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她问他。
他垂眸看她,说:“怎么跟无头苍蝇乱撞似的,这么着急去哪?”
许以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米由突然探头过来,和她打招呼:“嘿!好巧啊学霸,你怎么也在这附近,是不是跟谁吃饭——”
邢无妄“啧”了声,抬手朝米由脑袋抄了一个巴掌:“你闭嘴。”
许以葳现在没心情和他们打招呼,同班同学又如何,板着一张脸,但她的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却略带着笑意,没人发现有何不妥。
下一秒,邢无妄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颇有耐心地又问一遍:“怎么了?”
“你松手,”许以葳微微蹙眉,另一只手扒开他的手,“我要去高铁站。”
“好,请假了没?我陪你一起去。”
邢无妄松开了手,许以葳并没有给他回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他也不恼,长腿一迈,跟在她的身后。
接近午时,阳光耀眼。
暖洋洋而刺眼的光线,不偏不倚的落到他们的身上,春风带着花香,稚嫩青葱般的青春气息席卷而来。
前方是光,身后有他。
米由回过神来,冲他们喊:“诶,不是,妄哥你不去吃饭啊……?!”
第19章
M市高铁站。
进站大厅来往的旅客川流不息, 售票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几乎都是不顾疲惫提着大包小包的打工人, 步履匆匆。
许以葳提步准备过安检, 蓦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她转头看向邢无妄,说:“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你回去吧。”
邢无妄偏头,眼尾微微勾起, 漫不经心地说:“不行。”
“什么?”
“我们是同一班车, 我走不了。”
邢无妄垂眸看着许以葳, 嘴角攒出一点笑意,接着,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来一张车票, 在她面前晃了晃。
许以葳微蹙眉:“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 你排队买车票的时候, 我见另一边的窗口人很少,就排队买了一张。”邢无妄头一歪,笑道, “怎么,你想给我报销?”
许以葳看他:“……你跟来做什么?”
邢无妄耷拉着眼皮, 答非所问:“你坐高铁要去哪,还要坐5个小时。”
许以葳直言:“我外婆家。”
邢无妄点点头,单手插兜, 转身朝安检口走去。
走了两步, 他没有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 便回头:“走,不然赶不上了。”
“啊?邢无妄,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请假了没?”
许以葳闻言,愣了一下,连忙小跑跟上去。
她绞尽脑汁,怎么想都只能用一个理由解释得通——这个人想必抓住机会逃掉下午的两节C语言课程,又不回答她,肯定从小到大连个假都没请过,太过分了,居然钻漏洞,说不定还成了他的挡箭牌。
过了安检口,十几分钟就可以验票进站。
一堆人蜂拥而至守在前排,而有三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不顾老人小孩,左右推搡挤到前面。
邢无妄下意识伸手挡在许以葳的身侧,下一秒,他黑眸森冷地睨着那个男人,周身隐约萦绕着生人勿进的戾气,吓得那个男人怯生生地收敛了动作。
“许以葳。”
他低头看她头顶的小发旋,唤了一声。
许以葳视线盯着前方的人数,快排到他们了,抽空回头看了眼,淡淡“嗯?”了声。
邢无妄狭长的眼尾上挑着,声调散漫,唇角勾起一缕笑。
他说:“没事,就叫叫你。”
——怕你忘了把我带上。
许以葳斜睨他一眼,无语凝噎。
*
另一边。
北延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听得出米由变相式吹牛,一点都不赶时间,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往前走一段路,再拐个弯就到餐馆了。
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侧头撇了一眼,刺眼的阳光使他不适地半眯着眼睛,但依然能看见两个男人步步紧逼,想将一个女生堵在墙边。
“小妹妹,别走那么快,哥哥只是想向你问个路。”
应珈蓝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被两个男人追上来。
她没想到会遇到这事儿——
吃完饭,许以葳突然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挂断后,便和她说下午要请假,回一趟外婆家。于是购置班级活动的奖品,只能她一个人完成,在餐馆前两人便分路而行。
这条巷子并不偏僻,只是到了饭点,人比较少。走了没两步,有两个男人向她迎面走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说问路,但她警惕地留意到巷子很安静,当即佯装没听到,绕过两个男人离开。
可应珈蓝还是被两个男人拦在巷子口,她握紧手里的手机,故作镇定地盯面前的男人,手指凭感觉点击屏幕,想拨打110。
北延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事不关己的,继续往前走。
“北延!”
眼见两个男人步步紧逼,应珈蓝靠着墙壁,完全无计可施,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其中一个人听她喊名字,促狭一笑:“搁这叫谁呢,你男朋友?”
应珈蓝抿了下唇,后背瞬间爬满了一身汗,本想强装镇定逃过一劫,却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声音有点抖:“你,你干嘛,别碰我!”
“你明明一个人,装什么有男朋友,无不无聊?哥哥来陪你玩……”
另一个人话音刚落,伸出手就想摸摸应珈蓝的脸蛋儿。
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忽然感受到腰侧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道踹了一下,整个人顺着力道倒在地面上。
“我无聊,要不你陪我玩一下?”
北延双手插兜,挡在应珈蓝前面,懒散又带着些倦意的声音响起,不轻不重,却莫名带着主动挑衅的意味。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屁孩,那个人瞥他一眼,视线挪到同伴的身上,手捂着腰,躺在地上痛得打滚,可听到他的话,更是气得牙痒痒。
怒道:“小子,我劝你别学什么英雄救美……操!”
话说到一半,猝不及防地冲北延挥拳,想搞偷袭。
北延挑眉,正愁着打拳没有练够,这不有现成的实战了,挥过来的拳头弱不禁风,他偏了偏头,轻松地躲过去。
乱挥的拳又来了,他连续躲避,身体扭转自然流畅又娴熟,导致拳拳落空。
“力道不够,”北延语气淡淡,勾着嘴角似乎在笑,半调侃地评价道,“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再练练吧。”
下一秒他抡起拳头,手臂青色的脉络凸现,找准目标,右直拳朝那个人的左脸击打,脸颊瞬间变形,连带几滴口水飞出来,甚至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叫声,摔倒一旁。
捂腰部的那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忍着痛,挥手便要给他眼睛一拳,北延身体左闪,那个人直接扑了个空,他唇角微勾,在后面补了一脚,踹那个人的屁股,当场摔个狗吃屎。
北延自喉咙发出一声轻嗤:“就这?起来继续玩啊,就这么一丁点能耐,你们装什么流氓胚子?!”
“呸!臭小子你——”另一个人脸颊被打肿了,不服气地冲北延吐口水,结果飞出一个带血的牙齿,惊呼,“卧槽!我的牙齿——”
紧接着,转头和他同伴说:“快!我要去医院,看看我的牙齿怎样了。”
其实,两个男人知道打不过,又挨够了揍,借看牙齿去医院为由相互搀扶着离开这地方。
北延轻挑眉梢,慢条斯理地往后捋了一把头发,连一滴汗都没流,还没过足瘾,本想再来的,没想到这么不经揍。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原来是孬种玩意儿。
应珈蓝紧抿着唇,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眼见两个男人逃跑的速度已经不见人影,慢慢地,她缓过神来,视线望向北延的背影,在阳光照映下,一头黑发被阳光染成了褐色。
北延松了松胳膊,并没有折身原路返回,顺着巷子继续往前走。
应珈蓝一怔,下意识伸出手又收了回来,她嘴唇微动,却没有开口叫住他。别说回头,甚至他连眼尾都没有扫她一眼——虽然不礼貌,但他确实救了她。
……
半响后,北延猛然转身,垂眸看向她:“离远点,别跟着我。”
应珈蓝一下子定在原地,眨巴着眼睛,抿了抿唇:“我,我害怕……能不能跟在你后面走,不会打扰到你的,还有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哈?”北延头一歪,半眯着眼睛,“人都跑了,你怕什么?胆也太小了吧。”
应珈蓝蹙眉:“光天化日的都遇到这事,证明这条巷子多不安全——”
北延打断她的话,轻哧:“总之不行。”
应珈蓝耷拉着脑袋,直到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还没离开这条巷子,心安定不下来,就感觉危险徘徊在周围,一点点包裹着她。
她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北延。那会儿,他背对着她教训两个流氓胚子,加上刺眼的阳光,没能看清他的长相,这次倒是放大版摆在眼前。
黑发,五官线条硬朗,高鼻梁,棱角分明。再仔细看了看,眉骨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看上去是不好惹,却增添了五官独有的美感。
应珈蓝张张嘴,正要说话时,北延电话响了。
“太过分了!”米由向北延一顿输出,说,“我们刚刚遇到了学霸,妄哥连饭都不吃就跟着学霸屁股后面走了,我寻思着他叫邢无妄,不是叫汪汪,居然抛下兄弟……”
北延突然叫他:“米由。”
米由一顿:“啊?”
“你一个人去吃饭吧,我困了,打算回宿舍睡觉了。”
“……卧槽不是吧,延哥你怎么也抛下我,喂?”
电话那头话音未落,北延果断的结束通话,淡淡地瞥了应珈蓝一眼,转身,自顾自走了。
应珈蓝微怔,连忙跟上去,北延又停下脚步,回头和她说:“我的话,你没听懂?!”
“北延,你不是要回学校吗?我也是,正好顺路,一起走不为过吧,我又不会打扰到你,各走各的。”应珈蓝淡抿着唇,反驳道。
北延这回没说话。
不一会儿,两人坐上了公交车。
这个点人不多,但空位占得七七八八。北延往后面走,停在并排的两个空位旁边,他偏头,朝跟在身后的应珈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里坐。
应珈蓝有点受宠若惊,这个人的态度怎么说变就变,刚刚还凶巴巴的。
她点点头,坐到靠窗户的座位上,唇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笑。
北延在她身边坐下,忽然瞥见她的唇角向上扬起,但很快收回视线,他望向右上方的车站牌,要坐十二个站,便阖上眼睛背靠椅背休息。
公交车平稳的行驶着,一开一停,车厢里面的人上上下下,熙熙攘攘。
就在这时,应珈蓝感觉右边肩膀很重,好像压了东西,她把视线从窗外挪到自己的肩头,低眸一看。
北延熟睡的容颜一览无遗,淡薄的光线映衬下多了几分柔和。
应珈蓝身子顿时僵硬了,不知道应不应该叫醒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敢乱动。
这半天出校门遇到的事还真多,她心里叹气。
*
“美女,我能和你换个座位吗?你旁边坐着是我妹妹,我们很晚才买票,所以没买到连坐,隔得有点远,担心照顾不了她。”邢无妄勾着唇,指了指他原来的座位。
两人的座位距离相隔很远,一个右边第一排A座位,一个左边最后一排F座位。
一发车,许以葳上了趟厕所,他趁机跟坐她身边的女人换位置,因为是独自一个人,所以很好说话,又听到他们是“兄妹”,当下便同意了。
等许以葳回到座位,就发现旁边怎么换人了,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懵地看向邢无妄,说:“你是坐这个座位吗?怎么还能乱坐啊?”
邢无妄大剌剌靠着椅子背,声线散漫:“昂,她想和她男朋友坐一起,非要跟我换位置,我也没办法。”
是这样吗?
许以葳转头,挺直腰板,伸长脖子,朝后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坐在靠窗位置,和她年龄相仿,但旁边坐着一个大叔,看上去三十多岁左右。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男朋友?好前卫啊。
许以葳收回视线,挪到邢无妄的身上,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为什么突然回外婆家?”邢无妄问。
“我外婆出院了,”许以葳唇角隐隐含笑,“跟妈妈通电话时,说外婆很想我,叫我回个电话问声好,其实我也很想她,就一股脑儿想回去见见我外婆。”
年前外婆因身体病重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妈妈担心医院的细菌会感染到她,便不许她前往医院探望,又加上春节过得很快,实在没有理由待到外婆出院,这种一股脑热跑回老家,也是她第一次。
邢无妄听完,缓慢地扬起了一侧眉毛,轻笑:“许同学,你真会搞人心态。”
“什么?我搞谁……”
许以葳微怔,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话音未落,就被他截住了话头。
“昂,我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
许以葳呢喃,默然地挪开视线,望向窗外的风景。
邢无妄见她扭过头,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便知道两人不在同一频道上,不由得笑了笑,在马路见到她的时候,差点被她吓坏了。因为很少见她这样子,第一个反应是被谁欺负了,眼角泛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恨不得把那个人揪出来,为她出气。
他不会怎么哄人,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陪她做她想做的事,并且是开心的事。
幸好。
她很开心。
第20章
高铁在呜咽的风中呼啸而过, 留下一连串美妙的尾音。
长达五个小时,不少的乘客昏昏欲睡, 耷拉着眼皮看着窗外的风景, 最终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可许以葳不知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 指腹滑动着屏幕,十分认真。
邢无妄坐在座位上, 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许以葳, 见她有了动作, 而后偏头问她:“看什么呢?”
许以葳说:“刷题。”
听到这个回答,邢无妄沉吟了半响,他撑着脑袋, 漆黑的眼眸看着她:“你这是要卷死所有人, 包括我么。”
“卷什么……”许以葳这回听懂他的话, 温声道,“今天刷题量还没完成,并且学习是一种习惯。”
邢无妄眉峰一挑。
许以葳侧头看他, 放下手机,轻描淡写道:“生长环境各有不同, 而我的生长环境告诉我,一定要做到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