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门打开,乘客上下车的脚步声, 她终于反应过来。
许以葳猛地抬头看他, 可好巧不巧撞到他的下巴, 她吃痛一声,用手捂着头顶,还不忘直起身子, 向后退了几步。
她小脸一皱,却从他眼里看到了神色怔然的自己。
邢无妄垂眸看她:“撞疼了?”
许以葳揉了揉头顶:“没事, 力是相互的,你不疼么。”
邢无妄挑眉,并不感到有痛意, 见她还在揉头顶, 便说:“我看看。”
想挪开她的手, 看看有没有肿起来,可许以葳立即转身, 朝车门外走:“好像到站了,我们下车吧。”
他一顿,瞥了眼路线图,而后笑着应声,发现前面的人越走越快,似乎能从她的身影看出来,脑袋瓜因羞涩到似有若无冒出一丝丝白烟。
忽而,许以葳停下脚步,听到身后传来低笑,甚至带了点儿哑的声线。
她回头侧过身。
阳光下,少年逆着光向她走来,光线从他身后打过来,微风一吹,将衣料映透地勾勒出底下的宽肩窄腰。
她一时间明白了什么,好像见过……
那时候她在等人,无意间看到一男生被女生拦路表白的场景。
原来是他。
*
离开地铁站,应珈蓝走到附近的药店,买了药膏贴和口服活血止痛胶囊。
不过目前有个问题,她不知道北延在哪里,手机也没有储存他的号码,然后又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班群群文件,记得辅导员先前有上传过班级学生的基本信息。
她站在药店门口,按了两下手机,不经意地抬头一看,街道对面正经过她想要找的人。
下一秒,应珈蓝视线追随,握着手机,朝着马路跑过去。
“北延!!!”
身后有人大声唤他,北延脚步顿了顿,回头。
应珈蓝跑到他面前,一边喘气一边递给他一袋东西,说:“给你。”
“什么?”
“药膏,用来消瘀的。”
北延耷拉着眼皮看她:“我不需要。”
“你坐下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捂了一下小腹,连眉头都皱了,怎么不需要……”应珈蓝沉吟,“那你可以备着。”
北延轻嗤:“我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这袋东西要么你拿走,要么我扔到后面的垃圾桶里。”
这人还是这么没礼貌。
应珈蓝听完,正眼看着他,淡道:“那次在小巷谢谢你帮了我,也正好看到你捂小腹,以为你受伤了才给你买药膏,我们算扯平了,而且这袋药膏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什么,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了一颗用纸巾包着的熟鸡蛋,塞进他的手心里,又说:“还有鸡蛋,我特意叫餐馆老板煮了颗鸡蛋,热敷效果更好。”
她说完,看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人。
北延被她一系列动作气笑了,一手拎着袋药膏,另一只手被迫握着颗又烫又热的熟鸡蛋,未有丝毫犹豫,他往后面的垃圾桶走过去,抬手,准备扔掉。
他站定,不知怎的又收了回来,把鸡蛋放进袋子里,拎着袋子,往前走。
*
蓝桥杯省赛结束的一个月后,成绩在蓝桥杯官网上公布。
许以葳获得省赛一等奖,同时晋级全国总决赛资格,以她一路走来拿过大大小小的竞赛奖,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偏偏随着蓝桥杯的普及,含金量提高,题型相当于ACM竞赛的铜牌难度,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她先是一愣,这个证明像是给了她一个底气,到时轮到打ACM竞赛,或许能减轻一些压力。
室友三人开始打趣她,特别是栾穗,一个劲喊着请吃饭。
许以葳笑了笑:“珈蓝她也不差,获得省赛二等奖,你怎么不叫她请吃饭呢?”
“不急不急,一个一个轮着来,拿下一等奖的许学霸你先请,然后再到拿下二等奖的应美人,这样子,我未来一个星期的饭都有人包了哈哈哈。”栾穗搭着她肩膀,扬眉,然后转头问应珈蓝,“对吧,美人儿。”
应珈蓝没有应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拿下了二等奖,专注地低眸,不停摁着鼠标,多次打开网页,输入身份信息,一遍又一遍确定那个就是自己。
栾穗又叫她一声,她抽空侧目看了眼,敷衍地“嗯”了声。
应珈蓝长得很美,五官柔和,轮廓青涩,笑起来的时候在眼睛下方有小小凸起,更显精致,非常甜又纯粹的那种长相。
“最好不过初见,最美不过初恋”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最为适合。因为栾穗不喜欢传统叫法,多数叫应珈蓝都是蓝蓝或应美人,甚至“应美人”这称呼还是栾穗给她取的。
许以葳闻言“啊”了声,看她:“未来一个星期?你不陪你男朋友吃饭吗?”
栾穗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被何璐截了胡,抢先说:“她啊,和男朋友吵架喽~”
“烦人!”栾穗抄起靠背的枕头,朝何璐砸过去。
何璐侧身闪躲:“作为电灯泡的我有幸见证这一幕,错了没,下次别再拉我当电灯泡,我就不爆你的事儿出来。”
栾穗抬起下巴,以45度角向上,瞥她一眼:“等我们和好,我还是会继续拉你一起去玩,秀恩爱秀到你腻。”
何璐被她气得想笑,拿起她桌面上的卸妆水,浸湿一张洗脸巾,大步朝她走过来,打算来个洗脸巾卸妆手法,栾穗双手捂着脸,连连后退。
正要打开寝室门跑出去,就被许以葳叫停。
最后庆祝寝室里的两个人在蓝桥杯省赛分别获得一、二等奖,当然不会去食堂用餐,而是到校外下馆子。
……
晚风拂过树梢,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许以葳坐在靠窗位置,朝窗外看了一眼,很快,雨渐渐停了。她站起身,和应珈蓝结伴回寝室,雨势虽小,但在低处凝聚成了一个个水洼,倒映着她们的身影。
刚吃完饭,栾穗就接到男朋友打来的求和电话,还没来得及和好又吵了起来,她直接把人约到操场面对面详谈,还带上了何璐,其实主打一个拉架,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将人砸进医院。
前面的分岔路口往右拐就是女生宿舍楼的必经路,应珈蓝放慢脚步,和她说:“以葳,我有点渴,想去小卖部买瓶水。”
许以葳点点头,改变路线,往中间的路口走去。
不管什么时候,学校的小卖部往往都是学生聚集的地方,或许饭点还没过,现在人不算。应珈蓝不想许以葳和她一起进去挤,便叫她在门口等。
许以葳站在路灯下,风吹树影在晃动,她抬头,天色沉沉,漆黑如墨看不清云的形状。
下一秒,她听到旁边有脚步声,侧目看去,邢无妄学她仰首望天,随后又垂眸看向她,眼尾不自知的挑起,勾人心魄似的。
他说:“听说你在今年蓝桥杯获得一等奖,还拿到国赛资格,挺厉害嘛你。”
“谢谢,”许以葳说,“不过我记得学校门口的电子屏第一时间就做了滚动,你应该是看到,而不是听说。”
邢无妄挑眉,从嗓子里溢出一声轻笑:“国赛什么时候?”
许以葳想了想,说:“5月份,按往常来看会在北京举行。”
紧接着,她看见一只宽大的手掌伸到面前,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一等奖是不是有奖金?”
“嗯。”
“那我们平摊,这种比赛奖金应该不多,可以一九分,你九我一。”
许以葳听完,果断一掌拍掉他的手,悠悠地问道:“你是土匪吗?”
邢无妄歪头,唇角一勾:“昂,你说是就是。”
许以葳看他一会儿,不由得叹气:“明天早八有课,我不是说过等下次陪你去那家还没吃到的早餐店吗?你能起得来,那我们就一起去,算你帮我庆祝,我请你吃早餐。”
他顿了一下,看进她的眼睛,启唇,声音暗哑。
“好。”
*
第二天一早,邢无妄昨晚定好的闹钟响了,响了一会儿,被窝里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紧不慢地关掉闹钟。
可是整个寝室的人都被吵醒了。米由翻过身,一边用枕头捂耳朵,一边怒道:“谁啊!早八上课已经够难受的,谁比早八还讨人嫌,居然定闹钟?!”
下一秒,床头被人敲了两下,他抬头。
邢无妄穿着一身简单干净的黑衬衫黑裤,站在米由的床边,似笑非笑地说:“我。”
米由一下子清醒,笑呵呵:“啊哈哈哈,早起好,早起晒晒太阳补骨髓…不,是补钙”
邢无妄懒得理他,转身,打开寝室门,往外走。
米由见状,问:“欸妄哥,你一大早去哪啊,今天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
“去外面吃早餐。”
“早餐?说得我都饿了,我也去,等我换件衣服,很快的。”
邢无妄瞥他一眼,半响不说话,米由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感到一道森冷的视线投射到他后脑勺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回头,结巴道:“怎、怎么了。”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勾唇:“你要去?”
米由张张嘴,看见他眉眼间的不可遏制的戾气,不知该回答去,还是不去,最后刚把嘴合上,就听到似笑非笑地提醒。
“你去了,太阳一定从西边出来。”
米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一手甩开衣服,钻回被窝里躺平,说:“我一时之间又不饿了,打算再睡一会儿,比起外面的早餐,我还是喜欢食堂阿姨做的,有种妈妈的味道。”
“嘭”一声,寝室门关上。
北延也醒了,坐起来半靠着床头,揶揄道:“你啊,劫后余生了。”
米由:?!
……
下了楼,昨晚约好在校门口等,许以葳便往校门口走去。
半路上,她迎面看到了邢无妄,眨巴着眼睛,快走几步到他面前:“不是说校门口等吗?”
邢无妄垂眸看她:“我起晚了,想抄近道,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
许以葳点头:“其实你可以跟我说一声,我们换个时间再去,就吃个早餐不急的。”
他目光漫不经心,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声音里掺着点笑——
“我们约好的。”
第24章
早餐店里堂食的只有两桌人, 外面仍然排着长长的队伍,生意火热程度不减。
老板上餐的速度很快, 热气腾腾的食物一下子放到小桌子上, 冒着白烟,香气扑鼻。
吃了没一会儿,许以葳电话响了。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她听完,放下手中的汤匙, 随后挂掉电话, 和邢无妄说:“我忘了今天纪检部有检查, 卜述打来提醒我,快到点了,我现在就要过去。”
邢无妄眸色晦暗:“你——”
许以葳站起身, 笑道:“你慢慢吃, 记住别迟到, 待会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可不是善茬,不然会被记名字的。”
说完, 她只留下一个背影。
邢无妄视线追随,直到她消失在他视线里, 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桌子的食物,顿时毫无食欲。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没有支撑点, 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上。
他低眸, 盯着自己的掌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站了起来, 径直往外面走去,走着走着就跑起来,叫了声:“许以葳。”
许以葳一怔,回头。
邢无妄来到她面前,塞了包饼干在她手上:“我见你早餐还没吃完就走了,饼干顶饱,拿去吃。”
许以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饼干,笑着说谢谢,然后又问他吃饱了没。
邢无妄勾唇:“吃饱了。”
顿了顿,他漫不经心地笑了,吊儿郎当地说:“你忘了付钱,又跑这么快,请吃早餐变成霸王餐,因为你,我差点出不了早餐店。”
“……啊,我记得我给了钱的。”
“没事,下次你再请。”
邢无妄眼尾挑开,笑意弥漫。
许以葳抿着唇,拼命地回想自己有没有付过钱,她有一个习惯是喜欢备点零钱出门,刚好带上的零钱够付早餐钱,还是上餐前一并给老板的。
她喃喃自语:“没有吗?好像给了的……”
两人并肩往前走。可他一字不落听到她的碎碎念,唇角笑意比方才更加明显了。
她一走,他就跟老板要了她花出去的零钱,换成他的手机付款。
此刻不过是制造一个机会,能跟她下次单独相处。
*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
最近天空偶尔下点小雨,地面又湿又滑,栾穗不想食堂和寝室来回走,就连叫外卖都懒得动,她眼睛一骨碌,提议玩“共享定位玩捉迷藏”这个游戏。
何璐瞥她:“我们为什么要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管你爱吃不吃。”
栾穗一下子抱着何璐的胳膊,撒娇道:“别嘛,寝室里的乐趣是需要我们共同培养的,玩嘛玩嘛,一起玩啊。”
应珈蓝笑了笑,问:“怎么玩?”
“很简单的,我们四个人在群里打开共享定位,鉴于明诚大学面积大,躲藏的地方仅在教学楼为中心的这一块位置,第一个被找到的人负责去食堂打包午饭回来,并且可以指定一个人陪同。”栾穗想了想,指着应珈蓝说,“蓝蓝你当鬼,你抓人。”
应珈蓝眨了眨眼睛:“我?”
栾穗点头:“没错,是你,最好给我放点水。”
何璐听完,哼笑一声:“说得好听是玩游戏,其实是你不想动,想叫人帮你打包午饭回寝室吃,直说不就好了么,还兜了这么大一个圈。”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都说了,是共同培养乐趣。”
“继续嘴硬吧你。”
许以葳看着她们俩拌嘴,用手撑着下巴,笑出了声。
游戏开始之前,四个人到了教学楼一层,同时打开共享定位,然后倒数十个数,躲藏的三个人开始四处逃走,留下应珈蓝在原地倒数。
应珈蓝数完十个数,低头,看着她们移动的位置,开始寻找。
离开教学楼,许以葳盯着手机“鬼”地移动,绕到碧落园,往里面走,突然脚步一顿,折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三四秒后,她重新抬脚走进去。
开位置共享捉迷藏比普通的捉迷藏还要刺激,不管是当“鬼”,还是躲藏的都会乐在其中。
她穿过碧落园,却发现“鬼”往这边靠近,转身,原路返回。
“学霸是不是在找厕所,还是学习压力过大,疯了?!”
一排大树后面的几个男生,嘴里叼着烟在聊天,饭点时间这里没什么人,边插科打诨,边因天气闷热而乘凉。米由瞥了眼外面,便看到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