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不是小偷，也没有功夫。”贺时舟不咸不淡地说，“卷不过你。”
白柠：“……”
白柠拿手指用力摁了一下太阳穴，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摁去了后脑勺，这才调整好思绪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时舟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
我有什么好觉得的？？
白柠不解，但还是要硬答：“帮这里的工作人员夜间巡视？”
贺时舟：“……”
贺时舟气笑了。
按理说他应该习惯了，习惯白柠喜欢用一些剑走偏锋的话语来激他，反正这丫头每次都能精准地绕开标准答案。
“你别对着我冷笑，我是在认真答题。”白柠已经觉得这冷风够变态了，而这人还在帮忙添砖加瓦，“课上完后，我说了我要去逛操场缓解一下疲惫的大脑，你说你要回宿舍，所以我就默认你回去躺尸了。”
所以现在却站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
贺时舟睨了小姑娘一眼，就见她瑟缩着身子，大概是被寒风欺.凌了的缘故，所以表情略显委屈，将平日里的淡漠洗刷了大半，徒留下那份属于少女的娇弱。
贺小少爷看着看着，耳根便蹿上了火烧云，只是夜色够暗，将他的那抹不自然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我说你……”贺时舟哑然失笑，“该让我怎么办？”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嗯？”白柠懵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东西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带着独属于贺时舟的味道。
那是他的外套，经过秋风的洗礼，吹到了白柠身上。
白柠吸了吸鼻子，一下便觉得不冷了，反而有种心安的感觉。
她拢了拢衣袖，抬眸看向贺时舟。
眼前的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布料裹着他精瘦的身体线条，优雅而清冷的气质被突显到了极致，好似一位误入凡尘的贵公子。
贵公子到底是血气方刚，就算穿这么一点也不觉得冷：“这下不会抖了吧？”
“啥？”她听不懂贵公子的凡尔赛语录。
“刚看你冷得发抖。”贺时舟不紧不慢地说，“跟帕金森似的。”
白柠：“……”
你才帕金森！你全家都帕金森！
白柠无语，只觉好好一张脸为什么就长了嘴呢？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白柠不想再跟他胡搅蛮缠，把话题重新引到了最初的位置，“大晚上的为什么会在这？”
贺时舟偏了偏头，纯黑的眸子盯着她。
“你好好说话。”白柠冷着脸说，“别说让我猜什么的，我想听正儿八经的答案。”
贺时舟：“呵。”
白柠：“……”
白柠的脸又冻上三分，杀伤力比秋风还狠。
…
“理由很简单。”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像一根浮浮沉沉的羽毛，在心尖挠着痒。
大抵是夜色太浓了，白柠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微妙。
贺时舟跟她之间就像竖着一道窗户纸，仿佛轻轻一捅，那些被刻意隐瞒和忽略的东西便会鱼贯而出。
白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犹如上好黑曜石打造出来的的眼睛，里边儿情绪翻滚，映着自己出神的模样。
她从未想过能在贺时舟眼中感知到那么多的情绪，就像层层缠绕的丝线一般，将她的心作茧自缚，永世不得剥离。
她看见对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唇瓣一张一合，磁性清越的声音透过秋风传入了耳中。
“只是因为想你了而已。”
白柠屏住呼吸，瞳孔紧缩，垂在两侧的手指攥紧。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大脑一片混乱，但心却是滚烫的。
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犯规了好么。
白柠俨然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算开口，也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单音节。
贺时舟则嘴角含笑地凝望她，眼里是藏不住的宠溺，连同心底发酵的感情一起，将他长年累月积攒的冷漠化成了一滩春水。
“很惊讶对吧？”贺时舟问。
白柠：“……”
惊讶麻了好么？
她以为自己跟贺时舟只是处在那种暗戳戳的关系中，只要你我都装傻，不挑明，那么就可以不清不楚地含糊下去。
可是没想到……
白柠实在没绷住，脸红了个彻底：“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了？这也太……”
太露.骨了。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贺时舟的眼神又深又沉，“想通了一点事情而已。”
第82章 她在发光
“什么事？”白柠不假思索地问道，眼神专注而坚定，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为了撬开贺时舟的嘴，她甚至忘了脸红，一颗心都扑在对方口中的“事”上。
贺时舟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给整懵了，到嘴边的情话又咽了回去。
暧.昧场合瞬间变成了庭审现场。
贺小少爷嘴角微微抽搐，刚才一腔热血上头，这会儿才觉冷风是真的刮脸。
贺时舟唇瓣微启：“你……”
你这个女人懂不懂浪漫？
但理智阻止了他的口无遮拦，他换了一句话回答：“你现在还不用知道。”
白柠：“……”
她想打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种搞人心态的操作自古以来都被奉为作死，要么你就别说，要么你就交代个彻彻底底，说一半藏一半算是怎么回事儿？
白柠情绪挂上了脸，语气也不太友好：“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知道。”
贺时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白柠被他看得直来气：“你刚才不都准备说了吗！我看气氛什么的都刚刚好啊！我甚至感觉你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了，可你现在……”
现在怎么就蹦不出一个屁了？
白柠对贺时舟进行了灵魂上的谴责，但后者却无动于衷。
贺时舟微抬下巴，唇角的笑容很浅：“你也知道刚才的气氛刚刚好啊？”
白柠：“？”
“可惜，好气氛没了。”贺时舟轻描淡写道，嘴上说着“可惜”，但脸上没有一丁点儿遗憾的意思，“等下次。”
白柠：“……”
这玩意儿还能等下次？
白柠认为“下次”这个承诺实属太虚，于是立马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次……”贺时舟轻轻眨了眨眼，浅笑间，眉眼都随之舒展，这让他的轮廓染上了几分温柔，“等集训结束我就告诉你。”
集训结束？
白柠还真在心里数起了日子。
大概也就十天左右了。
“行吧，姑且相信你一次。”她挑挑眉，像是做出了什么巨大的让步，“不如我们这次也来约定一下。”
“约定什么？”贺时舟问。
抬眸之间，他看到白柠的面容被遥远的灯光给轻轻勾了一笔，像是上了一层滤镜，恍惚之间，竟觉得她来自于遥远的记忆，来自于天上人间。
美到有些不真实。
“既然我们都为这个集训付出了大量时间成本。”白柠举起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贺时舟的额头，“那就卯足劲儿通过考核呗。”
贺时舟闻言，愣了愣。
其实他还是有点惊讶，因为在不久之前，在他眼中，白柠之所以进入竞赛完全就是被刘国栋给坑蒙拐骗而来的，换而言之就是掉进了套路中。
在这个过程中，她习惯性摆烂，日常当咸鱼，就算做题也显得有些松闲懒散。
而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激励他要共同去努力？
…
贺时舟缓过神来，还是感觉有些不太真实：“你知道数学组名额有几个吗？”
白柠诚实摇头：“当然不知道。”
贺时舟：“……”
你还挺自豪？
贺时舟：“只有两个。”
白柠点头：“哦，那够了。”
贺时舟：“……”
这一瞬间，贺小少爷真觉得她有点傲。
“你肯定是没问题。”白柠上前，拍了拍贺时舟的肩膀，清澈的眸子被灯光映得流光溢彩，“至于我……加把劲应该还行，对于学习，我个人还是比较有自信。”
她总是这样，对于自己有把握的事儿从不掩饰锋芒，即便初识时会刻意去回避一些东西，但她从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感到自卑。
她就像一颗陈年发酵的琥珀，外面包裹着层层叠叠的屏障，但随着不断相识相知，你会发现她潜藏在深处惊艳的脉络。
那些脉络在岁月中沉淀，一旦触碰，便会撒成满天星光。
对。
她在发光。
贺时舟的眼眶崩得很紧，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感到一种被埋没很久的东西正在叫嚣，像困兽一般冲击着他的心脏。
“你……”贺时舟开口，声音有些哑，“确定吗？”
“当然确定。”白柠耸耸肩，仿佛毫不在乎，“只是我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怎样，但那些都无所谓。”
她停顿片刻，再次望向贺时舟的眼睛，与他瞳孔中的自己对上：“既然不能把控未知的事，那就做好自己。”
“剩下的……”白柠轻笑一声，呼出的气团成白雾，消散在半空中，“交给命就行。”
贺时舟抿唇。
“不过命这个东西吧。”白柠说，“又在自己手上，所以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做主。”
“你就不想试一试吗？”白柠蓦地扬起一个笑容，粲然的，狂妄的，直接撞上贺时舟的心弦，“跟我一起。”
“跟你……一起。”贺时舟喃喃道。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出了神。
即便在很多年后，当贺时舟回忆起这个秋风萧瑟的夜晚时，还是会忍不住心间滚烫。
他近乎迷恋地看着那个少女，看她桀骜不驯的灵魂在星空下闪闪发光，她说她要跟他一起，一起去试试，去看看那未来的模样。
他荒芜已久的信念似乎在那一刻重生，在一个平淡的夜晚，他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那道光。
…
贺时舟鼻尖一酸，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声线颤抖：“好，跟你一起。”
第83章 她喜欢贺时舟
白柠回到房间已将近十二点，整栋宿舍只剩下她俩这间灯火通明。
她开门时，骆冰冰正盘腿坐在床上，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正在全神贯注地发呆。
“你还没睡？”白柠走过去，难得主动搭讪。
骆冰冰听到响动，立马侧眸看去，眼珠子蓦地蹿起一丝亮光：“白柠，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欣喜，有一种终于盼到了什么的感觉。
“我在等你回来啊。”骆冰冰鼓着腮帮子，模样娇憨，“舍友还没回来，我却先睡了，这是一种罪过！”
白柠眨了眨眼，片刻后轻轻勾唇，没说话。
…
她转身去了盥洗室，打算简单洗漱后睡觉，骆冰冰则从床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绕在她旁边叽叽喳喳。
骆冰冰性格开朗，擅长捕捉到一些生活中的小美好，逮到时机便会卖力分享。
这会儿可不就是，她如同一台频率极高的电报发射器，电源键一开启，便没完没了。大到人生哲理，小到晚饭吃了什么，她都一一给白柠交代了出来。
而破天荒的，白柠并不觉得她聒噪。
要换作以前，这位耐心值缺失的朋友定会拉着一张冷脸搞消失，浑身上下都挂着四个大字——关我屁事。
“然后我有件事想问你，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堆杂七杂八的话题说完后，骆冰冰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只是态度上有些踌躇。
白柠刚巧洗漱完毕，脸颊还挂着清晰可见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进锁骨，撩起一股勾人的味道。
骆冰冰：“……”
为什么自己要脸红啊！更尴尬了好吗！
白柠也注意到了她红彤彤的脸庞，跟被乙烯催熟了的苹果似的，但她毫不在意，问：“你说吧，没什么该不该的。”
“哦，哦……好的。”骆冰冰还沉浸在美.色的暴击中，脑子有点打结,“就是刚才吧……我看到你跟一个男生在宿舍门口说话……”
他还主动把外套脱下来给你披了一会儿。
这句话骆冰冰斟酌后，还是没说出口。
总觉得不太得体。
然而白柠下一句便是：“不仅说了话，我还穿了他的外套。”
骆冰冰：“……”
您这是主动招了是吧。
“放心。”白柠一向跟比较认同的人都打直球，“那个人不是秦野。”
骆冰冰：“！！！”
骆冰冰的脸红症状瞬间到了晚期，整张脸连着脖子都烫得吓人：“不是，你不要误会！我没在意是不是秦野这个问题！”
“我知道。”白柠云淡风轻道，“我只是想解释而已。”
骆冰冰一下被梗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发现白柠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洞察力，只要她愿意，便能窥探到别人的内心，并且根据当下的情况实时给予反馈。
虽说她刚才也没有刻意往是不是秦野那方面想，可若真静下心来感受内心……说实话，其实会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嗯，谢谢。”骆冰冰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子。
白柠盯着她，漂亮的眼珠转了半圈：“然后呢？你本来想问什么？”
骆冰冰一怔，猛地抬头，对上她纯澈的目光，没有一丝杂质。
“我……我想问那个人是谁来着……”骆冰冰缓缓把梗在喉咙间的话顺了出来。
白柠歪了歪头。
骆冰冰立马摆手：“当然，如果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就是单纯好奇！”
“贺时舟。”
骆冰冰又是一愣，搁在半空中的手僵在原处。
竟然……说了，还这么坦荡。
而某位坦荡的人士还在继续：“他在宿舍门口守株待兔，我回来就刚好遇到了他。”
这个“刚好”就很微妙，因为她跟贺时舟晚饭道别后便去了操场闲逛，没有通讯工具，俩人也没有约定过后续的安排，能碰上纯粹就是巧合。
她也正儿八经问过贺时舟——如果自己早就回到了宿舍，一直没等到人怎么办？
结果那人直接说：“从跟你分别后我就过来了，如果没等到人，就一直等，如果始终等不到，那我就去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