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齐行之惆怅的翻了个面,心里拔凉拔凉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粗鲁的将他翻了回来。
桃夭夭把茶杯往他手里一放,言简意赅:“喝。”
齐行之心更凉了。
茶里绝对有毒。
温软把药箱往几子上一杵,又从水盆里把帕子拧干,二话不说先往暮折的脸上狠狠抹了几下。
待他脸上的污渍都擦干净后,她满意的点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自己脱了。”
暮折:?
他默默握紧衣襟。
温软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麻利的将他衣裳剥了,“你穿着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
他不太自在的将目光错开,不肯看她的脸。
“啧,还有腹肌。”温软吹了个口哨,视线一路向上,笑容僵硬在嘴角。
常年不见阳光,暮折的皮肤很白,因此更加凸显出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
有些是旧伤,大部分是新伤,而其中最严重的,莫过于心口的那道两指长的刀伤。
狰狞又血腥。
更重要的是,这道伤口,她曾见过。
在那个戴面具的大佬身上。
那个人,不是叫黑石吗?
她抬起手,缓缓遮住了暮折的上半张脸,颤抖着与记忆中对比了一下。
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她如遭雷击。
所以说,暮折早就知道了她是卧底?!
“怪不得我和你坦白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惊讶!”温软要气死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的笑话?!”
暮折说话的声音很小,没什么底气的争论道:“我……没有。”
“呵。”她气更加不打一处来,一边替他处理着伤口,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
“伤成这样还没故去,魔尊大人您可真优秀。”
他漆黑的眸子睨着她,轻嗤一声,“区区小伤,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啊呸!你就装吧。”
处理完大部分伤口后,温软对心口的刀伤犯了难。
无论用多少灵力,上什么灵药,它始终不能闭合。
那血就跟不要钱一样拼命往外冒,染红了雪白的绷带,也染红了她的手。
她极力想要稳住自己,可最后还是把药瓶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相比于她的暴躁,暮折要淡定得多。
他满不在乎的开口:“据说是挖了半颗心。”
温软指尖一顿,整个人僵成了个石头快儿,不自觉的拔高了嗓音,
“挖心?!”
不是吧不是吧???
这已经不是医学奇迹的范畴了吧?!
而且他在重伤到快挂掉的情况下,还把仇人一窝蜂的引到自己老巢来——
他不是没了半颗心,他应该是没了半个脑子!
此时此刻,温软真的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自己的人还得自己罩。
她当场一撸袖子,拔高了声音:“谁挖的?我找他去!”
他云淡风轻的开口:“我自己。”
温软:……
大哥,你有毛病吗?
她默默把袖子放下,开始思考他的脑部神经到底是哪里瓦特了。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下这个狠手呢?
难道他是受到打击后想自我了结?
可要是真不想活了有本事别挖半颗啊。
难道是挖了一半后,又后悔了?
她气的肝疼,重新拿着干净的纱布按住伤口,抱着渺茫的希望能就此止住血。
“你当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暮折似乎有些困,眼皮微微合拢,声音越发的低。
“我忘了……”
“警告:攻略对象暮折当前生命值持续降低中!
请宿主立刻采取措施,否则目标人物死亡,将直接导致任务失败!”
一连串的电子音炸响在温软耳边。
第八十九章 你怀孕了?
她松开再度被血液浸透的纱布,凝视着彻底昏迷过去的少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除了微微颤抖的睫羽外,静止的好似一尊雕塑。
这道伤连身为魔尊的暮折都无能为力,她更加不可能在这里把它治好。
要想保住他的命,恐怕只能靠那个了……
“996。”她终于叹了口气,“我要买‘十全大补丹’。”
996推了推墨镜,嘲笑道:“当初是谁说,哪怕从悬崖上跳下去也不会买的?”
她脸不红心不跳,自动无视这句话,苍蝇搓手道:
“积分不够,借点。”
996优雅的取下墨镜,打了个响指。
一颗红色的丹药出现在温软手中。
“副作用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把丹药塞进了暮折的嘴里。
几乎是瞬间,耳边的电子音停了下来。他的脸色渐渐红润,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哪怕他真变成了个智障,我也认了。”
更何况,这只不过是个稳住当下的法子。
“我要带他去蓬莱洲。”
996这下不装优雅贵族了,“蹭”地一下从沙滩椅上蹦起来,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看过书,齐行之大结局找到了蓬莱洲,她自然也知道蓬莱洲的位置。
那里面住的浣花夫人是个有真本事的,一定能治好暮折。
996道:
“去蓬莱洲要经过十万大山和妖界。就凭你这个小金丹修为,还带了个智障儿童,恐怕不出三天,就得被妖兽生吞了!”
温软有点泄气,“那这丹药能支持多久啊?我怕暮折等不到大结局就挂了。”
“目前来看,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
996安慰道:
“你别急,等到时候和齐行之一起去蓬莱洲,有那个预言在,他过不了多久也会挂的。”
温软烦躁的抓抓头,替暮折仔细盖好被子,转身坐到齐行之的床前。
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开口:
“你什么时候挂?”
齐行之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或许……我可以长命百岁?”
“不可以!”
温软恶狠狠的握住他的肩膀,“你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挂掉了!所以赶紧去找蓬莱洲!”
“你说这个啊。”他大大的松了口气,“我已经找到蓬莱洲的地址,现在飞舟正往那里赶呢。”
温软总算放下心来,手一松,他又摔回床上,痛的龇牙咧嘴,
“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你怎么知道我和暮折在被追杀?”
“007让我来的。”
说起这个,他立刻停止抱怨,不自然的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疯狂的对她使眼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别的任务,到时候你配合我下。”
温软没做多想,爽快的点点头,“没问题。”
“不过你们怎么就被打的那么惨啊?”
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的扶额,把魔域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齐行之听的叹为观止:“所以他才是主角吧?这么个打法都死不成。”
“现在外面肯定都在找他。”温软想了想,对着暮折和自己使了个易容术,
“我们暂时还是用百里年和百里月的身份比较保险。”
齐行之哈哈一笑:“那我现在跟你是一伙的,高低不得也整个假名?”
说着,他兴奋的一拍掌,“百里日咋样?一听就是一家人。”
温软呵呵一笑:“滚。”
倏地,袖子被人扯了扯。
她侧头看去,桃夭夭一脸担忧,“你脸色,很差。”
“我没事。”温软安抚的拉起她的手,极力忍住五脏六腑里的翻江倒海,
“我只是……”
话没说完,她脸色狂变,飞快起身扒着窗户好一阵干呕。
齐行之的目光在床上的暮折和她之间来回摇摆,瞳孔疯狂地震。
根据多年来看电视剧的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明显是……
“卧槽,你怀孕了?!”
那边,温软勉强缓过来,差点又背过气去,用力朝他竖了个中指。
脆声骂道:
“怀你大爷!我晕船!”
自从上了这飞舟,她就控制不住的开始恶心。
先前因为暮折的伤转移了注意力,才没当场发作。
现在好了,他没事了,她开始有事了。
“原来是这样啊。”齐行之呐呐道:“我以为你金丹了就不晕了。”
她正要回怼,可桃夭夭不由分说,强硬的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隔壁客房,一把按到了床上。
“你休息,有我。”
温软还是放心不下暮折,挣扎着要起来,“我没事。”
“你,有事。”
桃夭夭捧住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眸子里的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我在担,心你。”
……
飞舟行驶的速度很快,呼呼破风声隔着窗户传来,偶尔有飞鸟好奇投来目光。
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翻过来覆过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温软吃了颗清心丹,暂时压住干呕的冲动,“不行,得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想了想,她从系统里拿出那颗奖励果实,深吸一口气,捏碎了它。
姜国的南安王谋朝篡位,将帝后诛杀与承天门。
宫中的皇室血脉也被屠戮殆尽。
唯有太子殿下公仪清,下落不明。
“阿烛……我死了以后……求你莫要忘了我……”
倾盆大雨中,红衣女子撑着伞,玉立在一树繁花下。
白雪似的梨花被雨打落枝头,落在她的脚边。
“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她俯身拾起那朵残花,凝视着淡绿色的花萼上四片花瓣,眉目中有些怅然。
“人族可真狡猾,就这么一句话,骗走了一颗心。”
“阿烛。”
有人冒雨从回廊下跑来。
那是个极俊美的少年,生的剑眉星目,黑润润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沉溺。
他在半烛三步之外停下,犹豫着不敢上前。
半烛有些好笑,主动上前一步,把伞举高了些,遮住他的头顶。
“你的伤才好,跑出来淋雨做什么?”
公仪清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几不可闻,
“阿烛,我没有母亲了。”
第九十章 我绝不负你
半烛回忆起那个爱哭的妇人,抿了抿唇,“对不住。”
“我也没有父亲了。”公仪清握住她的手,脸上有些茫然,“皇叔将我的手足一个一个全杀了。”
他的手那样冷,还在微微颤抖着。
半烛叹息一声,不顾他一身的水汽,轻轻拥住他。
“阿烛,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我当时必死无疑,是你救了我。”
公仪清眼里闪过一丝炙热的光,脸色不再茫然,猛地握住她的肩头,近乎乞求的说道:
“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杀了皇叔为母后他们报仇!”
半烛手中的小小梨花再度坠入了雨中。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好。”
公仪清脸上爆发出猛烈的欢喜,他抱起半烛,转了一圈又一圈,
“阿烛,等我做了皇帝,我要以最盛大的仪仗娶你,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
受他的情绪感染,半烛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双臂圈住他的脖颈。
角落里,祁阳安静的收回目光,大步离开。
同年夏日,新皇暴毙,消失不见的太子再度出现,震惊朝野。
公仪清理所当然的继承了皇位。
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来历不明的半烛为后。
尽管遭到群臣的反对,他依然我行我素,甚至为了她空置后宫。
册封大礼那天,晴空万里。
据说这是钦天监选了半个月才敲定的好日子。
在这一天成婚,帝后必能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半烛穿着繁复的礼服步下凤撵,那一刻,群臣鸦雀无声。
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走向高台之上的少年帝王,每一步,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阿烛,我终于娶到你了。”
她歪头笑笑,“按照你们的规矩,以后我便是你的妻了,你不许负我。”
公仪清笑的如沐春风,郑重的牵起她的手。
“我公仪清发誓,此生绝不负你,若有违此誓,就叫我日后死在血脉至亲的手上!”
不久后,祁阳自请去了边疆,临走时半烛和公仪清一起去送他。
她挽着少年帝王的手臂,笑的得体,“祁将军以后多加保重。”
祁阳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臣告退。”
说完,一勒缰绳,毫不犹豫的扬鞭策马。
马蹄声如雷奔,卷起漫天黄沙,将他的身影一点点吞没。
半烛一直等到彻底看不见他了,才收回目光,转头就对上了公仪清带着醋意的眼神。
“瞪我做什么?”
公仪清一扭头,“我是想看看,我的新婚妻子还要这样盯着别的男人多久,才能注意到我。”
半烛强硬的把他脑袋掰回来,笑的见牙不见眼,“吃醋了?”
“呵,我才没有。”
“你就是吃醋了。”
“说了我没有!”
“你还装哈哈哈……”
一眨眼,帝后成婚三载,依然恩爱如初。
渐渐的,民间开始有传言,皇后是深山出来的妖怪,蛊惑了年轻的皇帝陛下。
可谁也不知道,传闻中受到蛊惑的皇帝陛下,正抱着半烛的腰,低声道:
“阿烛,刑部侍郎在朝上又与朕作对了……”
半烛刚漾起的一点微笑荡然无存,许久,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将她抱的更紧些,“朕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半烛抿了抿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刑部侍郎得了急症而死的奏章,传到了公仪清的案头。
他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不知为什么,原本快意的心里,忽地起了点惧意。
两人认识满打满算已经五年了,她始终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