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着迷——岚卿【完结】
时间:2023-05-18 17:13:05

  意思是这种问题他也爱莫能助。
  白柠一听就明白,却忍不住喃喃道:“看枝干,应该也有几十年了吧,这样苟延残喘下去也不是办法,会不会等到春天就好一点了……”
  她说得很小声,特助没听清,礼貌性询问:“请问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白柠一顿,旋即淡漠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自言自语罢了。”
  这话一出,特助便闭嘴不问了。
  通常来讲,这种自说自话的时候,千万别去瞎掺和,否则踩雷了都不知道。
  于是特助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思绪,指着正前方一处独栋小洋房介绍道:“那便是宋先生安置您母亲的地方。”
  白柠放眼望去,就见一栋乳白色的建筑物立在那儿,周围是大片的植被,只有它被囚禁在篱笆中,还好围着洋房一圈儿的地方都种满了鲜花,这样使它看上去没那么孤单,有了些许烟火气。
  “挺大的房子。”白柠说,“就她一人在那里?”
  “目前来说是这样,我和先生暂时都住在市区。”特助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当然,白天我们预约的医生会过来为她就诊。”
  白柠点点头,评价了一句:“这栋楼房让我想起了之前去的一个地方。”
  特助:“什么地方?”
  白柠:“孝慈医院。”
  “医院?”特助将洋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是因为墙面是白色的吗?那家医院在哪里啊?”
  为了不冷场,他已经竭尽全力去捧哏,该接的话一句不漏。
  但刚接完,就见白柠凉凉地看着自己。
  特助:“?”
  白柠:“那是家鬼屋,医院主题的。”
  特助:“…………”
  您可真是一位聊天鬼才。
  …
  洋房一共也就三层高,杨菱云便被安置在三楼的主卧中。
  这里的装修风格跟宋翊那办公室差不多,都喜欢把面积拓得老宽,再在里边儿装饰一些中老年人喜爱的古董玩意儿。
  白柠看向旁边的一幅画,冷笑:“西式建筑配山水画,你们家CEO真是思路混搭。”
  特助没吭声,默默跟在白柠身后。
  从刚才的鬼屋开始,他就不太敢跟这位朋友随便聊天了,他怕聊着聊着,一不小心就聊出个百鬼夜行。
  特助屏气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带路上,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卧室门口。
  特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这个时间点,您母亲应该还在休息。”
  白柠看着他。
  特助继续道:“因为这会儿没有动静,根据我这几天下来的经验,如果她醒了的话,会……”
  他还没“会”完,就听见“嘎吱”一声,门从里边儿打开了。
  特助背对着门,面色铁青,满脑子都是百鬼夜行。
  白柠则很淡定,偏头冲里边儿望了一下。
  就见一位长得特别和蔼的中年大叔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白大褂,手里还拎着一个箱子。
  看样子是医生。
  “你们这是……”医生也没想到一开门就碰上了此等惊喜,脸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
  “哦哦,是您啊。”特助松了一口气,用绝佳的职业素养重振精神,“是这样的,我今天按宋先生的意思,把杨女士的女儿接过来了。”
  “女儿……”医生若有所思地看向白柠。
  白柠礼貌性地冲他颔首,没说话。
  医生回头往房间望了一眼,又立马转身,轻轻虚掩上门:“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她才平静下来不久。”
  白柠点头。
  他们一路来到了三楼的阳台边上,视野骤然开阔。
  医生将箱子放下,狐疑地看向白柠:“方便问一句吗?你的名字……是秋生?”
  白柠目光动了动,但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不,秋生是我父亲的名字。”
  “哦——”医生恍然大悟,“病人在睡着和清醒发病的时候,总喜欢机械地念叨这个名字,所以我当时就在猜测这应该是她的亲人,就算不是,也是她很在意的一位人。”
  白柠木然地点头:“差不多,这十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十年。”医生小心翼翼问道,“这种症状已经持续十年了吗?”
  “嗯。”
  “十年间就没有好转过?”
  “可以说没有。”白柠垂眸,“反正在我看来没有。”
  “这——”医生扁扁嘴,“我来就诊时,能看出来,这位女士受过莫大的精神刺激,但现在没办法把她带到医院去,所以一些激素水平没办法检测,我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帮她检查,就连那些药物都只能起缓冲作用。”
  白柠接过话:“她有经常吃的药,之前她在一位医师那里长期就诊。”
  自从杨菱云跟她撇清关系后,她在微信上也跟梁文交代过了,梁文说就按照杨菱云的意思来,如果有什么事他知道接洽,让她暂时不要去插手,否则很容易起反效果。
  当然,她欣然同意了。
  因为真的累了。
  “这样。”医生点点头,“那您的母亲还在那里就诊吗?”
  白柠:“不知道。”
  “不知道?”医生蓦地睁大眼,似乎不敢相信她的回答,“可是你不是她的女儿吗?”
  对啊,在外人的眼中,她是杨菱云的女儿,母亲精神不稳定,长期活在一种颠沛流离的状态中,她有责任去照看,有责任去过问,有责任去收拾一切的烂摊子。
  即使这位母亲视她为脚上的污泥,视她为父亲的替代品。
  白柠讽刺一笑:“我可以不是吗?”
  “这——”医生也很懵逼,他只是临时被请来做短期检查的,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还是特助见多识广,反应极快,立马抢在医生前面开口:“没事的,您就别问那么多了,简单说一下这几天的情况就行。”
  医生被拦截得云里雾里,见特助一个劲儿使眼色,立马意会了其中的深意,于是话锋一转,落脚到了杨菱云的精神状态上。
  总的来说,还是跟以往没两样,活在过去的虚幻中,睁眼闭眼都是白秋生,不愿意从那些假象中走出来。
  情绪一激动就会产生攻击性,这个时候就得上镇静药物,或者晚上整夜整夜失眠,总之需要靠各种精神类的药物宏观调控。
  如果在之前,她还会在乎白柠的学习,毕竟让女儿成才是她丈夫一直以来的理想,于是即便活成行尸走肉,她还是在为死去的丈夫践行遗愿。
  但自从上次的诀别后,她发现女儿早就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甚至在外边儿接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工作,这就好比一直圈养在身边的小狗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最后生出了一口獠牙,随时随地都会咬断自己的脉搏。
  至少在杨菱云的主观意识中,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她选择单方面切断与女儿的联系,相当于切断了唯一一条跟真实世界联系的渠道。
  而现在,她便能全身心地沉浸在过去之中了。
  …
  “不进去看看吗?”特助见白柠脸色发白,立马问道,“你脸色不太好。”
  白柠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抬眸看他,眼神轻飘飘的:“我想没必要进去吧,在她的意识中,恐怕已经没我这个人了。”
  她根本不需要罢了。
  白柠的存在,必须建立在白秋生的基础上,现在根基没了,白柠也不重要了。
  特助抿唇,大概明白她的感受,于是温声道:“那我送你回去?”
  “给我三十分钟。”白柠说。
  特助一脸疑惑。
  “我去院子里打个电话。”白柠的眼神很静,“你待会儿来接我便是。”
  …
  院子很大,被各种鲜花簇拥着,绚烂的颜色令人眼花缭乱,但也更加衬得内心无比荒凉。
  白柠选了一块没那么拥挤的地皮,拿出手机,熟悉地找到了那串号码,拨了出去。
  …
  贺时舟被司机带回了家,一路上,司机都在滔滔不绝,说江如意有多想见他,想到失眠那种。
  贺时舟对这种言论一向嗤之以鼻,之前他跟家里不对盘时,江如意就在闹腾自己有了抑郁症,说什么也要去医院就诊。
  反正,每当有一些无法解决的家庭纷争出现时,江如意就喜欢装病说事儿。
  司机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星子换了一轮又一轮,但后边儿的小少爷始终神情冷淡,偏着脸看外面。
  再加上遇到了下班高峰期,他们连车带人地堵在了高架桥上。
  司机无比头疼,感觉自己跟坐牢似的,如果堵在闹市区,他还能以下车买水之类的借口来缓解尴尬的氛围。
  但高架桥怎么整?
  他总不可能说下车表演个侧空翻吧?
  司机无言,暗戳戳透过后视镜观察贺时舟的反应。
  却见对方跟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司机:“……”
  牛批。
  正当他无比感叹之际,贺时舟的手机响了。
  司机立马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两下筋骨,但目光还是钉在后视镜中。
  以他过往经验来看,小少爷即便是接到紧急电话也没什么表情起伏,之前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时,小少爷都能全程平静接电话,恐怕这次——
  他的内心活动还没动完,就见贺时舟的表情一下鲜活了起来,连冷淡疏离的眉眼都多了几分温柔。
  司机:“???”
  这电话有毒?
  …
  事实证明,这电话不仅有毒,还有蛊。
  毕竟来电人是白柠。
  贺小少爷作为一个宠妻后备选手,在看到心上人的来电时,那心头再怎么也得起几股浪头。
  贺时舟接起电话,声音柔了八度:“喂,怎么了?”
  司机:“???”
  不可能!
  这么柔的声音!这电话剧毒!
  贺时舟根本没管司机丰富的应激反应,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电话那儿:“你慢慢说,我这会有时间。”
  司机在前面疯狂深呼吸,安全带都要被他崩断了。
  天知道他现在多想让贺时舟开免提!
  …
  “我今天去见了我妈,是别人带我去的,然后——”白柠抬头看天,广袤无垠的蓝色绵延到了远方,“我并没有真正见她,最后关头,我转身走了,这样的我……”
  她轻轻问:“奇怪吗?”
第117章 从在乎的人那里获得勇气
  少女的语调很平,像是在跟他闲聊一些不足挂齿的小问题。
  但接触这么久以来,贺时舟早就摸清了白柠的表达习惯。
  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你不奇怪。”贺时舟下意识地给出定心丸,“不过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能问一点前情吗?”
  手机那头倏然沉默。
  贺时舟耐心解释道:“因为你现在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我有点懵。”
  “嗯,好。”
  “你说公司找你过去,为什么现在又扯到了你妈妈身上?”贺时舟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逻辑,按理说跟家人有关的都已经到了私事层面,不应该跟工作场合的事儿挂上钩。
  白柠理解他的疑虑,于是用最简洁的语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梳理了一遍。
  包括宋翊跟她的关系,白秋生出车祸的经过,宋翊找她的目的,等等,一字不漏地都说了出来。
  “宋翊说了,前两天派人去找过我妈,不过运气不好,恰巧碰上她发病倒在了家门口,于是他们就把她送到了郊区去疗养。”白柠看着远方,大概是天色有些晃眼,她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今天找我,一是给我表态,二是想让我去看看她。”
  说到这,白柠停顿了一下,再次出声时,嘲弄的语气顺着听筒扩散开去:“他们以为我能缓解她的病情,可是你知道的,根本不可能。”
  贺时舟没出声,筋骨修长的手指收紧,死死拽住手机。
  “最了解我的人只有你了,她根本不会。”
  “她对我的唯一念想便是跟爸爸联系在一起的工具。”
  “因为我跟爸爸长得很像。”
  “如果她否认了这层联系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是。”白柠深吸一口气,有些呛人,“就连今天,他们请的医生都在说,她嘴里唯一念叨的只有我爸的名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贺时舟心间猛地翻涌起一股腥味:“我知道。”
  出声的瞬间,语调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冷。
  差点冻伤前排的司机。
  司机先生拎着好奇心,全身心观摩自家小少爷的一言一行,发现小少爷今天的表情有点丰富,至少相比平常来讲,丰富了太多。
  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眼底,使得他本就深邃的眸子更为沉寂。
  司机透过后视镜,叹为观止。
  这打电话的人不会是什么巫师之类的吧?竟然把小少爷的七情六欲调动到了极致!
  而那位到了极致的朋友则板着一张脸,听白柠说完了剩下的话,继而把话题引到了一开始:“你这样做已经是仁义至尽,不算奇怪。”
  为了增强这句话的可信度,贺时舟还加了一句:“如果是我,要不了十年,三五年就会让我失去耐心。”
  想想也是,自己在那儿单方面付出,对方却从来没想过变好,反而一直沉浸在子虚乌有的回忆当中,过得混混沌沌的,这样的亲情纽带,除了把人活生生勒死,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白柠不置可否:“对,我也能想通这个道理,我知道怎么做才最好,只是有时候,会在那么一个瞬间……”
  “道德绑架自己是吧?”贺时舟问。
  问题直中靶心,白柠无法反驳。
  “我明白,毕竟是她赋予了你生命,再不济也会受到一些人类原始情感的牵绊。”贺时舟说,“不闻不问可能会显得自私,但我认为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否则再耗下去,也只有落个共沉沦的下场。
  白柠点头:“你说的对。”
  只要杨菱云一天不试着走出来,那对周围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累赘,除了消耗别人,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贺时舟转头,看向窗外的车流,“至于她的人生,那是她的课题,没必要你来承受。”
  “嗯。”白柠心头本来泛堵,被贺时舟这么一安抚,倒也顺畅了不少。
  就像在那混沌不堪的世界里撕开了一道豁口,接着,鲜活的空气鱼贯而入,将那些腐朽的味道驱散得一干二净。
  “谢谢你,贺时舟。”白柠笑了笑,眼睛很亮,映着苍穹,“很多道理我也明白,但经过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