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柠咬着下唇盯着他，下一刻，随着他的声音，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天灵感一路蔓延到脚趾尖。
沈清野说：“毕竟我们曾经一起孕育过两个孩子，不是么？”
事实上，他昨天就来过这里了，不过他没急着露面，而是先去找了孟晚柠的头发，跟沈宴的做完亲子鉴定，确认了两人之间的确为亲属关系后，才找上门。
此时，沈清野对孟晚柠这个人，是充满了探究的。
孟晚柠像见鬼了一样，转身握着门把手就想跑，连外面还下着大雨都顾不上了。
手放在门锁上，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慌乱，几次开门都没打开。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但压迫感十足，每一声都仿佛扣在她的心弦。
孟晚柠惊呼了一声，以为沈清野是恢复了记忆，又要旧事重演。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转身，反手便用力地扇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出去，她的掌心都疼得直发麻。
“别靠近我，沈清野，你恶不恶心？！”
沈清野脸上直接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毫无准备的眼中有诧异，也有不解。
“我们之前的关系很差劲吗？”
他微皱着眉，抿唇问。
孟晚柠闻言微愣，谨慎地把沈清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沈清野语气晦涩地说：“我不太记得我们之前的事了，孟晚柠，但看样子你没有失去记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孟晚柠再次后退了两步，这次她是贴着墙往卧室方向退的。
出于独居的安全考量，她也在家里备用了一些防身用品。
她睡觉的枕头下，就放着一根高压电棍。
之前是因为沈清野在卧室的方向，她没办法去拿，才想到跑。
现在沈清野堵在门口，她反而有机会回卧室了。
沈清野看出她是真的很抵触跟他近距离接触，眸色暗了暗。
孟晚柠警惕地看着他，她不清楚沈清野是不是又要演她一次，像他之前骗她生孩子时那样。
所以她故意说：“对，我们之前关系很差劲，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看到你这个人，就会觉得恶心到吃不下饭的程度！”
沈清野怔怔地看着她，孟晚柠的种种表现已经很明显了，她显然没有说假话。
但他就是不太想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会讨厌他呢？
他们明明有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能一起生孩子的男女，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差到哪去？
迟疑片刻，沈清野不甘心的说：
“虽然我不记得我们之前的事，但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女孩子，她很喜欢撒娇。孟晚柠，那是我们的过去吗？”
孟晚柠听到他的话后，眼睛闪了闪，不确信地又看了眼沈清野。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清野站在原地，抿着唇：“不然呢？我有什么对你说谎的必要？”
孟晚柠刚为了父亲的事，不得不到沈清野身边那一年，是真的有过一段特别听话的时间的。
那时她已经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但只要沈清野不点头放人，她就算被录取了也不能去上学。
那时恰恰是沈清野刚从局子里出来，最恨她的时候。
他以折磨和欺辱她为乐，又怎么可能会想让她好过。
孟晚柠为了不像只金丝雀似的，除了待在汀兰雅苑哪都去不了。
着实在他面前做低伏小，刻意讨好过一阵子。
沈清野的梦境，大多也都是那一年发生的事，而且多数都是两人和平共处的时候。
在他失忆以后，他周围所有人又都刻意对孟晚柠避之不谈。
沈开山则是精神恍惚，干脆忘记了孟晚柠的存在。
这就给沈清野造成了一种误导，他以为两人之前是平等交往。
只是后期关系破裂，才慢慢分开的。
孟晚柠依旧不怎么信任他：“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沈清野这一次，倒还算是坦诚。
“有人给我发了你的照片，告诉我你是我之前的妻子。”
孟晚柠闻言，手臂瞬时收紧，难以克制情绪的厉声反驳道：
“不，我不是！”
沈清野不明白，她为什么每当提到跟他之间的关系，情绪就那么激动。
为了让孟晚柠冷静，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就算你不是，但我们确实孕育了两个孩子，不对么？”
他看着孟晚柠，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参杂了一抹复杂。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和孩子们，之前见面也不肯相认？”
第170章 过错
孟晚柠听他这么问，眼中刚掠过一抹痛恨，就听沈清野又说：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在他有限的梦境里，孟晚柠都是一个很乖巧，很温顺，很听话的角色。
当初那样娇软可爱的人，没道理变成如今这个视他为仇敌的模样。
孟晚柠心中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失忆可真是一个好借口啊。
他一句轻描淡写的做错事，就能粉饰了她家破人亡，被毁掉的一生。
“不，不仅是做错事，沈清野，无论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现在都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败类！我恨不得你去死，死的越早越好，死的越惨越好，一点都不希望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
字字发自肺腑，字字泣血，孟晚柠几乎是用喊的，说出了这番话。
沈清野就算猜到两人关系破裂，也没想到能破裂到这个程度。
皱了皱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这么恶毒的话？”
孟晚柠咬牙道：“彼此彼此，我说的这些，远不足以你做过的事一半恶毒。”
沈清野便不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她，皱着眉。
他真的很想回忆起来，到底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相见成仇的地步。
可记忆就是一片空白，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回忆起哪怕一个片段。
孟晚柠劈手指着门：“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就是说这些废话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这里可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按照这个国家的法律，你私闯民宅，就算我把你杀了，也是你咎由自取！”
她说话的同时，人已经挪到了卧室边缘，随时都做好了冲进去拿电棍的准备。
但让孟晚柠惊讶的是，沈清野听到她的话后，虽然眉心的褶皱又加重了些，但他也真的走了。
他真的听话地打开了她的房门，做出了要走的样子。
“看来今天不打招呼就直接来找你，是我心急了。但是我真的没什么恶意，你没必要这么怕我。我只是……”
顿了顿，沈清野说：“两个孩子很可怜的，他们都很想有个妈妈。”
孟晚柠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示弱似的话好上半分，她甚至更添了几分厌恶。
“以你的地位，不难找到合适的女人，沈清野，别拿你的孩子道德绑架我，在生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那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沈清野又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才低声说：“你刚淋了雨，待会儿记得洗个热水澡，最好睡觉前再给自己煮碗姜汤，这样能防止生病。”
说完，他才安静地，转身离开了孟晚柠的房子。
孟晚柠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开，她才松了口气，慢慢地，失力地瘫坐到地面。
等再次有力气站起来时，目光看到那袋子食物，已经没有再去理会它们的兴趣了。
打开手机看到唐逸的消息，她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了感谢这段时间唐逸一直请她吃饭，要给他做火锅，才买的那些。
唐逸给她发了一张小动物的图片，是一个广场，上面很多白鸽在飞舞。
背景是浅橘色的夕阳，和端庄肃穆的纪念塔。
他总是这样，遇到好看的景色会跟她分享，遇到好玩的动物会跟她分享，遇到有趣的事情也会跟她说。
孟晚柠抿着唇，问他：【你现在在哪？】
她被沈清野吓到了，这会儿一个人在家，很害怕。
她的门锁并不安全，他能进来一次，就完全可以随时闯入第二次。
唐逸说：【刚出差回来，才到家，这里下了好大的雨】
孟晚柠小心翼翼地发：【我能去你那借宿一晚吗？】
迟疑片刻，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沈清野找来了，我有点怕。】
下一刻，唐逸直接把电话给打了过来。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别怕，柠柠，我这就过来。”
他什么都没问，却给足了孟晚柠安全感。
孟晚柠从在看到沈清野那刻就紧绷着的情绪，也终于在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唐逸后松懈下来，扑到他怀里哭出了声。
唐逸在被她抱住后，愣了两秒，慢慢地红了耳朵，轻轻地拍了拍孟晚柠肩膀。
“没事了柠柠，没事了，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
孟晚柠哭了一阵，才抽噎着说：“我能跟你回家吗？他直接找到我家里来了，我不敢再一个人待在这。”
唐逸说：“当然没问题，柠柠，你先拿点今晚需要用的洗漱用品，剩下的交给我，我明天来帮你搬走。”
既然要走，那就不可能只是一天两天，这里不安全，自然是要搬家的。
孟晚柠点点头，擦了擦泪，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的东西。
她之前搬过一次家，收纳的东西都还在，这会儿收拾着也方便。
没一会儿，她就跟唐逸拿着那些东西，紧紧贴在他身边下了楼。
楼下，沈清野并没走，今天确实是有点晚了，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间。
孟晚柠又淋了雨，也该给她留点时间去清理狼狈，所以他才离开。
但他还是想着再跟她谈谈的，所以他没走远，就在小区外停着车，想等天亮了再去找她。
隐约在小区门口看见两个人，女人身上的衣服有些像是孟晚柠的款式。
他多看了两眼，而后发现，那就是孟晚柠。
刚才还一脸厌恶，对他避之不及的女人，这会儿却紧抱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躲在他的伞下，跟着他上了车。
沈清野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晦暗不明的半张脸，还带着孟晚柠刚才失手打上去的巴掌印。
在他离开孟晚柠家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两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地步。
他的多数想法，都是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他甚至怀疑过，是否他在她孕期出轨，所以孟晚柠才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对两人的孩子也漠不关心，不闻不问。
但他独独没想过一点，那就是，如果问题出在孟晚柠身上呢？
她讨厌他，这件事有很多种发展方向。
可以是他做过错事。
也可以是她……另结新欢。
第二个念头，让坐在车中，远远看着他们的沈清野冷了眸色。
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
第171章 到家
直到跟着唐逸上了车，远离了自己之前居住的地方，孟晚柠见到沈清野后产生的恐慌也没消退。
但她镇定了许多，在回去的路上，颤声问：
“上次忘了问你，你说的沈清野失忆，是他自己对外宣布他失忆了吗？有没有可能是他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对外混淆视听？”
沈清野那个人，城府极深，阴险狡诈，孟晚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唐逸说：“沈清野倒是没主动说过他失去记忆，但他现在的某些行径还是能判断出来一二。”
孟晚柠微顿：“什么行径？”
唐逸沉默片刻，说：“他把沈傲在国外的一部分地下生意给举报了。”
但凡做生意，就难免涉及一些灰色地带，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但刚醒来时候的沈清野，他似乎认为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所以他在发现沈傲涉及灰色产业带后，立刻玩了一手大义灭亲。
沈傲这三年，跟沈家的关系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密不可分。
沈清野这一举动，完全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五。
这跟他以前的行事标准完全不符，当时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再加上沈清野后来又疏远了很多他以前玩的好的朋友，其中不乏夏嫣然那一类跟他可以说是同气连枝的。
以及他又不断地在找脑科医生的行为，种种迹象，就算不直说，也不难让大家想到，沈清野的记忆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唐逸简短的叙述，孟晚柠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在心中进行着思考。
直到唐逸说到某个细节，她才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在他昏迷期间照顾他的人是贺兰书医生？”
孟晚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唐逸愣了下，而后说：“对。”
顿了顿，又问：“有什么问题吗？”
孟晚柠终于意识到，沈清野这次也许是真的栽了。
她彻底放下心了，给唐逸解惑道：“贺医生虽然嫁给沈桀，但她也并不算是沈家人，她跟我当初的情况差不多，同样属于被迫。”
当年她那场假死，奚美娟说沈家也有人会帮忙，实际上就是指贺兰书。
孟晚柠当年见过这个表嫂几次，对她的印象并不好，总觉得她在为沈清野说话。
但后来，也恰恰是这位表嫂，瞒着所有人，联合医院给她做了假的死亡证明。
贺兰书跟孟晚柠本质上是一样的，她们都恨透了沈家。
完全失忆的沈清野，在她的照料下，会一改本性也不奇怪。
孟晚柠简单地说了跟贺兰书有关的事，听得唐逸直皱眉头。
“沈家做的孽真是不少。”
孟晚柠偏头看着窗外后退的景，怅然的说：
“所以说祸害遗千年，我当初是真的希望，沈清野就那样死了。”
顿了下，她放轻了语气，有些无奈地道：
“抱歉，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会比较……”
她想说恶毒。
唐逸却打断她，说：“等下次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多买几支蜡烛，许愿的时候虔诚点，也许能实现。”
孟晚柠的心情不能说是愉快，但的确因为他这句话，变得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自诩道德高尚的人，没经他人苦，就劝他人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