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
这位不会就是当初掺和西式阴婚的那位神父吧？
人生何处不相逢，还真是巧了。
小四感觉到另一位神秘的女巫小姐的视线，偏过头咧开嘴，露出爽朗笑容，正欲打招呼，却被妮娜打断：“这位只是我的助理而已，你应该先向那两位岛国的法师打招呼。”
“岛国？”小四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充满好奇地走到岛国师兄妹面前，“你们来自岛国，难道是阴阳师吗？”
“偶一直很想接触其他国家的修行者，能接到这次委托真是太幸运了。”
岛国师兄妹自我介绍过后，和开朗自来熟的小四聊了起来。
妮娜高冷形象摆在那，不参加话题讨论，也没有人会感到奇怪。
又过去几分钟，管家从里屋出来，眸光扫过屋内几人，语气客套疏离：“先生请几位客人到屋内谈话。”
谈话声骤然停止，在场几人暗中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神色各异。
管家将他们领进里屋，满头银发，脸上布满老年斑的老者端坐主位，他的左右手两侧摆放着四把实木雕花椅。
四位大师，却来了五个人，老者眉峰隆起，锐利的目光逼向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两位神秘大师。
老者沉眉冷声，不怒自威：“想必身穿黑袍的就是妮娜大师了，不知你身后这位是？”
他的眼神就像毒蛇，只一眼就令人后颈发凉，妮娜呼吸变重，努力佯装从容：“我的助理，像我这样有名的占卜师，出门带几个助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放心，她也是我的同门，如果情况简单，她一个人就能处理。
她不需要座位，站在我旁边就行。”
她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模样反而让老者放下些许戒心。
他给了管家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转身走到屋外，搬了把圆木凳进来，放在妮娜座位旁边。
小插曲结束，几位外国大师分别落座，姜芜尽责扮演妮娜大师的小助理角色，眸光多次越过老者，落在后方墙面。
眉心微不可察蹙起，后面那间屋子里面有东西。
还是很麻烦的大东西。
余光转动，姜芜发现对面的岛国师兄妹也注意到后屋的情况，反观她身侧这两位，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
姜芜半阖下眼眸，虽然都是外国修者，但左右两边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川木中芥率先打破沉默：“既然人已经到齐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说明委托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老者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目送她离开，关上房门，又等了片刻，确认人已经走远，才抬起手，将袖子往上拉。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去。
袖子拉到手臂位置，展露出来的部位上全是大小不一的黑色疙瘩，密密麻麻，形如蟾蜍的皮肤。
妮娜看了一眼，慌忙闭上眼睛，她有密集恐惧症，看不得这样的画面。
就算没有密集恐惧症，也受不了这样恶心的画面，小四夸张地咧开嘴，英俊的五官全皱在一起：“哦，上帝，你应该去看皮肤病。”
老者闻言压下眼，拉下衣袖遮盖住皮肤，同时在心里对小四画了个大叉，预备找到机会就把人撵走。
连造成他手臂变异的原因都看不出来，留下来也没多大用处。
川木中芥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这个是鬼上身。”
确切的说，是鬼上了那只手臂。
他现在还不能百分百肯定，老者的情况罕见到他记忆中从未出现，鬼上身只是他的初步答案。
待问明前因后果后，应该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听到想要的答案，老者眸光颤动，眼中逐渐浮现出喜色。
他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却在下一秒发出痛苦的抽气声，手臂位置传来阵阵刺痛，身体痉挛不止，瘫倒在椅背上抽搐。
川木中芥见状大步跨了过去，抓起老者紧捂住的手臂，撸起袖子，猛然和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对上，惊得他甩开手连连后退。
藤田静冷静走上前，掷出白色符纸，准确无误遮盖在那只眼球上，咒语随即响起，符纸内扣，完全将手臂缠住。
疼痛过去，老者单手撑在扶手上，借力直起身，垂眸看了眼手臂上的白色符纸，急忙用手掌按压住。
他转头看向岛国师兄妹，脸上浮现狂喜：“两位大师果然法力高强，抬手就能镇压住这个怪物。”
川木中芥不敢贸然接受恭维，如实说道：“我们也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住你手臂上的东西。”
镇压符只是用来镇压阴物，并不能灭除。
藤田静提醒：“你把事情原委告诉我们，或许能更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既然是疑难杂症，自然需要对症下药。
老者眸光微闪，固执己见，不愿意将真实情况如实脱出。
“大师只管负责抓鬼，其他事无需知道。”老者想了想，从位置上起身，“几位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见鬼怪的真身。”
老者在前面带路，妮娜和姜芜跟在最后。
妮娜故意放慢脚步，与姜芜并肩，压着声音问道：“师父，你看出那是什么了吗？”
她的注意力全在老者上，完全没意识到称呼有问题。
姜芜半阖眼帘，神色不明：“鬼泥沼。”
妮娜一头雾水，夏国文化博大精深，她甚至连“鬼泥沼”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听到轻微对话声，走在前头的小四回过头，妮娜反射性看过去，神情高贵冷艳。
小四被她迷住，为之倾倒。
前后屋子相连，中间仅隔一扇铁门，老者将门推开，跨过门槛后没入黑暗。
紧随其后的川木中芥敏锐地停下脚步，屋内灯光随之亮起，他看清屋内的景象，瞳孔骤然缩小。
放眼望去，地面蠕动着黑色粘稠液体，仿佛有生命般连成片，滚滚黑气不断上涌，泥面时不时冒出几个疙瘩状的泡泡，如沸腾的开水。
木床脚前后倚靠着两个双眼空洞，形如躯壳的男人，两人岁数相差很大，五官相似，很可能是父子关系。
他们腰部以下完全浸泡在黑色液体之中，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些粘稠的东西还在争先恐后往他们身上爬。
蠕动从未停止，但他们身上的液体却不见增加。
屋子四面墙贴满大小符箓，就连天花板也没有放过，老者在黑色液体中自由行走，任由双腿被吞没也毫不在意。
藤田静抱住胳膊，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嫌恶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妮娜想起姜芜刚刚说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鬼泥沼。”
她声音不大，可几人站的很近，不需要刻意也能听清。
藤田静怀疑看她：“你认识这个东西？”
妮娜接收到姜芜的眼神，端起范：“不就是鬼泥沼嘛，我助理都认识。”
她都认不出的东西区区一个助理怎么可能认识，藤田静不信，向姜芜发出质问：“你真的认识？”
姜芜站在最后，略做思考答道：“鬼泥沼就是鬼窝，可以想象成把一群鬼放在同个容器里，让它们互相啃咬厮杀，直至血肉模糊，变成烂泥。
而那些烂泥最后会变成力量强大的怪物，饲养者和它达成交易，成为利益共同体。
想让怪物帮忙做事需要条件，具体内容要看他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不过时间基本上都是以百年为周期。”
小四理解能力极强，他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就是召唤了恶魔，和它达成协议。”
姜芜点点头，用西方思维理解，就是将灵魂出卖给恶魔。
第96章
小四的比喻简单易懂, 以灵魂为代价，和恶魔达成交易，从而得到力量, 获得想拥有的一切。
如果把鬼泥沼里面的怪物比作恶魔, 老者便是与其达成交易的人类，他在过程得到了好处, 同时也将付出代价。
现如今目的达成, 却不愿意付出代价, 变卦想要撕毁契约，于是花钱找来能够杀死契约怪物的高人。
怪不得全程对事情的始末讳莫如深，原来是因为理亏。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果然瞒不住。”老者站在黑泥之中, 颓然闭上眼，“这里的怪物确实是黑泥沼, 但我并不是契约人, 和它达成约定的是我的祖父，今年正好是一百年的周期。”
藤田静问：“契约人是你的祖父, 但是它却找你付出代价？”
“是！躺在地上那两个是我的儿子和孙子，鬼泥沼要的代价不止是我，还有他们。”老者缓缓睁开眼，神色痛苦, “我的祖父和父亲早已离世, 这笔账凭什么要我们来还？几位大师只要能帮我除了这邪恶的怪物, 我必将以重金答谢。”
他主动示弱, 苍凉又无可奈何。
川木中芥眸光微闪，面露同情：“原来是为前人背锅, 你们祖孙三代确实无辜。这鬼泥沼虽然特别，但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可能, 待我和师妹商量一下，再动手除怪。”
老者喜极而泣，忙不迭道谢：“劳烦两位大师费心了。”
姜芜看着他们心照不宣达成默契，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委托人要费心搜罗国外修者，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请等一下，窝有个疑问。”小四忽然举手发问，“就是为什么你站在里面没事，他们却倒在地上无法动弹？难道他们已经死了？”
在已经达成合作的条件下，这个问题略显多余，老者眉头紧皱，他的身体倾向岛国师兄妹，从小四所在位置看去，面色隐藏在阴影下，分不清神情。
老者仿佛没听到小四的提问，脸色不是很好看，微侧过身：“不知您二位大师可有解决泥沼泽的方法？”
小四摊摊手：“窝倒是可以试试，但这东西窝以前没见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窝的手段可能不会起作用。”
妮娜在他开口时用余光向姜芜请示，见她小幅度摇头，于是说道：“这东西太厉害，我不行。”
老者当即板起脸，冷言相对：“既然二位大师束手无策，那还是先行离开吧，我会让人送你们到酒店休息，还会送上丰厚的辛苦费。”
请来的外国修者手段成谜，老者也不能肯定他们谁能解决当前困境。之所以让他们同时前来，既是为了省去解释的时间，也是担心分批将时间线拉长加大走漏风声的可能。
既然有人不会看脸色，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早些打发的好。
刚卸磨就杀驴，这样的态度着实有些不尊重人。
姜芜适时伸手拽了拽妮娜的袍子，暗示她离开。
原本有些生气的妮娜眸光瞥来，接收到信息，手臂一挥，将袍子甩得呼呼作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姜芜跟在她的身后，继续扮演任劳任怨的小助理角色。
小四见她们都走了，心中有些不舍，他确实拿那些鬼泥沼没有办法，但还想留下来看看其他人怎么处理。
不过他也是会看眼色的人，主人家已下达逐客令，他若执意要留，很有可能会被丢出去。
在老者警惕的目光下，小四悻悻离开。
前屋和后屋相连，离开时需要拐过右侧月洞门，然后才是房门。
小四跨过门槛，发现两抹显眼的黑影停留在院中。
她们居然还没走！
难道是在等他？
小四顿时心神荡漾，迫不及待跑了过去。
另一边，听到声音的管家先走了过来。
“几位客人这是？”她朝大门的方向看去，寻找其他人影。
姜芜张口就来：“岛国的大师要施展秘术，按照规矩，我们需要避嫌，你到远一些的地方避避，以免受伤。”
管家没有听到喊话的声音，不疑有他，微微前倾了下身体，转身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打发走管家，姜芜拿出手机联络齐初正，让他通知申城的办事处过来善后。
妮娜见小四跑过来，只好凑到姜芜耳边小声询问：“师父，我们现在是？”
姜芜收起手机，目光紧盯着屋子方向：“你猜这次的委托，他们为什么只找外国人吗？”
小四耳朵尖，听到了姜芜的话，好奇追问：“为什么啊？”
姜芜没打算隐瞒他，解释道：“鬼泥沼已积蓄百年力量，普通修者无法招架，国内厉害的修者都和玄门关系密切，很多人私底下都在帮官方做事。
这个委托人做了太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担心请国内修者上门，真相暴露后会遭到制裁。
相比之下，外国人管他国闲事的几率更小，你们拿钱办事，也不会在夏国待很久，相对而言更安全。”
岛国师兄妹看出里面的门道，故意装聋作哑，给钱就办事的态度就是委托人想要的理想结果。
相反，能力不够，还对事情产生疑问的小四则是潜在的危险因素，需要尽快打发。
妮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给他们推荐师父的时候，他们一口拒绝了，原来是做贼心虚。”
姜芜在网上可是拥有罪犯克星的外号，委托人巴不得绕着她走，哪还敢请她上门。
小四敏锐察觉到两人的关系不像明面上那样，这回倒是学聪明装起糊涂，他心里还惦记着先前提问的答案，于是问道：“所以房间里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还有委托人为什么能在那黑色的泥巴上行走？”
“他们子孙三代会在里面，是因为他们都是契约者，委托人的手臂，就是使用黑泥，让它寄居的证据。”姜芜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些黑泥正在一点点钻进他们的身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就是百年之后，将子孙后代的身体全部交出。”
妮娜不解：“黑泥钻进他们身体会怎么样？”
姜芜：“那些黑泥原本都是人类的灵魂，存有意识，钻进人的身体里，就等于披了人的躯壳，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小四惊呼：“哦，上帝，这也太可怕了吧，把这种东西养在家里，真的能睡着吗？”
妮娜冲他做了个嘘声动作，要是让里面的人听到，很可能会找人把他们都赶出去。
思及此，她又生出新的疑问：“师父，既然你都算出来了，我们为什么还要乖乖到外面来？”
姜芜抱起胳膊，被面纱遮挡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幸灾乐祸道：“鬼泥沼还挺难收拾的，体力活就应该交给想出力的人干。”
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妮娜顿时豁然开朗，体力活交给岛国师兄妹，他们就站在这里坐收渔翁之利。
弄明白姜芜的用意后，妮娜再看向她的目光闪闪发亮，恨不得就地磕头拜师。
师父，好想要啊！
屋内动静越来越大，不多会儿就出现了类似怪兽的吼叫声，紧接着是岛国师兄妹的怒吼，噼里啪啦一阵折腾过后，剧烈的冲击力炸开，有个人影被弹飞，半边身体砸在门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