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模糊的记忆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变得格外清晰。
衡芜温柔答:“那是你爱动弹,平日里铸剑又被高温烘着,身体出汗多,头发才变的毛躁。”
“阿芜喜欢安静,很少活动,所以长得比我白,头发也又长又顺。”余溪举一反三,微微侧过身子,换了个方向坐,抬手勾住了他一缕长发。
银白色的长发,雪白色的肌肤,唇瓣饱满水润,容颜美的无可挑剔,只看一眼都能让人感到心中欢喜。
她家夫君,美的像话本里的仙人似的。
指尖玩味的绕着头发打着圈,沾了湿气的手指很快把他的头发打湿,指尖转而点在他领口露出的脖颈上,饶有兴趣的画圈。
被她抚摸过的地方起了一片潮湿的红,衡芜滚了滚喉结,腾出手来将她不老实的手给抓了下来,放回浴桶中。
轻咳一声,“给你洗澡呢,不许胡闹。”
不就摸摸吗,都老夫老妻了还要害羞。
余溪曲起双腿,莹润的双膝露出水面,身子往水中没下一截。
小嘴一撅,嘟囔说:“每天都要洗澡,反正睡//过之后也会出汗的,就不能睡//足了再洗吗?”
直白的话语钻进美人耳中,顿时叫人红了脸,垂眸低语,“说什么浑话。”
他总是这么可爱。
余溪对着他的方向伏过身去,扬起一张乖巧的脸,眉眼灵动道:“这叫调情,先生成婚多年,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握住棉布的手顿在了水中,嘴唇紧紧的抿了一下后缓缓松开,拧干了手上的棉布挂回原处,双手在袖口上擦干,转身要往外去。
“你要去哪儿啊。”余溪疑惑问。
美人脚步一停,侧过脸来说:“你先穿衣服,我去拿些东西。”
看他红透的耳朵,余溪没有多想,只呆呆的应了一声:“哦。”
从浴桶中起身,简单擦了擦身子,穿上他提前准备在一旁的寝衣后,她爬上了床。
自家的院子不大,卧房也不怎么大,许是房间有些小,就显得这张床很大——以她的体型来说的确很宽大,但按照阿芜的体型来丈量,这床的大小就刚刚好。
趁着身上还有热气,她钻进了被子里,美美的躺下,等着自家夫君回来,睡在她身边。
美人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他关上门,吹了房中的烛火,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打在他身上,在他周身描摹出一圈银色的轮廓。
余溪侧身躺着,看他向自己走来。
他停在了床前,将握在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床头,余溪好奇着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已经浸软的半透明的薄衣。
原来同房用的“小衣裳”都准备好了,那他刚才还脸红的跟桃花儿似的,害她心动了好一会儿。
初时见他,阿芜只是个文弱清冷的教书先生,自己在人群中看了他一眼,从此对他一见钟情,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不过半年便把美人哄回家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如今成婚三年,仍旧蜜里调油。
她可真是爱惨他了。
夫君表面上看着清瘦和气,脱了衣裳便是一身极富美感的肌肉,手上能翻书页,也能掂得动几十斤的铁锅,更能把她按在床上老老实实的,再也没力气调皮折腾。
夜半时分,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潮热的吐息中,余溪视线迷离,抱住身上人,眯着眼睛感叹说。
“阿芜,我感觉好像自己在做梦。”
美人压下喘息,耐心问:“怎么会这样想?”
她摇摇头,如梦似幻道:“不知道,好像幸福得有些发昏,又好像是你撞我撞的太大力气,要把我给撞晕了。”说着咯咯笑起来。
听她娇憨的笑声,美人稍微往//外退了退,体贴道:“那你先缓一缓。”
闻言,少女笑得更欢了。
“傻夫君,我逗你的。”
但是感觉,真的很像是梦,像那个极美的、她一直渴求的未来……
以至于她会怀疑,自己和阿芜真的能这么幸福吗?
热潮退去后,头脑如同放空一般。在美好的梦幻感中,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来,余溪慵懒地睁开眼睛,怀中搂着一具香香白白的身体,手臂往上挪一挪,便将他柔软的胸膛揽在了身前。
头脑还没清醒过来,身体就习惯性的凑上去亲他的嘴巴,一路向下,从下颌亲到脖子。
视线逐渐清晰,眼中瞧见那雪白的身子上印着星星点点的红梅,还有那处,他颈肩上那淡淡的牙印,是被她咬狠了后留下的疤痕。
这样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她稍微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梦。
至少,阿芜不会是虚无缥缈的。
“……在想什么?”美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垂眸看她。
余溪自然的仰起脸来,嘟着嘴巴说:“在想若是今天私塾也不开课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带阿芜去春游踏青。”
美人轻声吐息,“好啊,那我先去换身衣裳。”说着,他从床上坐起来。
赤//裸的肌肤暴露在明亮的房间中,他有些不自然地用手挡了下臀部,随手扯过扔到床尾的中衣,草草的穿到身上,随即下床去,打开衣柜找衣裳换。
余溪满心欢喜地看他穿衣下床,见他刚才说的话好像不是玩笑,疑惑问:“可你不是还要去私塾教书吗?”
美人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衣裳,转过头来对她说:“私塾今日不开课,外头春色正好,我们就出去踏青吧。”
可是,阿芜今天应该要去私塾的啊。
难道因为她一句不想让私塾开课,私塾就真的不用去了?
阿芜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这是……心想事成?
嗯~真是太好了。
余溪胡乱穿上内裙,下了床来,从背后抱住他,随心所欲地摸他的腹肌。
衡芜刚穿上件衣裳,衣带还没系上就被她两手给钻进来,抓得他心痒难耐,只得按住她不老实的手,提醒她:“别闹……”
天都已经亮了。
大白天,岂不是更刺激了?
余溪嘴角勾笑,指尖点在他身上撩拨,细语道:“可我瞧着,阿芜比我不安分多了。”
压低了声音再问,“真的不要吗?”
被她调戏惯了,美人的脸越低越红,哑声道:“已经没有薄衣用了。”
昨夜备的几个都用坏了。
“那就不用。”余溪大条道。
反正她也不会怀。
呃……为什么她会想当然的觉得自己不会怀孕?
嗯??为什么他们成婚三年,到现在都没考虑过怀个孩子?
细算起来,他们成婚真的有三年了吗?
他们是什么时候成婚的来着?
察觉到一处不对劲,那种古怪的错位感便接连不断的浮现在脑子里,明明是自己过的日子,自己却好像很不熟悉。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被她抱在身前的人就在她的怀抱中转过身来,把她纤细的胳膊松开,微微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近在身前的人,拥抱着他极为真实的感受消磨掉了飘渺的虚无感,她搂住美人的脖子,依恋地往他身上靠过去。
他的力气的确好大,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被他抱在怀里。
可那……是什么时候?
头脑有些不太清醒,恍惚之间,人已经被重新按回了床上,刚穿上身的内裙也被扯松了。
“等等,等等。”余溪抬手按住他压过来的肩膀,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又酥又软,只是被他亲了一会儿,心跳变得砰砰的,要把胸口都撞疼了。
刚刚她的身子还是轻松慵懒的,这才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成这样了。
自然,她不否认阿芜还是有点技巧的,但这也太快了。
似乎时间的流动时快时慢。
她不上心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非常快,她很专心的时候,时间又变成了正常的速度。
再回过神来,刚刚还只是松垮的衣裳,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发现自己原本按在美人肩上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搂在他脖子上。
两人的距离也从一站一躺,成了如今的亲密无间,像是情//热的新婚燕尔,不知疲倦的缠在一起。
“好奇怪……”她终于忍受不住那股怪异的感觉,嘀咕出声。
“难受了?”美人撩起侧脸散乱的长发,怜爱的亲亲她的下巴。
余溪摇摇头。
其实腿有点疼,腰有点酸,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脑海中生出的古怪感像潮水一般蔓延开来,她双手紧扣在他后背上抓出几道印子,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疑惑问:“为什么,阿芜会这么积极呀?”
美人猩红的眸子微怔,温柔答:“我们是夫妻啊,这不是应该的吗?”
余溪低下头去,难受道:“不是这样的,阿芜修身养性、不知情//欲,又孤身自律那么久,不该这么纵容我才对。”
他喜欢她,会用他的方式来爱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足她的所有要求,纵容她,宠溺她,帮助她放纵欲望,甚至和她一起沉沦其中。
阿芜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你想要,我怎能忍心让你难过呢?”美人失意的垂眸,明亮的眼眸蒙上水雾。
听完这话,余溪像是抓到了什么确定性的东西。
她抓住他的肩膀撑起身子,“哎呦”一声挪着屁股坐在了床上,盯着他的眼睛问:“所以,你不是自己想要,而是我想,所以才陪我睡来睡去?”
果然不对劲,就是很不对劲。
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溪,你是怎么了。”衡芜从旁扯了衣裳来盖住她的身子,跪坐在床沿上,失落道,“刚刚还很开心,怎么突然就……”
美人坐在床边顾影自怜,隐忍的咬着唇,低下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伤心的表情。
听到他语气变的小心又担忧,余溪顿时愧疚不已。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本来好好的一场亲热,被她自己弄的一点气氛都没有了,还把夫君给弄伤心了。
“我也不知道。”余溪自责的拍了拍脸,“我这是怎么了。”
忙凑上去抱住他的肩膀,亲亲他的眼睛,道歉说:“对不起,突然说这些疯话,让你难过了。”
“没有。”衡芜转过脸来,含着泪的眼睛微笑说,“还要去踏青吗。”
“去!”余溪积极答。
怀中人很好哄,很快就把精力转向了春游踏青上,可她的心境却回不去了。
穿好衣服,梳妆后简单吃了点早饭,一如既往的好吃——阿芜的做饭,不应该这么好吃。
走出庭院,穿过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的巷子,见过许多面的邻里,她却只觉得陌生,每一张面孔都是模糊的。
不熟悉的镇子,陌生的土地,却是她一直期望着的,有山有水又温暖的地方。
春日的暖风从湖面上吹来,坐在湖岸的草地上看着远处如画般美丽的景色,心中有满足,更有些许感伤。
“怎么又发呆?”坐在身旁的美人伸过手来,在她面前晃晃
余溪愣愣的看着前方,原本充实而幸福的心,忽然像漏了个洞,迷茫道:“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还没做。”
她不应该坐在这里,无忧无虑。
她应该在某个地方,还有件非做不可的事。
美人温柔的声线轻轻在耳边响起,“许是你先前答应了给人铸剑,现在还没完成?”
余溪垂下视线,望着平静的湖面,低语道:“不是铸剑的事……细细想来,我好像不会铸剑……你还记得我铸造的第一把剑吗?”
她转头看过去,美人语气自然地回答:“记得啊,那是把很普通的剑,后来你让我给他取了名字,就叫问情。”
“对,是问情。”她点点头。
天真无邪的眼神变得越发深沉,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她喃喃道:“但是我记得,那把剑是你交到我手里的。”
“是我吗?”美人有些惊讶。
“对,那时我还不是铸剑师,只是一个仙门弟子,不,也不只是个修真者……”
余溪感到有些混乱,好像灵魂被扯成了两段,一段朦胧的沉溺在幸福中,一段还清醒的在痛苦中坚持着。
想起记忆中的那个衡芜,她看向美人的眼神多了一丝柔和,俏皮地歪过头说:“但我记得阿芜,你并不是个教书先生,而是一位很强大的修真者。”
“是吗……”美人先是有些惊讶,随后轻笑一声。
余溪看向他的身体,指向他的肩膀,随口问:“你还记得你肩膀上的牙印是哪里来的吗?”
“是你咬的。”衡芜毫不犹豫。
“对,就是这样。”余溪微笑着,记忆越发清晰,“那时我迷失了心智,咬了师祖。”
师祖……他是……
“我想起来了。”余溪瞬间清醒过来。
再看眼前的青山绿水,曾是她无数次在心中勾勒过的理想的桃花源,她想和阿芜一起生活在这里,正如现在这样。
但她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这里并不存在,不是她的世界。
“余溪。”身旁的美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恐惧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我不明白……”
她的眼神在他身上聚焦,抱住他的后背,告诉他:“阿芜,这只是一个梦。”
美人激动道:“梦又如何,现实又如何,你不是说过,只要和我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吗?”
果然,这只是一个梦。
就连这个阿芜,也只是她脑海中凭借自己对衡芜的记忆和美好的期许编织出的假象。
她喜欢阿芜,无论是怎样的他……
“但是真正的那个你还在外面呢,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动用魔气又会反噬自身,我怎么能躲在这里享受幸福,让你孤身一人在外面支撑,为我担心。”
梦境再好终归是虚无。
她紧紧的抱着他,一想到自己的魂魄被困在这里,无法去往真实的衡芜身边,悲伤便在心底蔓延。
身体还在这里,心中却牵挂着不知相隔多远的爱人,心中揪痛,泪水润湿眼眶。
“你一定要离开?”良久,美人开口。
“嗯。”余溪肯定的点头。
衡芜松开她,低头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微笑着,身躯羽化,消散在风中。
庞大的幻境如同被击碎的躯壳,一片假象从裂缝上剥落,整个幻境轰然倒塌。
一切都消散在虚幻的白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