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不远处,沈司洲急匆匆地跑来,手中还抱着一样东西。
“沈司洲,我在这里。”
凛礼的目光略过万空,径直向他背后的沈司洲走去,“寂北呢?他在何处?”怎么两个人一道去,却只有一个人回?
厚重的罗盘被沈司洲拿出,“寂北被两个没眼力见的家伙绊住了手脚,他随后就到。你快瞧瞧,这个法器能起作用吗?”
凛礼接过罗盘,摸上那一块黛色的宝石,触手生温,灵气充沛,却透露出一股子血腥气,看来是捉妖师曾用它来斩杀妖族。
“你用法力调动罗盘,让法器先吸收四周原本的灵气,再释放,如此才可将法器的灵气输送给病人。”
凛礼即刻寻了位躺在一旁的老者,让沈司洲尝试。
万空一把握住沈司洲的手腕,“你怎可把前任主君的法器私自拿出,是这位凛礼姑娘要求的吗?”他知道沈司洲顽劣,但如今被一个外人牵着鼻子,有损的可是昊阳的脸面。
“姐夫,如今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法器是我私自拿的,与旁人无关。若出了事,我自会向阿姐请罪!”
他对万空向来客气,因他对姐姐疼爱有加,万空的话,沈司洲也都能听得进去,可今日却唱起了反调。
他一把甩开万空,根据凛礼的描述催动法器。
灵气环绕间,这位老者真的得到了救治,虽说这法器的灵气没有凛礼的纯粹,但只要能起作用,这些人便可得到新生。
万空瞧着老者逐渐好转的模样,却面露难色,“司洲,你是从何处得知这法子的?”
他的手紧了紧,“还有凛礼姑娘,你竟会调动法器内的灵气,来历着实可疑。”
“她是我的人,你怀疑凛礼,便是怀疑本君。”
寂北正巧赶到,却看到万空试图逼问凛礼的这一幕。
他一只脚直接插进二人中间,丝毫不避讳他是天狱之人的身份。
凛礼一惊,咕哝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她竟不知寂北说瞎话都如此义正言辞。
“眼下最关键的是解决瘟疫,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何必相互疑心。姐夫,我与你同去向阿姐禀报此事,也好让她宽心。”
沈司洲在一旁打着圆场,姐夫信不过寂北和凛礼,但他信,如今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万空却并未打算就此离开,“在下听闻白夜主君得了宝贝缚灵录,你既与司洲是好友,为何此时不拿出来助我昊阳?”他咄咄逼人,并没有因为寂北的身份而有一丝胆怯。
“万空公子是要本君给个说法?还是要把本君拿下?”
寂北目光冰冷,犹如一潭山泉,他此刻的话一出,便没打算留余地。
沈司洲对缚灵录不上心,未必代表昊阳的所有人都不在意。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微妙,凛礼拽紧寂北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冲动,“我们是来帮沈司洲的忙的,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你快收敛些,莫要让沈司洲为难。”
此刻若是动起手来,表面吃亏的是万空,毕竟他的修为定是不及寂北,可一旦传出天狱主君在昊阳动手的消息,难免落人口实。
寂北看着凛礼严肃而又认真的样子,浅浅笑道,“我当然不会冲动,只是好奇你会不会拉住我。”
比起和万空动手,还是看凛礼为他担心,为他顾虑,才更有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
凛礼用力捏了一把他的小臂,自己在用心和他分析,寂北倒好,竟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位侍者向众人行了个大礼,欠身说道,“主君请几位一同前往主殿,说有一桩......”
他偷偷瞄了一眼寂北,“有一桩公案要断!”
沈司洲揉了揉太阳穴,“叶添和金长老的脚步到快,一点也看不出是半截身子早已入土的人,如今竟还真去告了我的状。不过正巧,我们也有事情要告知阿姐,倒也省的你再去通报了。”
只是那两位估摸着已经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想着自家姐姐定会给寂北一个面子,可如今万空对凛礼的身份已经存疑,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功夫。
“如此也好,两位贵客一同前往,也可多了解些事情的始末。”
万空自顾自地走在最前,带着个神秘姑娘的白夜寂北,有些意思。
主殿之内,叶添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金长老也气的吹胡子瞪眼。沈司湾面色不佳,见他四人前来,便吩咐人让他们上座。
谁知金长老却破口大骂,“沈司洲身为您的弟弟,公然带着外人殴打我昊阳捉妖师的统领,他们这三人有何脸面坐着,依老夫看,定要都打一顿,赶出昊阳!”
说话间,他竟挤出了两滴泪,显得十分委屈。
凛礼却一愣,这老头做戏的水准估计比他的法术高出不少。
寂北就算再冲动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打出皮外伤,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他若真的动手,那必是要害,哪还轮得到那位统领在此处哭爹喊娘的。
只是她被着老头一唬,这马上要坐下的样子有些尴尬,可她消耗了许多灵气,也算是帮了忙,如今也确实是累了,但若是真坐下了,岂不就是丢了寂北的脸。
正在犹豫之际,寂北却率先往她身边一坐,凛礼随即也跟着坐下。
沈司洲更不必多说,他在自家还需看他金长老的脸色吗?
几人互不在意叶添和金长老的哭诉,漫不经心地品茶吃点心,寂北还将自己的那一碟子杏仁软酥递给了凛礼。
此情此景,颇有一种在茶楼看戏的姿态,直教两位告状的老者怒气横生。
沈司湾有些头疼,“二位既然是告司洲和白夜主君,就请将来龙去脉说出。”
她也不愿意与他二老多费唇舌,若说以前父亲在时,他二人倒也是称职的昊阳捉妖师,可父亲离世后,他们的心思便渐渐不似往昔了。
叶添站起身,故意高声说道,“老夫看司洲带着一个外人偷偷进了他自己的院子,现在这时候恐生事端,便邀了金长老一道前去,谁知竟撞见司洲与白夜主君拿着您父亲的法器罗盘做贼心虚地溜出,被我和金长老当场捉了个正着。老夫本想好言相劝,谁知司洲却伙同外人对老夫下此毒手,这分明是打昊阳的脸。”
他顺势砸了一只茶杯,以显示自己受了极大的屈辱。
“寂北,这个什么叶统领说你贼眉鼠眼哎,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一面。”凛礼忍不住调侃道。
“叶统领不去关心城中病人,也未曾想出对策,却时刻留意你沈司洲带了什么人进院子......你们昊阳的人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倒是本君低估了你们的心态。”
寂北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和金长老一唱一和,只是这话落到沈司湾耳中却不大舒服,但也寻不到借口辩驳。
沈司洲抿了口茶,自嘲道,“今天也算是让白夜主君看了个大笑话。分明是我邀你一起去取救人的法器,被他二人拦下要动手,才不得已凶了些,如今竟成了伤人的人,看到二老颠倒黑白的能力,我都自愧不如。”
他假装惊讶地说道,“叶统领这伤的位置,似乎都避开了要害啊。”
金长老强词夺理道,“他白夜主君修为高深,伤人定是自有一套!”
寂北缓缓开口,“金长老想来对本君不大了解,本君最自豪的一点,便是下手没轻没重。你只要稍加打听就可验证。”
怎么,难不成他两还觉得自己要想对他们不利,真会顾及昊阳吗?
着实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白夜主君说话也要注意场合,这是昊阳的主殿,你再强势,也不能欺负我昊阳的人。”他好歹是沈司湾的丈夫,有些话,沈司湾不便说出口,他却不能忍着。
寂北起身走到万空面前,弯下腰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沈司洲咳嗽了两声,才又回了自己的座位,“几位难道不该先听听沈司洲说的救人法器是怎么一回事吗?还是说,你三人并不在乎昊阳的瘟疫。”
既然他们非揪着自己不放,那寂北也不会与他们客气,总之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在他们眼中都是居心叵测。
主殿内一阵寂静,他总是能以一己之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
叶添还欲争辩,却被沈司湾一个眼神给制住。
“司洲,你来说说寻到的解决之法是什么?”主君既已开口,其他人自然不好驳了她的面。
“是。”沈司洲将怀中的罗盘取出,说道,“我等发现,城中饱受瘟疫折磨之人体内灵气缺失,导致药草不能发挥其作用。所以,只要将法器或宝物内的灵气输给他们,便可医治。”
沈司洲规矩地认了个错,“打开私库,是我不该,可情况紧急,如今唯有救昊阳诸人才是首要人物。恳请请主君下令,打开私库!”
金长老高呼,“主君不可,沈司洲定是被有心之人蛊惑,妄图扼住我昊阳命脉。”说罢,拉着叶统领一道给沈司湾施压。
万空说道,“我等遍寻古籍都不得要领,怎的两位贵客一来就想到了解决之法,难不成是巧合吗?”他挡了沈司洲的视线,面对寂北,“白夜主君来我昊阳也不过是出于和司洲的交情,可如今你已成为别人谈论的对象,竟还来此地,是嫌我昊阳还不够乱吗?”
“姐夫,你刚才也看到那灵气确有用,为何此时却怀疑起不该怀疑的人?”沈司洲有些急躁,万空从来不是疑神疑鬼的人,现今却极为反常。
“我也是担心昊阳,那灵气虽说有用,但万一是回光返照呢?一个懂得如何调动法器灵气,且来历不明的姑娘,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他的目光扫视着凛礼,眼中的不信任,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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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私自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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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还是轮到她了。
凛礼差点被气笑了,怎的,他们办不到的事,别人出了力,便是别人有问题?
她起身行了个礼,“沈主君,若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那便用吧,只是我看这几位,厉害的也就嘴上功夫了,也并未想出什么可行的对策。”
说白了,这几人无非是担心寂北和自己抢了他们的功劳,一旦被昊阳的弟子发现,拯救他们于危难的乃是沈司洲请来的外援,他们的威望往哪搁。
叶添快步上前,扬起手吼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一只手有力地擒住叶统领的胳膊,随即拽着他按倒在地,“看来叶统领伤的不够重啊。”
寂北眸子一暗,还想对凛礼动手,当他是死的吗?
眼看叶添疼的话都说不出,沈司湾喝道,“此事本君自有判断,司洲,你先带两位客人去安顿,这里本君自会处理。”
“是。”沈司洲愤愤不平,狠狠瞪了一眼万空,他也没指望姐夫会帮他,但好歹不要与那两人为伍,想不到竟是自己看错他了。
沈司洲带着寂北和凛礼来了东厢房,猛地推门而入,“我那院子定是回不去了,你们便歇在此处吧。被那三人气的,我都没找到机会问问阿姐隐瞒的事。”
“我劝你最好先别问。”寂北打量了下屋内陈设,倒还雅致。
“为何?”沈司洲不解,“如今是瘟疫仍在,那两人要是为难阿姐,该如何打开私库救昊阳?”
凛礼和寂北对视一眼,与他解释道,“我与寂北如今被怀疑与昊阳的病症有关,又被暗指想借机对昊阳不利,若你此时去追问沈主君,岂不是把你自己都陷入不清不白之地。金长老两人再趁机数落你两句,到时再给你安个通敌的罪名该怎么办。”
他二人现在不方便明察,但沈司洲可以,“你现在先回去,尽量与我们保持距离。罗盘不是还在你身上嘛,此时多救一个便能让沈主君多相信一分。”
“此言有理。”沈司洲连连点头,“事不宜迟,我先去照顾病患,他们若来为难你们,即刻通知我。”
沈司洲风风火火地出了门,现今也只能先如此了。
寂北摸了下耳垂的宝玉,瞧着如释重负的凛礼问道,“特地将沈司洲支开,所为何事?”
“你发现了?”
凛礼探头一笑,“也是,我知瞒不过你。”
想到凛礼曾命苏恒留意昊阳的一举一动,看样子苏恒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并告诉了凛礼。
何况她掌心仍有自己的法术,当初凛礼一出城,寂北便察觉到她应该是去见了苏恒,只是想到她二人私下见面,难免心中不悦。
寂北向她招了招手,耐心地等着她的消息,“说吧,连沈司洲都不能说的事,我倒是开始好奇了。”
“你听完可别吃惊,”凛礼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才点心吃的太多,口中满是甜腻,“苏恒说他得知沈主君的贴身侍女本是第一个出现症状的人,可她的死讯却被瞒了下来。但我问万空时,他却说死的是位忍受不了痛苦的贫苦姑娘。苏恒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那骗人的便是万空。”
寂北听完,思索片刻,沉吟道,“叶添和金长老针对我也就罢了,可万空最后却将矛头指向了你,或许他另有目的。还有沈司湾,表面上她确实没有偏颇,但她夫妻二人同心也不是意外之事。你说他们会不会借机想拿到缚灵录?”
“我记得你曾赞誉过沈主君的威名,但现在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好话。”
凛礼眯了眯眼,她知各大捉妖门派的主君绝非等闲之辈,可沈司湾似乎并未在意过自己身份,甚至可以用忽视凛礼来形容。
寂北皱了皱了眉,一双凤眸微微扬起,带了一点深不可测,“凛礼,我夸她的才能是一回事,不相信她又是另一回事,这二者并不冲突。何况,她毫不避讳地将昊阳的矛盾,展现在我们两个外人面前,你不觉得太刻意了吗?与其说是公正的评判,倒不如说是她策划的一场戏,一场连自己亲弟弟都算计的戏。”
危机当头,谁都会铤而走险,原本还以为她对缚灵录没心思,如今想来倒是寂北疏忽了。
凛礼目光低垂,竟露出一丝苦笑,“苏恒对我说,在昊阳,除了你,谁都别信。我还觉得他小题大做,如此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可......”
她有些犹豫,“沈司洲他若知道自己的姐姐瞒着他另有打算,他该如何?”
沈司洲本就是个肆意洒脱之人,这次的事已让他没了往日的无忧无虑,那以后......
修长的手指挑起凛礼的发丝,寂北轻笑一声,“他可不是普通的翩翩公子。昊阳明争暗斗不断,唯有装出一副不堪大任的样子才能明哲保身。但这次,他也不能没有我们的帮忙,我若记得不错,其他的长老已被派出驻守别的城,此刻的昊阳主城,战力空虚,又突发瘟疫,实在不是安全的地方。不过苏恒说的倒是实话,此刻起,你只要信我就好。”
见寂北认真思考的神情,还有下意识抚摸耳垂的小动作,凛礼竟有些恍惚,她莞尔一笑,犹如明媚朝阳,灿若繁星,“想不到你这么可靠啊。”
寂北一愣,对上她饱含笑意的眼神,竟红了脸颊,他像做错事了一般,立刻躲闪了视线,他实在受不住凛礼直勾勾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