,跑上去迎他,努努嘴不悦道:“夫人,你就算要逃跑,也挑个时候,挑条对的路,幸好我们还没打起来,不然刀剑无眼伤了你,我可要心疼的。”
青岩已经看见了挽柳,心中奇怪她往元黎山方向去有些时日,怎如今换了个方向去。掐指一算,知晓她是遇到押送赈灾物资的队伍,见有人生病离村镇又远寻不到医生,便边翻书边施救。
知晓这队人去路颇远,便主动加入其中,一路伤病都由她照料。
挽柳也看见了青岩,听到这女土匪喊他夫人,难道是被绑上山去压寨了?这土匪脾气暴躁,若是出言相认反而招来祸端,便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青岩看着花蕖淡淡笑了笑,说:“我听到了你们下来打劫的消息,这是你们营生的手段,我拦不住。过路之人也是糊口生活,遭遇横祸。我无别的要求,待你们争斗之后,伤者我能救则救,尽一份力而已。”
众人将这话听在耳中,都觉惊奇,说他善良却不拦打劫,说他冷漠又想治病救人,像是两边都不得罪,也像是两边都得罪了。
花蕖对这位“夫人”向来宠惯,为得他好感,整天把摘星星摘月亮挂在嘴边,他要是真开口说要放人,其实也是能直接放的。不过为显大度,也不想让他忙于救人受累,便说:
“我已经准备放他们走了,只图那女子手上的镯子而已,没有要伤人的意思。”
花蕖心有不甘,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就将人放走,实在是坏了自己的名声,被同行嘲笑,今后传出去还怎么当这个山大王?
若当着夫人的面剁了那女子的手,必定觉得她恶毒不讲理,他本就是个心善的见不得这些,恐怕还要心疼那女子给她止血包扎疗伤去,还要借此机会决裂逃跑。
“镯子摘不下来,我也不为难你。”花蕖说着从腰袋里掏出两颗骰子,说,“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小赌怡情,你赢了直接走,这几车的东西我一袋都不要。你要是输了,取不下来,就砸了。”
挽柳不敢答应,她如今没有法力,不是稳赢的局面。这镯子是青衣邪魔给的,到别人手里不知道会有如何的祸害,若是碎了,更担心那邪魔找麻烦。
她神色忧虑,对上了青岩恩人的眼睛,他双眸平静,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挽柳只好孤注一掷。
花蕖见她盯着自己的男人颇为不悦,撇撇嘴从他们行李中翻了个碗出来,双手摇动骰子,说:“押大还是小?只此一局定生死。”
挽柳不曾接触这些东西不知道其中门道,只知道两个骰子共十二点,一到六为小,七到十二为大。
既然是一半的可能,便随意说了个:“小。”
花蕖眉头一挑松开手,两个骰子落入碗中发出叮当声,旋转些许后便停下,竟是两个六,十二最大数。
“好了,愿赌服输。”花蕖拍拍手,笑着等挽柳将镯子砸碎,给两名喽啰使了个眼色。
这一车押运的人也不乏强壮男子,但面对如此多且有大刀弓箭的山贼们,也不敢贸然行动,便说:“挽柳姑娘,他们既然愿意放我们通行这镯子就给她吧,等到了地,我们凑钱给你再买一个,就当是谢你了。”
挽柳不知所措,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镯子而害众人,心中起了逃跑的意思,又担心土匪们不肯作罢拿其他人出气,便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青岩。
“既然已经约定赌注,便以此执行,总好过见了血。”青岩笑着走到两人中间,抬手去收骰子,不小心没拿稳又落回了碗中。
当啷一声,两颗骰子仍旧是两个六,十二点。
两次一模一样,还都是最大数,这几率未免小了些。挽柳察觉到了异样,又扔了一次,同样没有变化。
“她出老千!”队伍里一名瘦子喊到,“那骰子肯定灌了铅,她手里没准还有小点数的骰子,不管你押什么都是输!”
被揭穿的花蕖一脸不在意,说:“愿赌服输,不是愿猜服输,不出老千能叫赌?赌不起,就不要答应,出尔反尔,可别怪我不客气。”
与土匪自然是没有道理能讲的,挽柳没了办法,目光坚定缓缓跪下,说:“大王,这镯子并非只是财物,对我而言万分重要,你若恼怒要断我手臂,我也不会反抗。”她将另一只没戴镯子的手抬起来,“请你,放我们走吧。”
花蕖此时在意的已经不是米粮镯子,更收了善心,刚才青岩来帮她解围,两人眉来眼去!
她抽出刀,说:“如此,我就成全你。”
手起刀落,温热的血溅在脸上。
“挽柳大夫!”押运队伍众人连忙上前止血,求助地看向刚才那个说只想救人的医者。
花蕖将青岩拦住,说:“你要是救她,我再砍她一臂。”
青岩站定没动,看向众人说:“大王已经饶过你们,快走吧。”
花蕖冷哼一声,将地上的手臂捡起来随手扔给喽啰,说:“带回去,喂狗。”
押运米粮的众人不敢多逗留,将受伤的挽柳搬到放置行囊的马车上,安排两人按住她的伤口,立刻赶往最近的城镇去。
行了一个时辰的路还没看到有人家,众人伤心不已,止血的衣物都已经被染透,这样的出血量如何能活呀。
“挽柳大夫又是何必呢……一只镯子终究是没有命重要的。”
两人的视线落到她的镯子上,却见其中青灰色的烟雾纹路真似烟雾一般在流动,颜色淡了几分。捂住的伤口好像有东西正在挤出来,吓得他们松开手。
伤口的血不再流淌,全新的骨肉缓缓增长,原本空荡荡的手臂竟长出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伤口。
而此时瓦鹿寨中,自认为受了委屈的花蕖正在发火,房门紧闭,都是她摔东西的声音,弟兄们只在外边听着,不敢去招惹。
“只要你说一句,是她的错,我没错,便不与你计较。”
“你可以与我计较。”
“我已经放了他们,米粮一袋都没拿,对错已定,这都不重要。我只要听你说一句我没错,你怎么想的没关系,但我要听你这么说。”
“是你错了。”
花蕖不理解怎么可以有这么倔强的人,她放软了些态度,说:“这里没有别人,我们又是夫妻,你只骗我也可以的,说我没做错,就这样一句话。”
青岩仍旧摇头。
暴躁的花蕖又开始摔东西,茶盏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嘶——”
花蕖心头一紧,看见一道鲜红从他的眉角缓缓淌下,连忙走过去,急切道:“夫人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很难过……那个女人温柔端庄,总是盯着你。我脾气又差,你是被我抢来被迫成亲的……我知道你不爱我,我怕你随时会走……”
“我是爱你的。”青岩说。
他双眸温和,淡淡笑意,声音也是轻柔温润的。
“什么?”花蕖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爱我呢……我这样的人……”
青岩又说:“我连简单一句对错都不愿意说,又怎会拿这骗你呢?”
只是这种爱,并非她一人独有,苍生万物都被爱着。
花蕖一下子没了脾气,整个人甚至不知所措起来,有些紧张又十分欢喜,嘴角上扬却并非全信,说:“那你……亲我一下。”
青岩捧起她期待紧张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说:“正因为我爱你,才希望你能做对的事情。”
这话让花蕖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被“被爱”这件事盖过去,她笑着说:“可以,你再亲我一下,我考虑考虑。”
青岩淡笑,又在她眼角落下一吻,轻柔如云,如此珍视地捧着她发烫的脸颊,又经过脸颊,吻到嘴角。
花蕖呼吸急促地将他推开,说:“够了够了够了……兄弟们都在外面呢,这回就原谅你了!”她慌忙打开门跑出去,果真见一堆弟兄坐在门外听动静,见她涨红脸纷纷起哄。
“大当家,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拿捏不住,还要你去哄他,要不休了再娶吧?”
“就是啊,大王,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脸哪行啊,嘿嘿,那活儿,是不是也不行?”
“哈哈哈那清瘦模样,铁定是不行的。”
引得一众嘲笑。
“滚!滚滚滚!”花蕖恼怒道,“夫人这样的谪仙人物,别用你们龌龊的眼光来评价,你,还有你,前两天喝酒吐血差点没了命,是不是夫人救的你们?还有你,上次踩了猎夹,是不是夫人给你治的?”
众人见她发飙,这才没有继续嘲讽。
过了两天,也不知寨主发什么疯,岗哨来报有一票大肉,都不组织人行动,反而召开会议说要做些许变革。
“大当家,你不是一直不怕修仙的管事吗?这么多年了,估计也懒得管我们。”
“你让我们屯田种菜,这还叫山贼吗?”
花蕖想想也有道理,说:“先种着再说,也不是年年都有大鱼,以防万一就是了。”
会议很快就结束,山贼们又骂骂咧咧起来。
“寨主平时多果断的人,一入爱河脑子就糊涂成这样,那瘦大夫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照这么下去,恐怕山贼都不想当了。”
众人一合计,眼中渐露凶光。
便在某天,趁着青岩独自一人在整理药材的时候,将他给绑了,关进了山腰的一座木屋里,打算将他活活饿死。
然后对花蕖说:“大当家,不好了!那医者逃……”
二当家和三当家愣在门口,那名应该在山腰木屋里的青岩,此时气定神闲的与花蕖在写字。
花蕖被吓了一跳,举起的毛笔一挥,在青岩脸上划出一道墨痕,连忙笑着给他擦拭,不悦地看向两名弟兄,问:“干嘛,大呼小叫的?”
两人吓得连忙摆手,称说没什么事。快速退到屋外,又匆匆跑下山去。
打开木屋便看见青岩仍旧是被绑着的模样,只是他的脸上多出一道墨痕来。
“啊啊!!”两人连滚带爬,慌忙就要跑下山去。
没走多少路,就又看见青岩拾阶而上,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仰头问:“两位当家的,是要去哪?”
“饶命!大仙饶命!”二人跪地求饶,以为是九原山的修仙者过来除恶务尽了,“我们作恶多端,以后一定改过!逢年过节就去九原山上贡,大仙饶命!”
青岩摇摇头,消失在了原地。
第35章 不要做傻事
二当家和三当家从梦里惊醒, 互相对视一眼,说出来发现两人做了相同的噩梦。
心下不安,悄悄观察正在房间里写字的两人, 见青岩脸上没有墨痕这才舒了口气,但因这噩梦,一时半会也不敢对他再动手。
房间中正在写字的青岩问花蕖:“寨主,此地离九原山颇近,修仙者不曾来过吗?”
花蕖一边歪歪扭扭地书写自己的名字,一边说:“他们若是来过, 你也不会被我绑上山啦。害, 我们这等舔血的营生,就是过一天是一天。”
“此话怎讲,仙者慈悲, 顶多不过打发你们下山谋生不要作恶, 难不成还能要把你们尽数剿灭吗?”
“当然啦,我们手上可是沾了人命的。”花蕖说时轻描淡写, 不知是看轻别人的命,还是看轻自己的命。
她放下毛笔,很不满意自己的丑字,揉成一团扔了, 说:“还是夫人的字好,你再多写几遍我的名字, 我喜欢看你写字。”
青岩照做, 又写了几遍“花蕖”, 他的字平静缓和没有任何的锋芒, 细腻得像是蜂蜜倒出来时未断的丝。
花蕖胳膊放在桌案上撑着脑袋说:“夫人,你把这两个字念出来。”
“花蕖。”
“嘿嘿。”花蕖笑着又提笔, 在蕖后面添了个儿,说,“只念后面这两个。”
青岩被她这举止逗笑,照念道:“蕖儿。”
“嘿嘿嘿。”花蕖心里高兴,靠近亲了下他的脸颊,“真乖!”
青岩将她搂在怀中,轻柔地又唤了一声:“蕖儿。”
花蕖高兴地直往他怀里钻,自然便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更像母亲拥抱孩子的温柔,只是眼中带着几分怜悯,像是已经知晓她的结局。
山路曲绕,道路坎坷。
押运米粮的队伍行了好几天才才到附近的一个城镇,一部分人进行些许补给,一部分人去官府上告,途中被抢劫一事。山贼匪寇向来是最麻烦的,这可不是小小知县能应付的,就算整个官府的官吏都出动,都比不上他们人多。
要对付山贼,还得层层上报派兵前去,知县嘴上应下要主持公道,将人送走后便不管了,反正不在自己的辖地里,就不要自找麻烦了。
客栈中生意不错鱼龙混杂,众人才走进去,就有一名白衣修士投来视线,惊讶道:“挽柳师姐?”
挽柳一愣,循声看去。
一名年轻修士在座位上招呼她,边上还坐了两名女修,也都站起来向她笑了笑。
“那边是我故人,我先过去一下。”挽柳与押运的队长知会了一声便过去,这三名修仙者是九原山的弟子,往年仙剑大会的时候有过些许交集。
师门中判她勾结邪兽陷害同门,但没有对外太多伸张,终究是家丑不可外扬。
今年仙剑大会元黎山代表换了人,不过九原山的弟子们并不知晓,他们自己门派里因不语真人和幽姬私奔的事情闹得很大,便没有去参加仙剑大会,不过后来也听到了些风声。
“挽柳师姐,你怎一人历练,还穿成女医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