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睡觉吗?”温年问,“睡了多久?”
张秘书说了时间。
两天两夜?!
那现在岂不已经是高考后的第三天!
温年挣扎着要坐起来,张秘书帮忙去扶,没注意到温年的目光一直在看桌上的手机。
颜清不同意归还手机,这是高考前就说过的。
原因很简单,不是还要如何,只是温年必须要拿到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才算完全获得自由,如果她没考上,之前的谈判全部作废。
这一年多的时间,温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在自己还不够强大时,不要冲动,不要打草惊蛇。
温年没向张秘书求情,有了别的计划。
“张姐姐,辛苦您照顾我。”温年乖巧道,“您一定累了吧。”
张秘书很喜欢温年这姑娘,长得漂亮,学习也好,有时她也搞不懂颜清为什么对孩子这么严厉,甚至绝情。
可能是颜清在感情上吃的亏让颜清害怕温年走自己的老路吧。
张秘书说:“我不累。你能醒过来就好。肚子饿吗?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温年舔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
“怎么了?没关系,你说。”
“我想吃东海路那家的芝士蛋糕。”
东海路,和医院所在区是一个大调角,开车过去,就算畅通无阻,来回来去也得两个小时。
张秘书觉得有些远了,问还想不想吃别的?
温年面露失望,但马上又表示了理解,说自己也不饿,等过会儿想到了再说,便躺回被子里。
见温年这样,张秘书心里不忍。
难得孩子有想吃的东西,远些又怕什么?
张秘书说:“我现在就去买。”
“别了。”温年说,“是太远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吃。您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别折腾。”
张秘书笑笑,顺手拿走桌上的手机,说:“没事。你好好休息,要是困了就再睡一觉,醒了我正好给你带芝士蛋糕回来。”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下,温年默默倒数一百个数。
时间到,她掀开被子起床。
从考场晕倒的最大好处就是她当时带着的包里有身份证,同时,里面也有一张储蓄卡,以防万一。
温年冷静沉着地换好衣服,趁护士不注意溜出医院。
她先是找到ATM机取钱,方便一会儿打车,随即又去找那些热心的大爷问了最近的数码电器商店在哪儿。
不出一小时,温年有了新手机。
站在商店外,温年盯着已经敲出来的电话号码,迟迟没有拨出去。
该是迫不及待才对,可也不单是迫不及待,还有忐忑、不安、害怕,很多,很复杂。
她在陈迒最需要陪伴,最关键的一年,选择丢下了他。
哪怕他坚定地履行着他们的诺言,努力要考到北城大学,她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陈迒不会后悔。
万一,陈迒又不想考了呢?
万一,陈迒身边有了别的女孩,放弃自己了呢?
想到第二点,温年哆嗦了一下,手指不小心戳到屏幕,电话打了出去。
心里一揪,温年急忙想要按断,就听里面传来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想了那么多,独独没想到陈迒会关机。
不会是躲她吧?
一时间,温年仿佛是坐着过山车停在了即将俯冲的临界点,相对干脆冲下去,悬而未决的滋味更煎熬。
温年叫了车回医院。
路上,她琢磨陈迒为什么大白天关机。
第一,没电,很牵强,但也有一定合理性。
第二,他生气了,因为她高考结束三天都没有联系他,换成她,她也生气;
第三,考砸了,心情不好。
温年顿时脑补出陈迒考试失利后走出考场时的颓废样子。
范斌会宰了他。
温年百度北城这边可以复读的高中,心想要真是陈迒没考好,没关系,先把他弄到北城来,之后她陪他再战。
不过,以上这些想法都是建立陈迒心里还有她的基础上。
想到这儿,温年又是叹气。
“怎么了同学?”司机师傅搭话,“上车就愁眉苦脸的。”
师傅一看就是八卦小分队的,擅长各种话题。
这种人不太适合聊天,得不到什么建设性意见,但温年憋了太久,太需要倾诉了。
“叔叔,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诶,你说。”
“要是你的女朋友……”
说到这三个字,温年脸热。
她应该还不算,毕竟陈迒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他们俩就是牵过几次手。
“啊,怎么了?”
师傅又催,温年没法儿再矫情,只能继续说:“要是你的女朋友因为某些原因必须离开你一年多,中间你们还不能联系,你会生气吗?”
师傅笑了,懂了。
“这不好说啊,同学。”师傅说,“要是我肯定会生气啊,毕竟感情这事就是陪伴嘛。都不能陪伴了,还有什么用?”
温年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师傅看见,忍笑。
其实他后面还有一句:但你这么好看的姑娘,谁能舍得生气?
但小年轻的事,他还是点到为止,其余的,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下了车,温年失魂落魄的往医院里走。
担心和害怕在心里不断放大,可也总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那是陈迒,不是别人。
停下脚步,温年在医院大厅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决定再打电话。
令她又没想到的是,电话这次通了。
等等啊!!!
她后面要说什么都没准备好,谁允许它通的!
温年手忙脚乱,这时,听筒里有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说:“喂。”
心跳在这一瞬间好像停止了。
周围的这些人似乎也一下子变成了背景板。
温年傻傻举着手机,根本说不出话,只听着手机那边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以及来自手机主人时隐时现的呼吸声。
“请问找谁?”
温年又哭又笑,想骂人,你说找谁?
她刚要说话,忽然又听:“温馨提示,老年患者可由导诊台志愿者帮忙操作相关智能机器,请您……”
温年眨眨眼,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怎么听筒里传来的话和她现在在医院听到的一样?
温年下意识喊了一声陈迒,茫然地看向四周,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立在匆匆而过的行人中,也举着手机,肩膀和胸膛微微起伏,视线越过众人,精准深沉地落在她身上。
他依旧喜欢穿黑,神情也还是那样清冷淡漠,只是曾经还带着少年气的面庞变得更加坚毅锋利,有了男人的轮廓。
温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喃着又叫了一声:“陈迒。”
随即,听筒里回答她:“嗯,我在。”
第51章 月亮代表我的心
温年忘了呼吸。
她怔怔地看着离自己不再遥远的那个人, 微张着的唇干涩无力,双脚仿佛踩在了一坨棉花上,轻飘飘的, 下一秒就要晕倒。
“你……”
温年刚刚开口,人潮忽然向她这边涌来。
她被挤得向后, 脚步不稳, 手机也拿不稳, 从手里滑出去。
就在这时, 面前拂过一道雪松气味的风, 黑色身影赶在手机落地前被接住,她的人也落入熟悉的怀抱。
温年抬头,撞进陈迒的眼里。
就像他们在67号的初见。
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温年下意识抓住陈迒衣摆,久违的安全感将她包裹住。
第二轮专家号开始发放,赶在人群再次拥挤过来之前, 温年拉着陈迒出去, 来到大理石柱后面。
温年松开手时, 陈迒的无名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
她敏感地起了一身酥麻,慌忙咬住唇。
陈迒照旧站在温年身前, 避免那些人靠近。
只是刚才还缭绕在他鼻尖的玫瑰清甜, 还有指尖轻软的触碰,让他口干舌燥, 身体里似有一股热流在流窜。
两人不约而同侧过头, 眼睛失焦地看着某处。
过了会儿, 专家号停止发放, 诊疗大厅也逐渐平静下来。
温年清了清嗓, 陈迒后退两步, 两人又同时开口。
“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各自回答,温年的闹钟响了。
这是她出门前设定好的,两个小时,为的是提醒自己把握好时间,以免被张秘书发现。
眼下就是温年必须回去了,可她不想动。
闹钟还在振,陈迒看了眼,说:“这是你的新号码?”
温年点点头:“我刚申请的,我……”
“你有事先去。”
“那、那你……你呢?”
温年快速瞟了下陈迒。
陈迒四下看看,指着不远处的休息区,说:“我就在那里等。”
温年心下一动,看向他。
他坚定地说:“哪儿也不去。”
时间紧迫,温年不能再耽误下去。
她一步三回头,步伐沉重缓慢,还差点走错方向。
陈迒进了休息区,找到座位坐下,冲温年点头,示意她放心去。
在温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后,陈迒抠紧膝盖的手一点点松开,手心上的汗洇在裤子上,留下不规则的圆形。
身边的人要么在聊天,要么刷手机,可他却感知不到他们聊得什么、看得什么。
心里一阵阵憋堵,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看到最上面的那串陌生号码,稍稍踏实了些。
池国栋在这时打来电话,陈迒沉沉气息,接通。
“怎么现在才开机?”池国栋上来就问,“不是中午就降落?”
陈迒说:“忘了。”
“……”
这次的事是场乌龙。
那天在角落,许扬的话让陈迒六神无主。
池林和他说这也只是猜测,温年未必就是出国了,让陈迒耐心等两天。
可当晚,陈迒失眠了一夜,转天便定了去北城的机票。
他没和人打招呼,一大早坐大巴前往隆城,由于最快的机票是在明天出发,他就又在隆城机场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
池国栋知道的时候,气得差点去隆城抓人。
但要怨就怨许扬!
那脑子这么会想,怎么不写小说呢?还送出国!
高考那天,颜清飞德国出差,十几个小时飞机,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之后下了飞机又马不停蹄地开会,等再回复许扬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
颜清告诉许扬温年病了,正在住院。
陈迒得知后更要去北城,池国栋叫他别冲动也没用,只好又让许扬去打听住的是哪家医院。
“见着人了吗?”池国栋问,“小姑娘身体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陈迒望向温年离开的方向,太阳穴突地跳了下。
他赶紧再次点开通话记录,确定陌生号码真的和他通过话,舒了口气。
“小迒,听见我说话了吗?”
“嗯。”陈迒应道,“见到了。”
池国栋停顿片刻,嘱咐:“别太心急了。要注意分寸,知道吗?这才刚考完,等通知书到手了,你还怕人跑了不成?”
陈迒:“知道。”
挂了电话,陈迒闭上眼。
两夜没睡带来的疲惫这会儿席卷而来,他弓起背,手肘撑在腿上,将脸埋在双手里,身体慢慢放松。
*
温年坐立不安,又不能表现出坐立不安,只好躺着。
食不知味地吃下芝士蛋糕,她觉得挺对不起张秘书,可这会儿她想不了别的,就想着怎么把张秘书支走。
一直耗到晚上。
失去奥斯卡影后演技的温年躲进卫生间想偷偷发个消息,又感觉语言苍白,修改了十几遍,也没能发出去。
在卫生间时间一长,张秘书敲门问是不是不舒服?
温年假装冲水,藏好手机,说:“没事,走了下神。”
出来后,温年瞄了张秘书一眼,琢磨找什么理由。
正犯难,张秘书不好意思地问:“小姐,你一个人可以吗?”
“……”
把吗去了,她太可以了。
温年压着激动,问:“怎么了,张姐姐?”
张秘书说有一项工作比较紧急,她得回趟公司,还不知道加班到几点,恐怕不能陪她。
温年的影后演技又回来了,她表现出有点儿为难的样子,好像自己晚上没人伺候就无法自理了一般,说:“工作很重要?真不能回来了?”
“抱歉,小姐。”
“没关系。”温年坚强道,“我也这么大了,能行的。不行我就找护士。张姐姐,你去忙吧。”
张秘书不放心地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最后又拜托护士多多照看,赶紧离开。
等她一走,温年火速换好衣服,走前特意跑到卫生间里照了照镜子。
素面朝天的少女有着属于这个年龄最纯真的美。
可温年还是觉得太素了,后悔没放个唇膏在书包里,只好将头发梳到最柔顺,出了门。
从住院部到大厅的路上,温年被各种心情充斥。
不过,这些心情在看到陈迒还坐在他们分别时坐在的座位上时,消失了。
温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背影,脚步轻快,陈迒似有感应,在她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回过头,两人眼神对接。
彼此都是稍愣,陈迒随即起身,大步走来。
温年问:“吃饭了吗?”
陈迒摇头。
温年又说:“这附近有个麦当劳,行吗?”
“行。”陈迒说,“你身体可以?”
“没事。”
温年上次吃麦当劳还是和佟佳露他们。
想起佟佳露和杨晓桃,还有孔家奇、金鑫,温年很想问问他们都好吗?
不过这会儿还是先点餐。
温年来到自助点餐机前,她不知道陈迒喜欢吃什么,扭头想问问,人就站在她身后。
他们挨得并不近,但两人体型之间的巨大差异,温年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被他笼罩……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迒说:“高考体检时测的是187。”
之前他是184。
温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儿,有点儿羡慕,还有点儿嫉妒,为什么她就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