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心站在门口时候就已传音给里面，并不意外那五旬妇人的到来，不过对方的衰老倒是让她十分纳罕，连忙上前：“王家姊姊！”
王利家的一把拉住她，又吩咐门房：“你们在这里守着，今儿我什么人都不见。”又吩咐换自己在太太身边当差的儿媳快点回来。她边说边带何清心进自己所住的正房，边走边寒暄，举止异常亲密。
门房夫妻还从未见过自家夫人这么待人，纳闷着回到门房。
何清心顾不上喝茶，先拉住王利家的右手为她把脉：“王姊姊，你身体怎么这么虚弱？”拉她进里间，让她躺在床上。
青天白日的，又不是什么病人，大喇喇躺在床上，成什么样子！
王利家的跟着终南王妃一同长大，平日举止异常庄重，没人见过她卧在床上，结果被何清心轻松拉到里间床上。
屋里丫头见此情形不由发怔，王利家的摆手让两个丫头，顺从地让何清心为她褪去外头衣裳，含笑道：“阿欣，你和从前一样。”说着，她目光深远起来：“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吧。”
何清心救终南王妃的时候用的是假名和欣，三十年过去，也就一直用这个名字。
她边取出养神丹用水化开，边道：“五年前我给你留的五枚雪晴丹，告诉你每年吃一枚，你是不是没舍得用？”
王利家的答非所问：“阿欣，你这就是养神丹吧？要是王太妃她老人家不去青阳观住着为老王爷祈福就好了，她用了这丹药能睡得好些。”王府里的事多说无益。
“太妃？”何清心注意到称谓，明白老王爷已经去世了。
王利家的点头：“太妃现下在道观为老王爷祈福，除子媳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见。”
“那……”何清心想到自己储物戒指中五颗百效丹，这是自己炼成的最好的百效丹。
“太妃丢下话来，说若是你来就带你去见王妃，见王妃和见太妃是一样的。”这话也就是这位“王姊姊”能说了，她自动就跟着太妃，从贴身丫鬟到陪房再到管事媳妇，算得是太妃最为信重的人之一，她传下来的王太妃的话众人都信的，她继续道：“现下王府中王妃管事，是有名的孝顺媳妇，太妃说的话她没有不尊的。”
何清心又听到王利家的说：“私库钥匙在李姑姑那里，太妃说让你见完王妃，就让李姑姑把钥匙给你，老样子，让你自己挑。”
说着说着，王利家的忍不住打个哈欠，何清心道：“你好好歇歇吧。”
王利家的勉力坐起，道：“咱们姐妹这些年没见，说说话。”
倩煦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自己的婆婆正在与位中年妇人说话，神情有些困倦，气色倒是不错。
王利家的很以自己的儿媳为荣——能为自己儿子娶到王妃的心腹丫头可是不容易，见到她来连忙给她介绍何清心，又知明王爷出去，王妃正在小祠堂里跪经，连忙对何清心道：“跪完经是个空子，你去见她。”又嘱咐倩煦几句。
在王府中，何清心不好用法术，跟着倩煦从后门入府走到王妃所住的正房，倩煦让她在堂屋东边屋等，自己到小祠堂门口候着。
房中丫头为她斟茶，何清心慢慢饮茶，举止平稳，颇有大家风度，倒让丫头高看两眼。
桌上座钟响了三响，何清心听着细语：“王妃回来了。”不过会儿，倩煦在门帘处对她招手，在堂屋中对何清心说王妃刚为娘家母亲跪完《清净咒》，随即带着她去王妃处。
小丫头将帘子打开，何清心进门，只见孙王妃穿着家常衣裳，除耳上两只东珠外并无首饰，俊眉秀目，气度高华，起身对她含笑问好让座。
何清心也请安道：“见过王妃娘娘。”
孙氏连忙道：“倩煦姐姐快扶起来。”又笑道：“和姑姑，你是母亲看重的人，她老人家为了你还特地留下话来，等你来的时候一定不要怠慢。姑姑在这里，就如同在家里般，不必多礼。”又问倩煦：“可去见赵姑姑了？”赵姑姑与王利家的同是太妃的贴身心腹，不同之处是赵姑姑当年因变故自梳终身不嫁，自此就住在王府中。知道赵姑姑并不知道消息，连忙令她去见。
何清心听了这话，连忙从荷包中取出两枚银色丹药来，让倩煦转交给赵姑姑：“这是我前些时日炼的丹药，培本固原的。”孙王妃见了，不言语。
倩煦去了，这边厢，孙王妃与何清心说些闲话，又听到窗外有小厮回话，是王爷在外头有什么事物要，孙氏又令人去取。间隙让何清心用点心。
何清心在旁，只觉得王妃的言谈与太妃极为相似，自思：难道大家冢妇都是如此？算了，与自己何干呢，她不过是拿丹药换东西的人罢了。
何清心拿块梅花糖糕轻咬口，眼睛一亮，本打算吃块就够了，又忍不住用了一块。这第二块就开始忍不住琢磨是如何做的。忍不住用个小法术，查下着梅花糖糕是用什么做的，又是如何做的，想着等自己回凤凰山之后，也照着做下。
不知怎的，本来倩煦半柱香的工夫就能回来，一炷香过去还没回来，孙氏心中纳罕着，嘴上还与何清心说着话。
突然外头又有人来回话，孙氏笑着命身边心腹丫头：“你去看看他们，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让她们去罢，我这儿正陪客呢。”
心腹丫头回来道：“我问了，别的倒也罢了，只是府中两位供奉说要什么东西，写成个单子让要，我将单子拿了来。”孙氏拿了单子用镇纸压了，动作间那单子在何清心面前晃过，何清心无意发现上头写着什么“蟹云草、濮家云、榴蕾青”之类的东西，都是些修士炼丹所需，甚至濮家云还是符修要用的。
王府中供奉是丹修或是符修？
他们要是见自己，是不是会认出自己是合欢宗的？终南王府里的人也就会知道？何清心的心情只往下沉。她喜欢别人把自己当成拿丹药换东西的修士，她不愿意别人把自己当成合欢宗女修来看待，虽然她确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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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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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煦回来，对王妃道：“我去的时候赵姑姑刚晕过去，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正在床上歇着。知道和姑姑来了，就把私库钥匙给我让我送来。她说本该亲自来的，只是身体实在支撑不住，给王妃请安了，等过几日身体好些，她就来给王妃赔罪。”说着，将串黄澄澄钥匙拿出来，王妃认出那是太妃私库钥匙，又听倩煦对何清心道：“赵姑姑说，还是老样子，您把丹药放到私库里，然后见着你看中的东西拿就是。”
王妃先是道：“赵姑姑这是哪里话，可折煞我了。”又令人将前日人送的五百年人参拿过来送到赵姑姑那里去。
何清心听了，又连忙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仙泉水来，说用这水熬参汤，效用更好。
倩煦接了，王妃望她眼，随即吩咐人带着何清心去太妃私库，又笑道：“和姑姑，我这里还有事，就不陪了，恕罪恕罪。”
太妃私库在府中正堂后身，经过三道门禁，用了四把钥匙，这才进到里头。
三间高堂大屋，屋顶足有五人高，百年红木架子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珍宝，光芒耀目，倩煦也是见惯珍宝的人，刚进去也差点被耀花眼，连忙敛眉候在门口。
何清心却并不在意眼前的金银珠宝，反而，她径自向最里边走去，那里是专门放珍稀草药的地方，她每次都去那儿。
齐云草、柏乡籽、笼云滇……
何清心将五枚丹药放到黑木盒中后，便兴奋地开始挑选起来。
倩煦被王妃唤人叫走，另有人在私库前看守。
孙王妃问倩煦道：“赵姑姑到底是怎么好的？吃了这位和姑姑的丹药吗？”
倩煦回道：“我去的时候赵姑姑刚醒，但连话都说不出来，听着和姑姑来了，还送丹药，就连忙用茶送半枚吃下，这才能说话，将钥匙送过去，又说若是和姑姑还送些东西来，替她收下就是。”
“吃完半枚丹药好不少？知道是和姑姑送的丹药立马就吃了？”孙王妃若有所思，她与赵姑姑也打了许多交道，知道对方可不是什么粗心人，看样子这个和姑姑还真有些能耐在身上。
赵姑姑的病与孙王妃娘家母亲有许多共同之处，倩煦揣摩孙王妃心思，笑道：“娘娘，看样子这位和姑姑有些能耐，这样，问问她，看她能不能也为老夫人看看？”
孙王妃沉吟，将袖中的方子拿出来，道：“你先把这个方子给她看看，让她评点下。”又令人将上个月寻来的他山石拿过来：“这是王供奉要的他山石，剩了这小块，我留下来也用不着，听说修道的有用，就送给和姑姑吧，也是我一片心意。”
倩煦拿了方子和他山石，匆匆回去。
何清心将五只草药收到储物戒指中，走出来。
倩煦等在门口。
蓝灰的暗色石头，并不起眼，但是……何清心眼睛亮了：“他山石？！”她从前用千灵丹换过指甲大小的一块，用来炼丹那可真好，硬生生将丹药从二品升到四品！
何清心眼睛发亮，直直望着倩煦手中的他山石，嘴唇嗡动下，还是侧身给她留个路，这应该是新拿到私库里的宝贝，还是让倩煦赶快放进去的好。
倩煦见着何清心望眼又望眼，笑道：“和姑姑，这是我家王妃送你的。”
瞬间，何清心的双目中迸发喜悦光芒，脱口而出：“给我的？这么大的他山石？！”指甲大的他山石都要一百中品灵石，倩煦手中的他山石可有巴掌大！
想到他山石的价格，何清心瞬间清醒，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给自己？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随即，何清心正了神色，道：“你还是送进去吧，别开玩笑了。”
倩煦四下看看，又用眼神示意何清心帮忙查探四周。
这是……倩煦是王家姊姊的儿媳，何清心与王家姊姊关系甚好，到底也对她有几分信任，挥手形成个防音罩，问道：“这样可以？”这防音罩倒是合欢宗的法术，何清心就这个法术练得最熟练你。
倩煦忍不住问：“这就是法术吗？这是哪个宗门的法术？”真厉害！
何清心有些尴尬地咳了声：“你要说什么？”
倩煦回过神，只觉得何清心有如此手段，说不定王妃娘家母亲的病还真能好，便取出方子来：“和姑姑，我家王妃娘家母亲病了两三年，请许多太医都没见好，反而更加重，王妃急得不得了天天为老夫人跪经念清净咒，最近好不容易求王府孙供奉开个方子，王妃请您为看下。”又对何清心示意他山石：“这是王妃的一点心意。我家王妃说了，只要能让老夫人病好，什么东西都是舍得的。”
何清心先将方子拿过来看，先“咦”声：“这是丹霞宗的方子？”
倩煦笑道：“可不是！我家王妃说了，开方子的孙供奉就是那什么丹霞宗的，您可真是有眼光。”
丹霞宗……那可是修真界的名门正派，与声名狼藉的合欢宗天壤之别。
孙供奉是丹霞宗的，那另外一位的出身应该也差不多，终南王府请来这么两位名门修士，何清心勉强笑笑，不愧是大国王府，人脉广阔。
定下心来，何清心仔细将方子看过，问道：“老夫人的病，是不是白日昏睡，夜间清醒，见风后咳嗽，春夏之交咳血？日日神疲……”何清心眉目生动，这是她拿手的东西。
倩煦忍不住拍手笑道：“和姑姑真厉害，说的一点不错。”
何清心想想，在方子上改了几味药，递给倩煦。但是那个他山石……何清心不敢要，太贵重的东西了。
倩煦知道王太妃对何清心的信服，又从赵姑姑那里亲眼看到她丹药的效用，忍不住探问：“和姑姑，您觉着您那丹药对我家老夫人有用没用？”说着，就将他山石放到她跟前：“我家王妃说了，若是能让老夫人病好，就是减寿二十年都成的，更别提身外之物。”
何清心顿下，答道：“我的丹药怕是与这方子有些冲突，这样……”她狠心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为巧云准备好的参汤：“这是千年老参汤，你拿回去，每日两汤匙，加水炖开早间喝。”那参汤装在琉璃樽中，颜色金黄，隐隐有五色光芒流转。
倩煦连忙接过，笑道：“好金贵！我今儿是开了眼了。”
何清心笑笑，正准备说自己要拿来的他山石的两成就可以，却又听倩煦试探着问她能否住到孙家去给老夫人看病，她迟疑了。
若说是寻常地方，治病救人是件功德，兼且能得到他山石这般珍宝，有何不可？但是在东平国国都……单是这终南王府就有两位修道正派名门出身的供奉，不知这国都又能有多少呢。
何清心不想在这里多留，她随口扯出理由拒绝，又道：“孙供奉也是医术高明的修士，老夫人用他的方子，再加上我这参汤，最迟年末就能好的差不多。”
倩煦听她说得确实，如孙王妃事先所言，将他山石给何清心。何清心接过他山石，手指划过，将他山石分成两半，将三成左右的收入自己储物戒指中，将剩下的他山石递还给倩煦：“我这参汤，只值得三成，剩下的我不能收。”受了这么大的礼，总要去感谢番，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何清心说要去谢下孙王妃，倩煦自然愿意，引着她往孙王妃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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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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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熟悉些，倩煦也就放开问，她也确实好奇：“和姑姑，这他山石有什么用啊？”
“炼丹能提高品质，最多能提高三成品质，就是不用来炼丹，也能拿来换灵石。”
“灵石？就是银子吗？”
“嗯。中品灵石就相当于银子。”见倩煦更好奇了，何清心索性继续说下去：“上品灵石相当于金子，下品灵石就像铜钱。”
倩煦想想，笑道：“和我们凡间一样的。”
何清心想想她说的也不错：“你说的对，除了会些术法之外都差不多，坑蒙拐骗治病救人，都差不多。”
倩煦想起什么：“也有吃喝嫖赌吗？”她想到有次她奉王妃命去给王爷送东西，正巧听到孙供奉说什么合欢宗：“那什么合欢宗是不是和我们这里青楼一般？”
这话进入何清心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她当即神色改变，好在戴着百花易容肌，倩煦看不到她真实面色，但是有些颤抖的声音让她也不由讶异：“你听说过合欢宗？”
“孙供奉和王爷说话时候听过一耳朵。”倩煦笑道：“不过也奇怪，我们凡间的女人除非逼不得已才入青楼，女修士又会法术，怎么活不下去，还偏要做那劳什子？”
是啊，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卖弄风情换得东西？何清心苦笑，岔开话，说起旁的来。倩煦察言观色，转说起府中两位供奉来，孙供奉是筑基后期，王供奉是金丹初期。
何清心是练气后期修为，金丹初期的王供奉能看出她的修为，她有些不想去，但想到王供奉与孙王妃男女有别，她应当也没机会碰到，再加上受了孙王妃他山石这般大的礼总要去道谢，左思右想之下，何清心还是跟着倩煦去见孙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