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转头看了看他苦笑一声,“原还想着你小子能救老夫,只可惜歹人陷害,霖骁你最好不要插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霖骁一边问着,一边使了一个眼色,让陈栓柱把凤娥扶到了一旁。
知道他们要说正事,凤娥也没有抵触,由着陈栓柱将自己拉起,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她转身伏在陈栓柱肩头低泣。
杜老爷叹息一声,“昨日老夫听闻,他们不仅因为那些盐,还因为在运盐的车底找到了不少兵器包括一张防守图。”
陈霖骁脸色陡然冷了下来,“防守图?”
第30章
如果只是盐也不至于必死无疑,但若是牵连到兵器和防御图性质完全不一样,事情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是陈霖骁始料未及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陈霖骁没有再说话,将剩下的时间交给凤娥。
等看着老爷子穿好棉衣,吃完食盒里的饭菜后,时间也刚好到了。
几人再次从衙门的后门出来,家里一下多了两个人,吃穿住行需要用到的就更多了,几人在镇上采买了些粮油,就坐着驴车出城。
宋母和姚金枝不懂杜老爷这里面的事情,但是凤娥陈栓柱和陈霖骁清楚,这件事一但涉及到兵器,问题将会十分严重。
“还有时间,此事还得另作安排。”冷峻沉稳的声音,像是安抚住了众人焦躁的心。
陈霖骁好像不管遇上什么事情,脸上都是那样淡然冷肃,让人觉得冷情却又让人莫名的安心。
回到村里,陈家气氛十分的低沉,姚金枝更是大气不敢出,安静的操持着众人的吃喝,唯有陈霖骁还有闲情逗逗狗,训一下狼崽子。
三四日的时间,日子就这样过去,凤娥几次心急想要问问陈霖骁,到底怎么救她父亲,可看着对方那张冰霜般的脸,她又说不出口。
“金枝妹妹,二弟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这几日也没有什么动静,我这心里着实不安。”
不敢和冷脸的陈霖骁询问,她只好找金枝,这几日她发现陈霖骁虽然脸色冷,但面对姚金枝的时候,却会温和很多。
这几日陈霖骁的态度和气息变化很大,几人也都看在了眼里,就连对他吆五喝六的宋母,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
姚金枝自然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可她却知道,陈霖骁是最面冷心善的人,所以即便他的气息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也没有之前那样畏惧他。
“我听二哥说,好像在等消息,但具体的我也不知。”
其实金枝这两日也有些心急,于是昨晚做饭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了一下帮她打下手陈霖骁,只收到他淡淡一句回答,看出来他不想多说,她也就没有追着问。
“等消息?”凤娥愁眉未展,嘟囔着转身回了屋。
院子里,陈霖骁背对着两人,正在训练两只狼崽子服从命令,似乎从不知凤娥和宋母着急的心。
正在井边提水的陈栓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对于自己弟弟的这个态度心里也有些不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想到岳父案子的复杂性,也知道这件事有些为难弟弟了。
他一个猎户素日里几个月都不进一次城,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从死牢里捞人出来,凤娥仗着是出嫁女,所以没有受到连累,不然只怕她也要被关起来。
这点也挺让陈家众人惊讶,原本陈栓柱就是上门婿,户籍应该入杜家,但这次出事后才知道,杜老爷只是口头让他入赘,户籍上登基的却是凤娥嫁入陈家。
不过也幸而如此,凤娥和陈栓柱才躲过这一劫。
又过了两日,就在除了陈霖骁众人都等不下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冒雪停在了陈家的门口,跟在车旁的随从穿着得体,一行一动中都透着规矩守礼。
和车里的人简单交谈了两句,遍恭敬的上前扣了三下门。
“敢问,此处可是闻山先生的府邸?”
院子里劈柴的陈栓柱疑惑的站直腰,望着院外的人,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个女人也听到了声音,从屋里急匆匆的出来看看情况,但也没敢随意开口,下意识转头看向院子里喂狗的陈霖骁。
抱着狼崽子的陈霖骁,面色淡然,懒洋洋的掀动眼皮看向门口。
“不过草庐三间,何来的府邸,大人怕是走错了地方。”
前来叫门的随从面上赧然,他自然知道这几间破房称不上府邸,但这不是显得尊重吗,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
但主子就在车里,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有些求助的看向车窗,和自家主子对上了视线。
马车里的人瞥了瞥嘴,将脑袋缩了回去,稍作修整仪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脸上化作和蔼的笑。
有些圆润的身子稳健来到门前,一双小眯眯眼快速的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最后目光锁定在喂狼的男人身上,笑容也变得带着几分讨好。
“是家奴莽撞了,敢问闻山先生可在?”
在这几日的训练中,天青和金乌也警惕感上升,甚至比大黑和二黄戾气更重,看到陌生人靠近自己的地盘,它们发出狼族独有的警告低吼声。
站在门外的东方彧和随从脸色都有些紧绷,笑容也越发的僵硬。
陈霖骁侧头看了一眼两只狼崽子,它们触及到他的目光,畏惧的怂了怂脖颈闭上了嘴,蹲在大黑的身后依旧保持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人。
陈霖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近门口处,“二位找我何事?”
他的回答倒也没有让东方彧意外,从他处世的经验看来,陈霖骁周身的气度就绝不是简单的村民,只是得到想要听的答案,心里还是开心的。
东方彧也没有废话,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几日前友人送来的信,可是出自闻山先生之手?“
陈霖骁目光在信封上扫了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是我,大人远道而来,进来喝杯粗茶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屋里走去,路过姚金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姚金枝会意立马拎着热水去冲茶。
凤娥跟着宋母回了房间,躲在帘子立马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陈栓柱作为家里长子自然也是要留下来招待的。
在简陋堂屋坐下,东方彧目光颇有些复杂的看着陈霖骁,因为他周身的气度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先生信中所言可以不费兵力击退金人,究竟作何解?”
陈霖骁执茶轻轻品味,虽是一盏粗茶,可在他的手里似乎变作千金一两的茗茶,神态淡然令人捉摸不透。
就连东方彧这样的老狐狸,一时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近来三年金人那边天灾不断,粮食出现了短缺,这也是这场战役的开始,人饿疯了战力自然比平时要强,但若给他们需要的东西呢?”
“给他们需要的东西?这就是你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东方彧皱着眉头看向对方年轻的后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嘲讽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会轻信这样一个年轻人,不过是个故能玄虚之辈,但转念一想他信中说的一些事情,的确是他曾未想过的,也对现在朝中之事可谓是一针见血。
想到这里他又按那些自己焦躁的心,“还请先生详说。”
两人这一聊就忘却了时辰,姚金枝一连给他们续了三壶茶,见两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求助的看向帘后偷看的宋母。
凤娥宋母也发现时辰不早,于是撩开帘子悄声去了灶房,三个女人默声做饭,虽然不知对方是个什么身份,但他们都清楚这人或许这人对救出杜老爹有帮助。
或许陈霖骁前几日说的等消息,就是等着今日这人……
等到看见宋母带着两个年轻媳妇端着饭菜进来,东方彧脸色赧然,“哟,天色都这样晚了,和先生一聊竟然忘了时辰,实在是失礼。”
陈霖骁脸色冷淡,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话,陈栓柱在镇上应酬的多,闻言赶紧按着要起身离开的东方彧。
“大人冒雪而来,这个时辰天色也暗了,若是不嫌弃家中粗茶淡饭,不妨用过饭等雪小点再回去也不迟。”
陈霖骁接过宋母和姚金枝端来的饭菜,帮着摆好饭菜,终于淡淡的说道:“还有些事情大人需要今日定夺,不妨边吃边说吧。”
有外男在桌上,三个女人自然不能坐下一起吃,于是都躲在了宋母的房间里。陈霖骁却在东方彧重新坐下前,拿出了三个碗,十分自然的盛了饭,又从桌上拨了些菜。
一时间桌上的菜所剩不多,东方彧和陈栓柱都有些疑惑不解,甚至有些尴尬。
“金枝,过来一下。”
正准备做绣活的姚金枝冷不丁被点名,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炕头偷听的宋母和凤娥,两人也不解的摇了摇头。
她只好放下手里的绣品,缓步走了出去,陈霖骁看了她一眼,将三碗饭菜放在了托盘上。
“和母亲与嫂子趁热吃。”
姚金枝心里一暖,有下意识看了一眼客人,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好容易凑出这些看着不错的菜,量却不大,这样分出来三份,盘子里的可就不多了。
陈霖骁却丝毫都不在意这些,目光冷冷的盯着她,一言未发但都是催促的意味,姚金枝也不敢多耽搁,端着盘子进了里间。
东方彧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等陈霖骁坐下后,他甚至想要打趣两句,但一方面对方太冷了,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二来他们还没有熟到玩笑的份上。
“闻山先生真是心细如发。”
一整日脸上都没有化冻的人,却突然轻笑一声,“却不及大人一半。”
坐在他对面的东方彧一怔,眯眯眼睛重新审视其这个后生,“说吧,你拐弯抹角引我过来,应该不是真的为了献计献策吧,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人之间似乎都喜欢绕弯子,陈霖骁这次是着急时间,杜老年纪大了,在狱里多一日,就多一天的危险。
“献计献策是真,但从中给自己行些方便也是真,大人若果觉得这次的计划可行,那么我有一个人选推荐,由他出面倒是比大人安排人手更为得力。”
“谁?”果然,东方彧对这个人选有了兴许。
“实话和大人说,此人正是之前被捉通敌的杜家家主,这次送货被人坑害陷入其中,有之前的成功交易,后面如果再出手,想来会容易不少。”
东方彧审视的看着他。
第31章
作为一只老狐狸,能通过信中的暗语找到陈霖骁,来之前就不会没有调查过他,这两年来镇上出的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杜家通敌之事。
稍一打听也能知道陈家和杜家有些姻亲关系,所以陈霖骁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但藏在宋母房间里的三人,此刻都已经屏住了呼吸,哪里还顾得上吃饭,三双眼睛恨不能在门帘上盯出一个洞来。
陈栓柱也紧张的说不出话,静静地看着东方彧,房间里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东方彧和陈霖骁却都浅笑着的看着对方,俩人一言未发却又像是交锋了几个回合。
“这件事本官回去安排,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轻重,若这中间出了偏差,到时候可不是一个杜家能担得起的。”
“大人只管放心。”
陈霖骁浅笑举起了茶杯,两人轻碰下便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从朝中事到西北荒漠两人似乎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吃过饭,东方彧又喝了一盏茶,这才带着随从连夜离开了村子,陈家日复一日的生活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闲暇时陈霖骁带着狗和狼去打猎,附近的山里没有什么东西,不过倒也没有空着手回来,猎了三只野鸡和两只兔子。
大黑二黄更是一狗嘴里叼着一只竹鼠,这也是它们给自己找来打牙祭的零嘴,宋母在家可不像跟着陈霖骁在上山的日子,吃喝总是不那么舍得喂狗。
在得知天青和金乌是狼后,更是有些畏惧,如果姚金枝和陈霖骁不管,四个家伙可能就要饿肚子,因为没有人敢过去喂它们。
剥了兔皮,宋母赶紧晾起来,准备攒攒,到时候给姚金枝补上一件夹袄,野鸡都已经死了,这几日家里人都没有什么胃口,特别是凤娥,眼瞧着瘦了一大圈。
所以宋母和姚金枝准备炖个鸡汤,给她补补。
“栓柱,栓柱在家吗?”突然门外有人喊了起来。
陈栓柱正在收拾鸡,听到有人叫自己,顾不上擦手就到了院子里,“张叔啊,什么事儿呀?”
“哦也没什么,我今日去镇上,刚好遇到了杜家的老管家,他让我帮着捎个话,说你岳父远行回来了,让你们这两天收拾一下回家住。”
“哗啦——”碗摔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凤娥眼中含泪跑了出来,可是张叔捎完口信就走了,她并没有看到人影,满心的疑问堵在嗓子。
看着院门外空无一人,她又怕是自己幻听了,于是求证般转头看向陈栓柱,“刚才那人说了什么?”
栓柱也刚缓过来神,“爹,爹回来了,凤娥咱爹回家了。”
宋母自然也听到了,开心的不知该做些什么,想到凤娥这两日的魂不守舍,也不再劝她明日一早回家了。
“二狗,快去套驴车,让你哥嫂带上这些吃食,亲家这段时间受苦了,好好给他补补。”
激动到说不出话的凤娥,一边哭着一边给宋母福身谢恩,从知道父亲回家的那一刻,她真的一瞬都等不了,只想回家看看父亲。
“好了,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做什么,快起身,你们多穿点天黑了风凉,栓柱啊再着急赶车也不能急,路上的雪还没有化,走快了危险。”
“嗯嗯,娘你们都留步吧,我们先回去看看情况,娘别担心。”
两人急匆匆上了驴车,没多久消失在银装素裹的黑夜里。
杜老爷能出来已经在陈霖骁的预判里,捞一个人出来,对于东方彧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在这中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只是接下来需要完成的事情,才是真的难题……
镇上的杜府里,杜老爷皱眉站在廊下望着湛蓝的天色,寒风好好想将天空都吹得更蓝了,他猜到陈霖骁或许有法子,但真的被放出了的时候,他的心里又是不安的。
他并没有被正式释放,而是被人连夜偷着从狱中带走,不仅如此,那些人竟然还要他联系之前的旧友,让他和对方搞好关系。
那些人他并不认识,但可以看得出来,县令对那些人十分的恭敬,可见来人身份不一般。
“杜叔。”
冷肃低沉的声音传来,杜老爷转头看向来人笑了。
“你小子可算来了,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到书房来给我说清楚。”
后院里……
凤娥握着宋母的手红了眼圈,“娘,这次我父亲能安稳无恙,还得多谢您和二弟,父亲说会将家业中一半的铺子过给栓柱,他再也不是入赘的女婿,儿媳以后定会孝敬于您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