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见他没反应,懵圈地眨巴着眼睛,综合判定道:“呃,舟哥,你这是不想让她坐那儿,是吧?”
贺时舟还是没吭声。
一旁的江以柔却沉不住气了。
她本就是奔着贺时舟而来,期待与对方搭上两句话,然而主动示好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回应,甚至还有刻意忽视她的倾向。
青春期的女孩子,本就心思细腻、情绪敏感,更别说江以柔这种养尊处优的掌上明珠了,更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因此,即便她这会儿刻意维持着乖乖女的形象,心头却早已不是滋味,并且还要费尽全力把那抹不快用力压抑着。
“我来劝劝她吧。”江以柔柔声上前,主动请缨,“都是女孩子,可能交流起来更加容易一些。”
“班长,你确定?”刘禹不敢置信。
真的,不知为啥,她对江以柔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要是昨天没见过白柠,他可能还会信,但在体验过那爆裂的臭脾气后……他多少觉得江以柔是在痴人说梦。
然而江以柔哪管那么多,她现在只想在贺时舟面前挣表现。
“没事。”江以柔笃定道,“我会跟她好好沟通的。”
“跟她沟通什么?”
清冷的嗓音,像是磁石砸在耳畔,惹得江以柔双肩一颤。
她怔怔回头,见贺时舟正凝视着自己,又惊又喜:“时舟,我们都知道,第二排得空出来。”
“然后呢?”
“然后……”江以柔快速组织着语言,“然后我打算劝一下新同学,让她去选别的座位。”
“谁让你劝她的?”贺时舟微微抬起下巴,下颌与脖子连成一道锋利的曲线。
“这……”江以柔一时语塞,疑惑地瞪大眼。
当然,不只是她疑惑,在场的所有人都万分懵逼。
“不是,舟哥,这规矩……”刘禹见状,打算上前化解一波尴尬。
“我问你。”贺时舟打断他,继续跟江以柔对峙。
大概是他眼神太过凌厉,江以柔都快哭出来了:“我……”
“不用劝。”贺时舟视线掠过江以柔,再扫向全班,“既然她选了,这个位置就属于她。”
第8章 这是我的自由
众人:“???”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众所周知,谁碰第二排谁就相当于跟贺时舟当面挑衅,其后果不堪设想,轻则退学重则在红枫市销声匿迹,哪有什么谁选就归谁的破道理!
同学们当场吓得营养不良,一个二个都面露菜色。
然而始作俑者却没半点自觉,还转头瞅了一眼白板上的那两个大字。
“白柠。”贺时舟轻声道。
听闻名字,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白柠再次侧头,刚巧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很深邃的一双眼睛,蕴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思绪。
白柠看着贺时舟。
贺时舟也看着白柠。
实际上,在贺大佬视野里,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宽大的帽檐和密不透风的口罩。
“你叫我?”或许是出于礼貌,又或许是不想让现场的气氛过于尴尬,白柠问了一句。
“不叫你叫谁啊,大姐……我真是服了。”不知何时,刘禹溜到了白柠身侧,牙齿缝里蹦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字儿,“我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人打破了舟哥的规矩,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柠:“?”
她不清楚这个人在放什么屁。
白柠忽略他,再次看向贺时舟,问:“叫我干什么?”
视线转了转,落到一旁的江以柔脸上,她蓦然发现这妹子的脸色不太对,有种……煮熟的鸭子强行飞了的挫败感?
“没事,你以后就坐这。”贺时舟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哦。”白柠应道,旋即蹙眉,“就这点事还需要再告诉我一遍?”
贺时舟顿住,撩了撩眼皮。
在场人员闻言,再次吸了一口冷气。
不得不说,这位新同学真的有两把刷子,竟做一些在他们看来相当折寿的事,而更加要命的是……贺时舟好像并没有生气???
怎么回事儿?
贺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难不成请病假时把脑子烧坏了?
大概是白柠的反问稍显急促,在有心之人听来,带了那么点不识好歹的意思。
比如江以柔,这会儿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她甚至觉得白柠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彰显着错误。
怎么能有人用这种语气跟贺时舟说话呢?
这位高高在上的矜贵少爷,连她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这种来路不明、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
“这位同学,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江以柔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才扼制住怼人的冲动,“时舟是看在你是新同学的份上才给你面子,这样给你说吧,你那个位置,最好还是让出来。”
她始终不相信,贺时舟真会为一个女生打破规则,刚才一定只是他一时兴起才那样说罢了。
“最好让出来?”白柠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一见对方这么冲,顿时抬眉,轻蔑道,“你刚才没听他说?”
江以柔表情一僵。
“我选了这个位置,这位置就属于我。”白柠重复了一遍,又看向贺时舟,“你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贺时舟闻言,“嗯”了一声。
他还挺意外,以为这人一直看窗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结果到最后还真就一个细节都没漏。
“而且你刚才打算劝我的时候……不还被他拦下了吗?”白柠质问江以柔。
“……”
江以柔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白柠也不带怕的,虽然她日常懒得跟人打交道,但遇上什么不合理的事儿,还真就能刚。
“所以。”白柠冷笑一声,“我就坐这。”
她说这话底气十足,一点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反倒气得江以柔牙痒痒。
江以柔吃了瘪,气不过,只得找贺时舟主持公道:“时舟,我这也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真的就放任她……”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贺时舟没有看她,目光紧锁白柠,“这位置归她。”
“为什么啊!”江以柔终于破防,都快委屈出眼泪了。
然而贺时舟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与你无关。”
江以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用力咬紧下唇,才克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还是一旁的刘禹见事态不对劲,前来低声安慰了两句:“班长,我说这事你还真就别管了,费力不讨好。”
江以柔盯着他,眼眶泛红。
刘禹“啧”了一声,神秘兮兮地补充道:“这么给你说吧,转学生之所以来我们一班,还是舟哥提出来的,你懂我意思吧?”
“时舟……提出来的……”江以柔喃喃道,“为什么……”
她现在思绪很乱,完全不知从哪头理起。
“原因也别去追究了,舟哥的心思,我们哪能猜透。”刘禹也不想给自己头上捉虱子,说话也只讲求点到为止,“总之,你别管就行了,对你我都好。”
江以柔怔怔听着他所谓的好心劝告,冥冥中,她一直以来维护的某种平衡,似乎快坍塌了。
…
闹剧这么一过,一班同学便全情投入了自习当中。
白柠没有书本,暂时只有坐在位置上发呆。
她认为自己发呆情有可原,但她不明白的是……前面这位为什么也能心安理得地虚度光阴。
而且虚度得匪夷所思。
只见贺时舟后背抵着墙,身子微侧,正顶着一张薄情寡义的脸看她。
白柠:“……”
白柠试图变换个姿势。
贺时舟还是看着她。
白柠终于被看得头皮发麻,冷声道:“有什么事?”
贺时舟:“没事。”
白柠心说那你就是有病。
他俩又不熟,只见过两次,并且还是成为同窗的第一天,白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位朋友的诡异行为。
“没事你就别看我。”白柠下逐客令,“要么你就转过去。”
哪知贺时舟非但不配合,眼底还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这是我的自由。”
白柠:“?”
我看你是真病的不轻。
贺时舟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空空如也的桌面:“一本教辅都没有?”
白柠不是很想理他:“下课去拿。”
说实话,对于她打空手来的这件事,贺时舟还是略微有点意外。毕竟在他的预期中,能考过自己的人应该相当刻苦,随时随地都在埋头苦读的那种。
然而放眼面前这位,实在潇洒得过了头。
“嗯。”贺时舟还在打量她,“你没有带自己的?”
白柠:“……”
白柠多想一脚把他的坐姿踹端正。
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以牙还牙:“这是我的自由。”
贺时舟:“?”
第9章 那个女生是谁?
睚眦必报。
贺时舟短促地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白柠对他的笑也没兴趣,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眺望远方的景色。
而贺时舟似乎也看够了,这才缓缓转过身去,开始捣鼓桌上那一堆小山似的资料。
俩人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到了下课。
“舟哥!!”铃声一响,刘禹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第一排,“周铭生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我哥俩一面,给个面子行不?”
贺时舟还捏着笔杆刷刷算着题。
“不是,舟哥,你别这样啊,人小周也不容易。”刘禹放缓语调,舔狗精神拿捏得十分精准,“开学前就说聚一聚了,结果被一堆事耽搁到了现在,你之前也忙,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现在总算好点了,你看……”
贺时舟淡然道:“我现在也忙。”
刘禹:“……”
刘禹还在坚持不懈:“不是,舟哥,你看啊,为我们带来第一手资讯的还真就是小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昨天你在医院的时候,他给我发论坛截图,就发现……”
“白柠,我们现在去教务处吧。”
后座一道声音,成功打断了刘禹滔滔不绝的口水话。
贺时舟也放下了笔。
只见江以柔正站在白柠身前,低垂着眼眸。即便方才发生过冲突,但她还是得将本职工作做到尽善尽美,因为……她可是一名完美的班长啊。
白柠看向她,点了点头。
“教务处?”刘禹显然被干扰了注意力,一颗八卦之心促使他加入了群聊,“班长,你带她去教务处干吗?”
说到此,刘禹便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别说,我现在听到教务处这三个字就生理性不适,我怀疑我都PTSD了。”
“唐老师让我带她去领书和拿校服。”江以柔说。
“绮姐?不是,琦姐咋自己不去,还经常让你跑腿……呃,舟哥,你怎么了?”见贺时舟起身,刘禹一脸迷茫。
贺时舟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柠桌面轻轻敲了两下。
“我带你去。”
刘禹:“???”
刘禹怀疑他舟哥烧还没退:“舟哥,你什么意思啊?你刚不是还说忙吗?怎么现在就有空了?”
关键他舟哥也不是啥热心市民啊,怎么这会儿还开始献起了殷勤?
贺时舟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有点困倦:“我正好找教导主任有点事。”
刘禹:“???”
刘禹总觉得这个理由十分扯淡。
“走吧。”贺时舟再次看向白柠,发出命令。
白柠也莫名其妙,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瞅见江以柔脸色苍白、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儿,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我到底跟谁走?”
江以柔有些失神,又瞥了贺时舟一眼。
对方没什么表情,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好似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对。
江以柔咬住下唇。
她根本就不能违抗贺时舟的意思。
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主动,贺时舟总是这样,忽略她的感受,现在甚至为了一个转学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规则。
江以柔死死瞪着白柠,嘴唇微微发抖:“那……我就不去了。”
妥协了。
白柠心说还真是干脆,不知道好好一个女生当什么舔狗。
但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她不想干涉,也无权干涉。她只需要在这个学校顺利毕业就行,其余的人事物,与她无关。
…
教导处位于行政楼,要抵达目的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一路上,贺时舟都走在前面,白柠则跟在他身后,俩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两米的间距。
确切来讲,是白柠刻意划定的距离。
因为这个姓贺的实在是太受欢迎了,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引起骚动,就跟一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似的。
虽说那些学生没胆子直接往他身上扑,但所到之处,无不引得周遭的目光齐齐汇聚,那眼神中泛滥的爱慕之情,足以把白柠这位局外人给溺死。
“你一直都这么受欢迎?”终于拐进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白柠没忍住问了一句。
鬼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都快窒息而死了。
贺时舟:“没意义的追捧。”
还没意义。
白柠挑眉。
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位朋友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知道有多少男同胞都期待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人群的焦点、视野的中心,而他轻轻松松便得到了一切。
不过。
白柠环顾了一圈。
这学校本来就塞了一众的有钱人,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样漫无目的地虚度光阴才算真正的青春。
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太多。
…
盛媛刚从舞蹈室出来透气,便看见了贺时舟。
还是跟往日一样,少年身高腿长,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漆黑的发丝跟冷白皮撞色鲜明,挺直的鼻梁被光影轻轻勾了一层,即便像这样远远看着,也抑制不住加快的心跳。
盛媛咽了一口唾沫,准备勇敢一把,穿过人群去拥抱自己心心念念的男神。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便瞅见了贺时舟身后的女孩。
女孩穿着宽大的卫衣,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长什么样。
她为什么跟着贺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