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顾砚把文件递给林舒瑶,“关于林世程。”
林舒瑶一怔,接过文件。林世程是林家旁支,也是林屿彰的左膀右臂,她的父母都十分信任他,在林屿彰住院期间同样对林世程予以重任,现在仍在代表盛木集团参与合作。
“程叔……”
林舒瑶几乎是刚张口就想起谢嘉瑾和她猜测过的盛木有内鬼的事情,当时她对盛木身居高位的人一一想过,可每一个想来都滴水不漏,即使偶有疑似出问题的人,也不像会是林世程。
顾砚做实她的猜测,“王氏和林世程负责的公司有许多不正当的经济往来,借着盛木的掩护进行了许多交易,这些文件是目前整理出来的证据。”
林舒瑶翻开文件扫了两眼,文件做的细致,任她对商业往来不敏感也能看出些蹊跷。她一向把林世程当作长辈,想起酒会上王腾有恃无恐的模样,面色有些发白。
“顾砚,你有电子版吗?”
顾砚颔首,“我传给你,文件你也留下。”
“谢谢你。”林舒瑶告诉顾砚自己联系方式,等收到电子版后颔首抱歉,“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这件事,她必须尽快告诉父母。
她说着就要起身,顾砚阻止她,“外面人多眼杂,你在房间。”
顾砚先一步起身,“我去隔壁处理几份文件,你结束我送你回秋水湾。”
林舒瑶道谢,顾砚走了出去,阖门时见林舒瑶朝落地窗走去,神色掠过外人前从不显露的急切。
门彻底阖上。
顾砚朝隔壁包厢走去,牵了牵唇。
那天酒会如此紧迫的情况下,林舒瑶表情都更多是有人敢冒犯她的气急,而非如今的着急。
盛木在她眼里,比他想象中要重要。
既如此,他几乎毫无所求的求娶,林舒瑶不会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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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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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瑶步至落地窗前,外面的车水马龙映入眼中。
她拨通林母电话,林母正安排工作,百忙中接起,“瑶瑶,怎么了?”
“妈妈,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林母那边的声音静下去,是她谴其他人出了办公室。
“方便,瑶瑶你说。”
林舒瑶深吸一口气,“妈妈,你和爸不是也怀疑公司有内鬼吗,内鬼可能是程叔。”
“怎么可能。”林母下意识觉得林舒瑶在说笑,“你程叔你还不知道?那可是一心向着公司。”
“其他那几个老油条,哪个拎出来都比你程叔是内鬼来的靠谱。”
林舒瑶握紧手机,别说与林世程一同工作多年的林母不相信,即使是她,也难以置信,希望其中有什么误会。
林世程待她一向像对自家孩子,在得知酒会上的事后发了大脾气,口口声声保证会查清楚。
如果酒会上的事本就是他助王腾,也未免太让人心寒。
林母又不由自主补说了几句林世程的好,见林舒瑶不开口,人也慢慢清醒过来。她的女儿她了解,怎么可能随口拿这些要紧事来说笑。
她叹口气,“瑶瑶,有证据吗?”
林舒瑶把证据发给林母,“妈妈,这是顾砚刚发给我的,我简单看过一眼,你看看。”
“顾砚那孩子帮忙查的?”林母微诧,紧急翻起证据,也顾不上仔细询问。
文件理得清楚明白,有几条甚至当下就可验证。即使精简内容也仍旧多,林母越看心下越沉。
长时间的沉默,林舒瑶试探叫了声,“妈妈?”
“我在,我去和你爸说。”
这就是确信林世程背叛了集团。
林母像是一瞬冷静,嗓音里的惫意却藏不住,“林世程现在负责数个重点项目,手下心腹众多,这件事得慢点处理,不能打草惊蛇。”
林舒瑶点头,“我知道的。”
“怪不得酒会上的事怎么也查不明白,林世程去查,能查出来什么。”林母冷笑,“真是胆子大了,都开始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了。”
她从最初的不可置信中回神,很快思虑起接下来的路数,也不忘吩咐,“瑶瑶,顾砚是帮了我们大忙,你先替我和你爸好好感谢。”
顾砚帮忙查到这么重要的信息,她和林屿彰亲自感谢也不为过,但现在毕竟特殊时期,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林世程怀疑,还是林舒瑶出面最为合适。
“妈妈,你放心。”
结束通话后林舒瑶看着落地窗中的倒影,亭亭玉立,眉目却有些冷。
无论林世程意在何为,拿她作为牺牲品与王腾搭线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或许是幼时被资本放弃过,现下得知被沦为资本的林世程牺牲的消息她接受很快,已经收拾好怅惘情绪
林舒瑶瞥见倒影里略微耷拉的唇角,抬手,无名指指腹轻往上提了提。
顾砚出乎她的意料,他长得比谁都像冷血无情的资本家,骨子里竟是个热心的好人。
林舒瑶想起他先前提过的玄学种种,勾了勾唇。
“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是感谢,林舒瑶也没有拖延。上次送了价值不菲的红丝砚,短短时间再送礼物不算妥当,况且顾砚身居高位,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再拿谢礼说事过于疏远。
林舒瑶思前想后,为显郑重邀请他来秋水湾做客,决定亲自下厨聊表谢意。
顾砚自然不会推辞,等他到时林舒瑶正做着龙吟草莓脱不开身,管家上前接待。
“顾先生,小姐在厨房,不方便出来,您不介意不如到厨房?”
顾砚脱下外套递给帮佣,应了声。
管家带着朝厨房走去,笑言,“我也好久没见小姐下厨了,龙吟草莓的草莓叶得等上六七个小时才能好,小姐早早就开始准备。”
他浅提了下其中的看重意味,见顾砚情绪不显没再多言,到厨房前就自发离开。
林舒瑶正做着草莓壳,在中岛台前专心致志给捏出形状的草莓糖打气。
看到他,“顾砚,你来了,还有一会儿就好。”
她提醒道:“这些草莓糖一百六十多度,你离远一点,小心被烫到。”
顾砚稍默,“嗯”了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林舒瑶穿一身宽松长裙,松松系着腰带,戴着手套细致往草莓壳里灌冰激淋粉,又贴上草莓叶封口。
她担心顾砚无聊,分享自己收集的好唱片,“顾砚,餐厅放着唱机,你有喜欢听的歌吗?我这儿有许多黑胶唱片,待会儿放给你听。”
顾砚没拒绝,“待会儿我去看看。”
他静默片刻,又不动声色地平静出声,“我也刚到手一张头版唱片。”
头版是黑胶唱片中音质最好、记录最完整的一张,最具收藏价值。林舒瑶闻言道:“录制的是什么?”
“拉威尔《夜之幽灵》。”
林舒瑶也有一张《夜之幽灵》的黑胶唱片,这张专辑对她的吸引力不算太高,只客气询问:“是谁演奏的呀?”
顾砚慢条斯理,“米凯兰克利。”
米凯兰克利!
林舒瑶听到手都险些微颤,仔细捧着草莓壳,内心的激动却怎么也无法克制。
米凯兰克利对演奏效果极其严苛,因此一生中留下的唱片寥寥无几,但每一张都十分完美,作品精致而浪漫。
顾砚竟然有米凯兰克利演奏的拉威尔《夜之幽灵》头版唱片。
林舒瑶实实在在被诱惑到,她勉强压下激动,应了声,“米凯兰克利是我很喜欢的钢琴家。”
她虽不好以势压人,但家世样貌摆在那里自然就会发挥作用。根据以往经历,同她聊这些的人接下来都是提出一起去听唱片的邀请,她心不在焉地贴着草莓叶,等待顾砚再次开口。
但顾砚只是简单“嗯”了声,似乎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两人毕竟不怎么熟悉,林舒瑶主动提想要去听唱片太过唐突,她缓了缓迂回道:“米凯兰克利也在米兰音乐学院上过学,可惜我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不然一定亲自去听他的演奏会。”
顾砚淡声问:“你想生活在那个时代?”
当然不是。
她只是表达对米凯兰克利演奏的喜欢而已。
她已经暗示得这样明显,顾砚却径直岔开话题,看来是真的无意邀请她去听唱片。
林舒瑶仍旧意动,想直接问顾砚能否出售这张唱片,可这张唱片过于珍贵,如果顾砚是黑胶爱好者,她这样实在不客气。
左右以后还有机会,不急一时,林舒瑶略微遗憾,摇头简单回应顾砚的问题。
她又新拿起一颗草莓壳,冰激凌粉快灌入完毕,或许是心里想着事情没有控制好力道,草莓壳忽地裂开。
这颗草莓失败了。
龙吟草莓林舒瑶也是第一次做,失败在所难免,整理好心情继续。
顾砚眼睫微垂,明知故问:“你下午有时间么?我带你去听唱片。”
林舒瑶心愿突然成真,抬头缓了缓雀跃心情,“我有时间。”
能去欣赏米凯兰克利的作品,林舒瑶当然开心,如果不是顾砚在这里,她兴许还会轻哼几段调子。
但欣赏名曲的雀跃稍歇,林舒瑶冷静下来,复问:“你方便吗?”
她想也知刚才对鉴赏音乐的期待没藏住,顾砚帮她诸多,如若因为客套勉强提出邀请,也实非她本意。
“方便。”顾砚像是看出她所想,径直打消她的顾虑,“我没有直接邀请,是不确定你是否喜欢这张唱片。”
“舒瑶,你现在是修缮命格的唯一人选,我的求娶对象,这些小事,是我荣幸之至。”
林舒瑶稍默,又无声失笑,点点头。
对于不相熟的两人,顾砚直接点出因果无疑让人放心舒适许多。
林舒瑶为最后一颗草莓壳封口,抬眼,“不叫你吃亏,我这里绝版头版唱片数不胜数,你有喜欢的拿去听。”
顾砚见她笑意吟吟,亦牵了牵唇。
他深谙商业之争,从出口时就没怀疑过林舒瑶对这张唱片的喜爱,几番看似无甚必要的试探,无非是一步步打消林舒瑶的顾虑。
身居高位,他在谈判桌上很少使用这些浪费时间的拉扯,用在林舒瑶身上,效果很好。
顾砚不动声色地扫过她,像对待自己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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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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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草莓工序长,林舒瑶第一次做有些手生,做好时堪堪成功七颗。
她把草莓三四分开到两个盘中,她也没想到自己折腾这么久就成功七个,一时有些无言,缓了缓矜持出声:“第一次做有点生疏,你待会儿简单尝尝我的手艺。”
盘中龙吟草莓精致,林舒瑶虽在数量上略感不好意思,但从外貌上自觉能同米其林一较高下,将瓷盘朝顾砚那侧稍转。
顾砚视线落在盘中,评价道:“很漂亮。”
林舒瑶面子给得非常足,“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
帮佣此时正把前面做好的四菜一汤端上来,林舒瑶则履行先前提起的话题带顾砚去唱片室挑了一张黑胶,拿到餐厅唱机上播放,音乐流淌时餐桌上也准备齐全。
她先招呼顾砚落座,将放着四颗草莓的那盘推到他这侧,又道:“顾砚,你要喝酒吗?”
林家虽没人喝酒,但酒柜收藏不乏珍品,说话间已有帮佣听吩咐取出几支送来。
顾砚扫了眼,选了一瓶度数不高的。
在帮佣倒酒的片刻,林舒瑶那边已经自发放了一杯橙汁,她解释道:“我不能喝酒。”
顾砚对原因已有猜测,不动声色问道:“不喜欢?”
林舒瑶微顿,顾砚帮她颇多,她没有敷衍过去,“是我心脏不太好,喝酒会出问题。”
顾砚无言,身边多有人提起林舒瑶不能喝酒,却没有人知道是因为心脏问题不能喝。
他虽早已知晓,情绪仍莫名牵了下。
顾砚上次离开后又问过医生,医生直言无法根治,只能小心注意,慢慢恢复。
他敲碎龙吟草莓,难得失神片刻。
同不亲近的人聊身体问题对彼此来说都不是一个好话题,林舒瑶简单提过后便岔开,“顾砚,你快尝一尝我做的,看看味道怎么样。”
顾砚简短“嗯”了声,顺着她偏开话题。顾砚舀了一勺,他并不爱吃这些,尝起来也不觉有什么区别。
林舒瑶见他先吃草莓,单手托腮看着顾砚,眉眼弯弯地补充:“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做的可能偏甜一些。”
顾砚神色浅淡,握着瓷勺的指骨干净分明,随着落入耳中的声音,口中所感似乎的确更甜,清冽沁人,甜而不腻。
他应下,“刚好。”
顾砚评价时没什么多余表情,看起来更像是客气。
林舒瑶即使从昨晚便开始为龙吟草莓做准备,也没有一定要顾砚领情的想法,见状不怎么在意,视线不着痕迹地转了几下随意收回,再次下厨的想法也一并收回。
在进餐结束后林舒瑶看到顾砚那边不知不觉空掉的瓷盘,才真切意识到,顾砚说的“刚好”居然是真的。
顾砚大概就是真实意义上的喜怒不形于色,明说出来她都没看出他对龙吟草莓的喜欢。
其余菜式顾砚也给面子地动了不少,林舒瑶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下厨的手艺倒极为上乘。
进餐结束后,顾砚提出带林舒瑶去柏元公馆,林舒瑶欣然应允
他们很快抵达柏元公馆,柏元公馆不同于林舒瑶在秋水湾的家,顾砚喜静,家里并没有多余帮佣,显出与主人相近的清冷疏淡。
客厅放着唱机,顾砚从书房拿下黑胶唱片。
林舒瑶眼底期待,神色却矜持,背手跟着顾砚朝唱机走去,她知道唱片珍贵,没有擅自动手,只热忱看着顾砚操作。
欣赏黑胶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为了让唱机拥有最好的播放状态,在唱片真正发出声音前需要诸多准备工作,圈里同龄人中鲜少人有这样的爱好。
而顾砚慢条斯理打开唱机,测针压,而后调唱臂,这才将黑胶唱片放到唱机上,一步步有条不紊,丝毫不显生疏。
林舒瑶见顾砚对待唱片如此认真,对音乐的爱屋及乌下不由觉得亲近了些。
顾砚放开演奏,抬眼看向已经跃跃欲试想要欣赏的人,“舒瑶,去沙发上坐。”
唱机就在沙发旁,林舒瑶听音乐缓缓响起,点头轻坐到沙发上仔细欣赏起来。
米凯兰克利的演奏维持一贯有之的高水准,风格浪漫,经黑胶唱片的演绎像是将那时的场景完整地展现在她面前,完美精致,实在太叫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