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巴图尔始终心存执念,想着怎么击败自己。
但即便是这样,也并不妨碍他是个讲义气的不可多得的好友。
思及此处,蒋涵义仰起头,后脑轻磕了下门扉,深深呼了口气。
一炷香后,雕花门扇被人从里边推开,姜芙儿打开门出来,对上所有人担忧的脸。
蒋涵义眉心紧蹙:“怎么样了?”
姜芙儿脸色不太好看:“情况不妙。”
莫萱上前两步:“怎么说?”
姜芙儿解释:“我只能暂时止住血,因为这次出门得着急,我身上没带多少治疗药物,他又伤得太重……”
见姜芙儿越说越着急,莫萱转头安抚几句,随后对着所有人认真道:“为今之计,看来只能尽快回宗了。”
“可是……”姜芙儿面带顾及,看向老蒋道:“蒋师兄,你还能行吗?”
控御飞舟需要大量灵力,先前他们在此处歇脚,就是因为蒋涵义灵力消耗得太厉害,御舟时灵力不足。
蒋涵义沙哑回:“我可以。”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看得出他脸色疲惫,只是在为了巴图尔的伤势强撑着。
但可惜的是其他人并不会御舟,因而没法帮他,正当大家纠结烦恼时,一道清冷嗓音蓦地落下:
“我来罢。”
“师尊?你……”会么?
后面半句话莫萱咽了回去,看了看男人淡然的目光,想着顾染音这样的人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自顾托大的,也就不再多问。
蒋涵义严肃的脸上一脸敬重感激,抬手俯身对眼前人作了一揖:
“多谢顾峰主。”
顾染音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莫萱抬头瞥了眼男人清俊的眉眼,不免有些好奇。
她只知师尊会使剑用符,却不知他竟还会御舟,他到底跟师祖学了多少东西啊?
等有空她一定得多问问。
子夜将近,几人连夜离开客栈,御舟归宗。
同一时间,前往渝州的一架雕栏玉砌般瑰丽奢华的飞舟之上。
一声尖叫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尖叫声是从主阁传出的,门外守夜的侍从连忙推开红木门,一进去就看见一派惊悚景象。
“唔唔唔……”
只见他们的大少爷被倒悬在房梁上,只着一身单衣,被捆住的腿脚还在死命挣扎。
最恐怖的是挂着的人双眼紧闭,两行血迹顺着额头倒流而下,眼皮干瘪,竟是被人活活挖了眼珠!
非但如此,他唇角也含着血,因倒挂着流向漆黑的眼眶,见此情景,侍从哆哆嗦嗦连忙上前把人放下。
殷无俦呜咽着落地,就在众人奇怪他怎么没像寻常那样大动肝火,对他们毒骂痛打时,一个不想受罚的小侍从道了声:
“公子得罪了。”
随后颤巍巍地拨开了男人的嘴巴。
——果然,舌头也没了半根。
……
*
天衍宗揽月峰内。
清晨,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格倾洒在病榻上,巴图尔在众人的围观下缓缓转醒。
“咳咳……”他试图抬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蒋涵义一直守在榻便,见此,帮忙把人扶起坐直。
半晌,等人缓过来,莫萱才急着问到:“巴图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话落,男人低着头,眼中的光倏然黯淡下去,片刻后,他苍白干裂的唇瓣轻启,心如死灰道:
“百战门……全军覆没了……”
“什么?!”
第33章 后悔
◎我们……重新开始吧◎
不光是莫萱, 在场所有人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莫萱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之后巴图尔用不甚平静的语气解释了这场灭门惨案前因后果。
“仙门大会结束后,门主归宗途中偶遇了个落魄小子,那小子浑身灰扑扑的,门主向来心善, 就待他回了门中。”
说话的功夫, 莫萱给他倒了杯热茶。
“多谢。”巴图尔接过去猛灌一口, 干裂的嘴唇才润泽了些, 他继续道:
“这一路上门主跟他相谈甚欢,得知他因各国战事连绵导致家破人亡, 成了流民。”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姜芙儿接过话头道:“听说近来北岐、中州和南越因为领土分割之事打得不可开交。”
修真界除了修士, 自然也有凡人存在,有百姓之处自有国家。天下除了五个宗门所占领之地, 另有北岐, 南越, 中州三国。
三国鼎立, 却常因领地之争,战事连绵不断, 百姓流离失所。
一些有志之士虽早就看不下去,但修真界的修士也不好随意插手他国之事。
巴图尔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眼神阴狠一瞬,嘭地一下重锤了下床榻, “要不是因为这该死的骗子假扮成流离失所的流民, 门主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他进来!”
莫萱一下抓住重点:“假扮?”
“对,就是假扮!”巴图尔猛地抬头, 接着愤懑道:“门主见他谈吐不凡, 又怜他才华横溢, 却天妒英才沦落至厮, 因而待他极好,甚至尊他为门中客卿。”
“只是没成想是引狼入室”,说到这里,巴图尔恼恨地叹了口气:“说到底,都怪我不长眼,没能看出来那人就是个豺狼虎豹之徒。”
“也不能怪你,”莫萱安慰道:“拓跋门主这把年纪比你经历得要多的多,依然没能看清这人的狼子野心,只能说他伪装的太好了。”
“是啊……”巴图尔低下头陷入痛苦的回忆:“掌门临终前,拼死将溯洄镜交与我,上面对那天的事情记录得清清楚楚。”
“那日门派大会,这小子仗着自己客卿的身份,在膳食堂里一路通行,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茶水点心里下了药。”
提及此处,巴图尔面色更加难看,“吃了那药后,门里众人先是奋起自相残杀,紧接着又像脱了力似的纷纷虚弱倒下。”
话落,莫萱心神一动。不光是她,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这症状不就跟天临村的那帮村民一样么?
众人一时间脸色都不太好看,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巴图尔继续道:“门中人倒下后,纷纷被突然闯进来的一群蒙面刺客抬刀毙命。只有我那日因事回去的晚,没有吃那些茶点才幸免于难。”
可他回来时还是跟那些刺客对个正着,巴图尔一对多没讨着什么好,正当他打算跟那些人同归于尽之时,拓跋烈竟是拼死用法器把他送了出来。
思及此处,他眼含热泪道:“师父为了护我离开,被那帮畜生从背后一箭穿心……”
之后的事情其他人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巴图尔虽身受重伤却也不敢多待,生怕被后面的刺客追上,一路奔逃到他们歇脚之处才力竭倒下,偶然碰上他们几个,才得以获救。
一夕之间满门被灭,巴图尔忍不住捏紧拳头,青筋暴起:“我一定要那帮畜生血债血偿!”
意识到此事可能牵连极大,莫萱问他:“你可知那帮刺客是谁派来的?”
巴图尔情绪不稳定,猛地冲她吼道:“还能有谁?就是琴剑山庄那帮伪君子干的!”
莫萱就一小姑娘,身子玲珑娇小,乍被这么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一吼,不免吓得颤了两下。
久不出声的顾染音登时脸色就沉了一下,眸光刀割似的落在发怒之人身上。
顶着男人薄凉的视线,巴图尔反应过来自己情绪过激,连忙对莫萱愧疚道:
“抱歉,我不是针对莫仙友你。”
莫萱摆摆手,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于是无甚所谓道:“没事没事,你继续。”
只不过没等巴图尔接话,一旁倚着床柱,沉默已久的裴轩意忽地眉头一皱,出声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各个门派间关系的稳定平衡,你说是琴剑山庄之人做的,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
说罢,他从储物戒里掏出样长条形状的物事,递给裴轩意,解释道:
“这是我当时混乱之下,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东西,我眼睁睁看着它从那骗子身上掉下来的。”
裴轩意接过东西,众人视线汇聚过来,能看出来这物事由玄铁打造,入目是莲纹作底,顶上则刻着一个醒目的“剑”字。
观其外形内貌,赫然是琴剑山庄的令牌。
……
经过一番交谈,众人对事情全貌了解了个大概。
“兹事体大,需得尽快禀告掌门。”裴轩意少见地严肃道。
裴轩意说的很对,但蒋涵义不愿意走,想守着病人,姜芙儿作为医师也得留下观察病状,防止伤口裂开再次感染。
周衍和裴轩意一夜未睡,此刻面色疲乏无力,莫萱想着自己起码之前在客栈睡了一阵子,于是接过话道:
“这样吧,你们先去睡,我去禀报就行。”
蒋涵义颔首:“那就有劳莫师妹了。”
其他人打了个哈欠纷纷散了,莫萱这才想起师尊还站在身侧。
她抬头端详片刻,虽顾染音看着与寻常无异,但莫萱还是心疼他一夜没睡还得御舟归宗,于是催促道:
“师尊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过师尊这次倒是挺乖的,没有像之前那么犟。
只见他额头轻点,也没说别的,就转身跨出门槛。
目送完美人乖乖回家睡觉的背影,莫萱这才满意离开。
莫萱一路奔向主峰,怎料还没到玄极殿,就遇见了位不速之客。
孤身一人回到宗门后,沈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思冥想了很久,依旧没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今日得知莫萱一行人归宗,他一下子就推开门奔了出去,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找过来了。
不,或许他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
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莫萱急着赶时间,乍然被沈绝拦住去路,不由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师兄有事吗?”
话落,沈绝一阵沉默,身侧垂着的指尖蜷了蜷。
想了很久要说的话,对上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半晌都没人出声。
莫萱:……拳头硬了。
见这人忽然又哑巴了,莫萱脑门上青筋一跳,有些不耐烦,主要是她现在真的很困,只想快点禀告完掌门,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加上不知道这小子又在发什么颠,莫萱的脑回路简直在暴走的边缘线徘徊。
她尽量忍着脾气道:“没事的话,师妹我就先走了哈。”说罢她抬步就要离开。
可惜某些人硬是看不清形式,不但喜欢踩线,还要把那根边缘线捡起来打个蝴蝶结。
错身一刻,莫萱的手腕被一道大力紧紧攥住。
“嘶——”
莫萱登时就痛叫出声,她生得白,因而手腕上用力过后留下的红印格外明显。
看着死死钳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咸猪手,又抬头看了眼男人满脸纠结的表情,莫萱一脸懵逼握草:
“您老人家今天是吃错药了吧?”
沈绝还是不说话,只是低头死死盯着她。
眼前的少女生得极好,朱颜玉貌,霞姿月韵,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灵动的眼,似一汪生生不息的活水。
只要她认真看向你,就会让你觉得自己的心永远是鲜活的,觉得自己永远是被人爱着的。
这样的感觉沈绝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如今得到这次机会,他只想看得更久,最好能溺毙其中。
他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姑娘以前总喜欢笑呵呵追着自己,不管他怎么赶就是不走,始终一口一个“沈哥哥”的叫着,如今他倒是想听,可她却不愿叫了。
就像那时他总嫌弃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现在倒是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了……
思及此处,沈绝的眼神不免落寞几分。
莫萱被这人死死盯着,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沈绝现在看她的眼神特别像她以前家门口那只看见肉骨头就流口水的野狗,渗人得狠。
系统:……紧急呼救,这里有变态!
玛德,它再不联系主人,有些狗东西都要偷家了。
察觉到头顶火一样灼热的目光,莫萱低头沉思:男主这次又想干嘛?是要开始左右横跳装情圣了么??
那她作为原主的代言人,是要羞辱他呢,还是要羞辱他呢,还是要狠狠地羞辱他呢?
莫萱绞紧手指,陷入了空前纠结。
捕捉到少女眼底一闪而过排斥嫌恶,沈绝心头霎时一痛。
那双眼睛往日里都是对自己的恋慕依赖,可如今情潮褪去,只剩淡然和洒脱。他明明该高兴才对,但心脏却像被刺了一下,不自觉揪紧。
沈绝不得不承认,他沦陷了,他后悔了,于是那句想了很久却不合时宜的话,就这么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我们……重新开始吧。”
“……”
莫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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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惩戒
◎你就当个外门弟子,如何?◎
这边沈绝一副深情告白, 浪子回头的模样,然而莫萱的脑子还在宕机。
嘛玩意儿?
莫萱一时间只觉得这人简直荒谬至极,于是她索性也不忍了,谁让某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看着跟前某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缺, 莫萱为了赏他块南墙撞一撞, 自顾自地很有仪式感的清了清嗓子, 深吸一口气, 随即朱唇轻启:
“你没事吧?”
“您老人家没事就吃点溜溜梅,别出来发疯祸害人行么?”
“真有意思, 替身游戏玩上瘾了,掰不回来了是吧?脸那么大呢。”
“……”
这一番输出跟豌豆射手似的, 噗噗噗,直接把沈绝给打懵圈了。
莫萱一手插着腰, 小嘴一阵叭叭, 甚至拿出了菜市场门口大妈的独门绝技:破锣嗓子攻击形态。
怎料还是耐不住狗血文男主不但脸大还脸皮厚的本质, 莫萱嗓子都喊了他都没撒手。
沈绝皱着眉看她骂人, 只觉她骂人的样子也可爱得紧,以为莫萱不信自己的拳拳心意, 沈绝登时就想上手把人拥入怀中。
淦!这小子还想占便宜!
莫萱又是一阵鸡皮疙瘩起来,想着这狗东西要是敢碰自己一下,怎么也得废他一条胳膊, 做道卤猪蹄尝尝鲜!
思及此处, 莫萱暗处垂着的右手掌心灵力已然准备好了,就等敌人送上门来, 照着他那张大脸来上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