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系妖族若是开启灵智,一般都得生长个几百年才有机会,还得讲究天时地利。
这颗树才多大一点,居然就生出了灵智。
温软很是诧异,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回春术影响了它?
“也是缘分。”她失笑,鼓励的拍拍树干,“好好修炼吧,争取早日化形。”
风吹过,桃树微微摇晃,叶片之间彼此碰撞,娑娑作响。
温软将花洒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算了算时间,去厨房将蒸好的包子端到了堂屋。
放好碗筷后,她扬声喊道:“阿折,吃饭了。”
房间里没有半点动静。
“睡回笼觉了?”
她敲了敲房门,“阿折?”
还是没有声音。
她推开门,借着从窗户纸里透进来的晨光看去,被子里忽然鼓起一团。
“快起来了。”她戳了戳那一团,“我今天蒸了大肉包子,等会儿凉了。”
被窝里的一团动了动,往里面滚去。
温软挑了挑眉,这是在闹脾气?
第二百零一章 你要干干净净的
“你怎么了?”她掀开一点被子,rua了把男孩毛茸茸的脑袋,“小小年纪就学会冷暴力了?”
暮折还是不说话,只是把身子往下缩了缩。
温软稍微想了想,知道他是因为上学的事才这样,稍微有点头大。
虽然说确实没人喜欢去学堂,但是他这个反应也太过激了吧?
怎么还给孩子整自闭了呢?
“阿折。”她放柔和了声音,试图劝他,“学堂里有很多和你同龄的小孩子……”
“我不去。”
暮折一把掀开被子,猛地坐起身子。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倔强的不让眼里的泪珠掉下来。
“你捡了我,现在又要把我丢掉?”
温软:……
她看着男孩通红的眼,低头摸出一块手帕,好气又好笑。
“你这想象力可真是让我甘拜下风。”
说着,她替暮折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抬手敲了他一个脑嘣儿。
“拜托,你是走读,不是住宿。每天放学都会回来的好吧?”
她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怎么你就一副我要把你送到监狱去的表情呢?”
暮折别过头不看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要和你在一处。”
“可以啊。”她笑眯眯的看着他,“我也可以自己来教你。”
暮折表情有了点变化。
“可是我可没考过教资,属于无证上岗。”
她话锋一转:
“到时候教成什么样我可不能保证,万一误人子弟,将来你因为这件事没什么出息的话——”
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嗓音带了几分苦涩。
“这个家还是得靠我来养了。”
暮折:……
好一会儿,他犹犹豫豫的开口,“去学堂就能有出息吗?”
“那我也不能保证,要看你自己用不用心。”温软道,“但学堂里的夫子肯定比我这个花架子教的好。”
听完她的话,暮折垂眼玩着自己的手指,良久才不情不愿的开口。
“我去。”
温软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这就对了嘛。”
她掐了把暮折的脸,“那咱们现在可以进行愉快的早餐了吗?”
暮折拨开她的手,下定决心般保证道:
“我以后会做个很有出息的人,赚很多很多钱,让你住世界上最大的宫殿。”
“嗯嗯好没问题。”她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提溜下床。
“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你放学我去接你。”
暮折挣扎了一下,发现没什么用。
“你以后不许这样拎我。”
等温软将他放在地上,他抹了把眼泪,乖乖穿好鞋,强调道:
“我会自己走路!”
温软“噗嗤”一声笑了。
“行行行,只要你去上学什么都好说。”
早餐是新鲜的大肉包子,还有鸡蛋和白粥等,种类还算丰富。
暮折坐在八仙桌旁,端着碗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白粥,又去拿包子。
温软一边剥鸡蛋一边留心数着。
等到他第三次伸手时,敲了敲他的手背。
“还吃?不撑得慌?”
食欲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
突然胡吃海喝只能把胃撑坏。
暮折还想去拿,眼巴巴的看着她,“我饿。”
“饿了中午再吃。”
温软起身将盘子收走,对上他清凌凌的眸子时,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
她为什么有种自己在虐待儿童的错觉?
“阿折啊,你是真的没吃饱吗?”以防万一,她多问了一句。
暮折迟疑了两秒,轻轻点头,“嗯。”
“这样啊。”温软若有所思,“难道是从前流浪的时候饿狠了?”
“那就再吃最后一个。”她挑了个体积小点的包子放到他手上,转身走进厨房。
暮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难耐的捂住腹部。
看着那个包子,他咬咬牙,还是一口一口的将它吃掉。
这下本就满涨的胃更加受不了,差点就吐出来。
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看着自己细小的双手。
“过不了多久,就能长大了……”
春季的天是湛蓝色的,天空中积了一团又一团的云,将阳光柔化成淡淡的金色。
院子里放着一张躺椅,温软窝在上面晒太阳,舒服的想当场睡过去。
可惜暂时不能。
因为她还要指挥暮折种菜。
种子是隔壁大婶送的,满满的一大包,基本上常吃的蔬果都包含在里面了。
暮折挽起袖子,拿了把小锄头在院子的东南角卖力的除着草。
杂草都清理干净之后,他又把地重新翻了一遍,严格按照温软制定的步骤进行播种。
此情此景,温软简直想当场朗诵一首悯农。
她侧躺着身体,手里的蒲扇象征性的对他扇了扇,没什么诚意的问道:
“累不累啊?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用。”
暮折头也不抬的丢给她三个字。
“我能行。”
他这样温软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种菜是她提出来的,现在在这里当个甩手掌柜好像说不太过去。
而且——
救命,她更像是在虐待儿童了!
“咳咳,我也来帮忙。”
她从摇椅上爬起来,拢了拢头发。
“弄完这个我带你放风筝去吧,我看村子里的小孩都在玩这个。”
“别过来,”暮折忽然转头去看她,说话的声音声慢吞吞的,“这里脏。”
温软浑不在意,“泥巴而已,洗洗就好了。”
“不要。”
暮折认真的看着她,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和天空一样穿蓝裙子的女孩,语气很郑重。
“你要干干净净的。”
温软:“你这是……有洁癖?”
她满头问号,“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不对啊,有洁癖还能下地干活?
难不成是那种只对他人要求严格的洁癖?
好家伙,现在的小孩儿真难养。
经过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一通脑补后,她果然停下了脚步。
“那你把种子随便撒上去就行,晚上我直接用回春术。”
温软的语气是控制不住的雀跃。
“现在咱们放风筝去吧,那个可好玩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暮折:……
我喜不喜欢不知道,但你看起来挺喜欢的。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无奈。
“你不是说今天要教我画画的吗?”
第二百零二章 我喜欢茉莉
“哦豁。”
温软不舍的看了眼院墙外面的天空,疯狂暗示:
“我觉得今天的天气比较适合放风筝。”
暮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要不这样吧。”温软灵机一动,想到个折中的办法,“我们自己画风筝。”
她“噔噔”地跑进堂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风筝,用术法将上面的花纹抹去,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画好了就出去怎么样?”
暮折:……
他把最后一颗种子埋好,去井边洗干净手,确保手上没有泥巴后,才走到她身边。
“你修仙学习法术,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他的语气很复杂,“别的修士好像没有你这样的。”
温软奇道:“不可以吗?”
暮折:“……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就得了。”
她举起风筝,透过薄薄的一层白纸去看天上灿烂的太阳,弯起秋水般的眸子。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最好什么都不要发生,就这样一直活到老,活到死。”
暮折抿了抿嘴,接过她手上的另一只风筝,往书房走去。
转身的那一刻,他偷偷翘了翘唇角。
现在这样的日子的确很好。
他也很喜欢。
书房的窗正对着院子,采光很好。
黑漆梨花木的书案上放着各色颜料,笔墨纸砚也陈列在一旁。
温软随便画好自己的风筝,斜斜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凝视着正努力在白纸上勾勒的暮折。
他不甚熟练的拿着笔,绾起月白的袖子,专心凝着笔下,眉眼静如寒潭。
恍惚中,他稚嫩的脸和轮廓英挺的少年重叠。
那时他也是这样坐在她身边批改公文,间或着抬头看她一眼,眸中淬着鲜明的笑意。
而她在纸上偷偷的描着他的侧影,幻想着有一天流落街头,能和他一起一去卖画挣钱。
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她只能想起这些零碎的片段。
温软挽起耳边的碎发,不着痕迹的揩去眼角的湿意。
“你怎么了?”
暮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笔,拧眉看她,“为什么哭?”
“风迷了眼。”她耸耸肩,“你画的什么?”
暮折的目光移到院中的桃树上。
枝叶未动。
分明没有风。
他垂下眼,伸手虚虚挡住风筝,“没什么。”
“我就看一眼。”
温软扒拉开他的手,伸长脖子瞄了眼,不确定道:
“是花?”
暮折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耳廓有些红。
“茉莉花。”
温软看着风筝上那坨浅绿色的东西陷入沉思。
本着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的选择,她昧着良心夸道:
“画的真好,不过你想起怎么画这个?”
暮折唇角绷成一条直线,把上扬的弧度悄悄压下,小声开口:
“你喜欢茉莉。”
温软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茉莉?”
她记得自己可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些。
暮折略微迷茫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是你自己说的。”
“?”
温软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暮折努力回想,不太确定的开口道:
“我记不太清了,但是——”
“有很多发光的人围着你,你一直在说,‘我喜欢茉莉’声音很大,我听到了。”
“……”
好似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温软的心脏,一寸寸的收紧力气。
窒息感一浪接一浪的拍来。
她艰难的喘着气,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几乎使得她滑下椅子。
“我喜欢茉莉。”
这短短五个字,仿佛一句魔咒,一刻不停的在她脑海中旋转着。
慢慢的,那声音开始变得声嘶力竭。
“我喜欢茉莉!”
茉莉。
陌……离。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璀璨的白光,在光的尽头,是诸天神明。
他们浑身笼罩着一层微光,个个宝相庄严,对着下方跪着的女孩喝道:
“大胆剑灵!竟然渎神!”
女孩身上血迹斑斑,撑着一柄长剑才不至于倒地。
她宛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目光带着不顾一切的炙热执着,嘶哑着嗓子朝祂们喊道:
“我喜欢陌离!我就是喜欢陌离!”
“执迷不悟!今日就叫你剑断灵碎!”
至高无上的神罚降下,长剑断为两截。
女孩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裂出无数碎片,“砰”地一声轻响,彻底散开。
星星点点的碎片从神殿飘出,落入茫茫云海。
这一瞬间,温软耳边响起尖锐绵长的轰鸣,像是某种电子消音器发出的响声。
暮折的嘴一张一合,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心痛如绞。
陌离。
这个人又是谁?
她不理解,并为此感到恐慌。
在现在的日子里,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陪暮折长大。
什么阴谋、什么隐情,她都不想知道,更不想参与。
这些麻烦事,最好离她,离他们,越远越好。
温软用力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那疼痛才缓过去,耳边的轰鸣也跟着消失。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冷汗不知何时打湿了里衣。
一抹脸颊,果不其然,是湿漉漉的。
“你怎么了?”暮折抬着袖子替她擦着额头,眼里是浓重的恐慌和不安,“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温软定定的看了他一阵,突然咧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语气很是得意。
“我没事,刚刚是故意吓你呢,被我唬到了吧?”
暮折:“……你真的觉得我是八岁小孩?”
他认真看着她,语气很是一言难尽,“我今年十岁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一脸正经的暮崽,温软实在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方才心里的那丝郁气也跟着一同烟消云散。
“哎哟喂——”
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用力扭着暮折的脸,一叠声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