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傅宁州摆了摆手。
醒来了！她终于醒来了！
他大笑，声音透过书房传到院子里。
仆妇丫鬟们微微一怔。
殿下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
黎府，琳琅阁内。
厅堂内黎锋黎夫人黎玉漪黎玉纷和黎旭夫妇皆坐在厅内，站在他们身后的丫鬟忍不住看向那端坐在黎夫人旁边的女子。
黎旭凝视着慕以婳，之前她一直昏迷着，他原以为她是个温柔安静的女子，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个妹妹与一般京城闺阁女子并不一样。
可是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出来。
黎夫人开口抹泪，“涟儿，你终于醒了。”
慕以婳微笑着说道：“这两年让母亲和父亲，还有兄长妹妹们担心了。”
“醒来就好。”黎锋说道。
屋内静了静，有种奇怪的寂静。
黎玉漪不禁辛酸的想着，本来长姐好不容易与父亲母亲关系稍微融洽起来，但经过这两年的昏迷，怕又是疏离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口，“长姐……”
她止住了话，见慕以婳忽然直直看着黎旭旁边坐着的慕纤然。
她忙笑道：“长姐，慕小姐去年与兄长成亲了，现在是我们的嫂子了。”
正是因为对慕纤然一见倾心，兄长才会听父亲母亲的话留在京城。
慕以婳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她看向慕纤然，“慕丞相和慕夫人呢？”
众人面色一变。
慕纤然面色忽然变得惨白，身子一晃。
“涟儿，别问了。”黎旭忙抱住慕纤然，有些责怪地看着慕以婳。
这件事自从半年前丞相府被抄家灭门之后，整个将军府都避讳着，没想到慕以婳刚醒来便忽然问起这件事。
第70章 不在
慕以婳没有理会黎旭，直视着慕纤然，追问道：“慕丞相和慕夫人可还安在？”
众人这才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古怪，看起来面无表情，但似悲似喜，眼神执拗，仿佛一定要知道答案。
父亲最讨厌黎锋，不会同意慕纤然嫁给黎旭的，除非……
一股不安感侵袭了她的心。
慕纤然有些怔怔地看着慕以婳，忽然挣脱黎旭的怀抱，擦了擦泪，“没有了。”
没有了，都没有了，世上早就没有慕府了。
“都不在了？”慕以婳轻声问道。
父亲母亲还有那么多姨娘生的庶弟庶妹都死了？
慕纤然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都死了。”
泪水从她的双眸中流下，落在了裙摆上，慢慢化无。
黎旭猛地拉住她，“纤然，别说了。”
别再说了！
慕以婳神情忽然变得茫然，都死了？
喉咙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一口血水吐出，身子一晃，眼前一黑。
“小姐！”
……
“又晕倒了？”刘渊有些惊讶地问道。
管家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只不过将军府瞒的深，若非小的派了人看守，恐怕也不会知道。”
刘渊点了点头，忽然一愣，不悦地说道：“本官什么时候让人看着了，快撤下去！”
管家笑着垂首应是。
……
傅宁州死死地看着跪着的小厮，“太医说什么了？”
小厮浑身颤颤，“太医说黎小姐身子没什么事，可谁又知道……”
上次昏倒，太医也说没事，可是黎小姐还是昏迷了两年。
“那我就继续等着。”傅宁州低声说道。
两年都等下来了，只要她还活着，他就能等下去。
……
慕以婳疑惑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儿？
她隐隐有种熟悉感，忽然脑海中有画面一闪。
这是刑场！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朝一处望去。
刑场上，父亲母亲和庶弟庶妹们跪在地上。
父亲眼神恐惧，神情颤颤。母亲虽发鬓散乱，但仪态依旧，面无表情。几个姨娘和庶弟庶妹们不断地哭喊，声音在刑场上久久未停。
她怔了怔，想要抬起脚，却发现似乎脚下有千斤重一般，一步也不能动。
忽然他们的头都掉落在地，一个接一个，血液喷洒在空中，又落在地上，血花片片。
她不停地哭着喊着，但是似乎没有人看见她，也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场景一变，眼前变成了御书房，男子手里拿着书在看，但是久久未翻一页。
她眼神一狠，想拿起书案上的花瓶砸向他，却发现手穿透而过。
她怔怔地看着双手。
忽然，一个内侍走进来，跪地施礼。
“结束了？”他把书放在书案上，抬起头问道。
内侍应声是。
他似乎怔了怔，摆了摆手，“下去吧。”
内侍叩首下去。
御书房便陷入寂静之中。
“你开心了吗？”她在心里问道。
“你高兴吗？”他说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们都去陪你了。”
高兴？
哈哈哈！
她面色扭曲。
他默然，低声说道：“为什么连在梦里你都不愿见我……”
“阿婳……”
第71章 问明
慕真跪坐在卧榻旁，抹着泪水。
小姐真的是太惨了，被夫君背叛，现在慕府除了慕纤然小姐全部惨遭灭门。
她闷声哭泣。
“别哭了。”
慕真抬头，看见慕以婳微笑着看着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姐！”
水漪阁内。
“长姐醒了？”黎玉漪欣喜地看着面前的丫鬟。
芝儿点了点头，“夫人知道你们姐妹二人关系好，特意让奴婢来告知二小姐。”
黎玉漪扭着帕子，看向一旁的教引嬷嬷，“嬷嬷，可否容我去看望一下长姐？”
教引嬷嬷摇了摇头，“还剩一个时辰，小姐再忍一下。”
黎玉漪应了一声，面色有些失望。
“她要见我？”慕纤然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丫鬟。
慕真点了点头，她看向慕纤然的目光中带了几丝祈求，“少夫人请去看一眼小姐吧。”
黎旭摇了摇头，“涟儿醒来后明显情绪古怪，若是伤了纤然可怎么办？”
其实他怕的是涟儿又问出一些会让纤然难过的问题。
慕真急切道：“不会的，小姐只是——”
黎旭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过几日涟儿心情平复了，纤然自会过去。”
慕真有些失望地低头，擦了擦泪便转身迈步。
“等一下。”慕纤然开口叫住，“我随你去吧。”
“纤然，你……”黎旭不解地看着她。
纤然自从那事之后便不喜欢见人，更别说没见过面的人了，现在怎么……
慕纤然看着他笑了笑，“没事。”
她只是忽然想到了今早黎玉涟悲伤的表情，忍不住心里一动。
黎旭又跟慕纤然叮嘱几声。
“她是你妹妹，难道你还怕她伤害我不成？”慕纤然忍不住打趣道。
黎旭一怔，她是他的妹妹……
慕真忙低头忍住泪水，虽然小姐实际上并不是黎家人，但是她现在这具身子的的确确是黎家女儿，为何所有人都对她这般冷漠。
慕纤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忙随便叮嘱几句便带着贴身丫鬟跟着慕真迈步而去。
慕纤然看着前面垂首领路的慕真，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慕真身子微微一僵，“贱名而已。”
她又说道：“少夫人，到了。”
慕纤然愣了愣，也没有再问，见慕真打起帘子，她便迈步而入。
外厅内没有多少装饰，放眼望去，只有一张几案并几条四足方凳，还有一张屏风。她掀起帘子抬脚进入内室，走了几步，便看到卧榻上坐着的女子。
“坐下吧。”慕以婳笑着说道。
慕纤然找了个凳子放在卧榻旁坐下。
“你想问我些什么？”她看着慕以婳直接问道。
慕以婳顿了顿，“你离开慕府之前，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慕纤然一愣，想了想摇头。
“你没有听到过他们说什么吗？”慕以婳又问道。
慕纤然正要摇头，忽然一顿。
慕以婳眼睛一亮，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慕纤然皱着眉头，“我有一次给父亲端茶时在书房外听到他们提到‘香’字，别的就没听到了。”
慕以婳点头，“我知道了。”
第72章 尚在
慕纤然忍不住问道：“这‘香’可有什么线索？”
慕以婳点头，“自然是有的。”
慕纤然眼睛一亮。
还没等她开口，慕以婳又接着说道：“但是我不知道。”
慕纤然眼前一暗。
是啊，她怎么可能知道呢，她又不是府里人……
慕纤然抿了抿嘴，直视着她，“为何你会关心这件事？”
看她的反应，好像她也是慕府的女儿一般。
忽然，她心里一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忙摈弃掉这种荒谬的想法，重新看向面前的女子。
慕以婳淡淡一笑，“你觉得会有他府的人关心这件事吗？”
他府，那就是说不是他府，是本府，是慕府的人！
慕纤然脸色一变。
慕以婳眨了眨眼睛，“我就是这种好管闲事的人呀！”
慕纤然愣住，一惊一怔之间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纤然，你是真心喜欢兄长的吗？”慕以婳问道。
慕纤然愣愣地点头。
慕以婳微微一笑，“那我便放心了。”
慕纤然脑袋里放空，自己不知又与慕以婳说了什么，告辞离去。
她怔怔地回到院子。
刚抬脚迈进，黎旭便急切地迎过来。
“涟儿问你什么了？”
慕纤然蓦然抬头问道：“听说妹妹两年前生了一场病？”
黎旭迟疑一下点头，其实他曾经听到仆妇丫鬟闲聊时说过其实她是被纷儿推下河才引发怪病的……
不过为了纷儿的声誉，他自然不会多说。
慕纤然心里一紧，两年前醒来，然后便发生了长公主那件事……
难道，她真的是……
慕纤然抿了抿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妹妹的贴身丫鬟叫什么名字？”
慕真想了想，摇了摇头，叫来一个丫鬟，“涟儿身边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丫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依言回道：“叫慕真。”
黎旭笑了笑，“倒是巧了，竟然也是慕姓。”
慕真……
思绪渐渐飘到九年前。
“那个人是谁？”她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女童。
身边的仆妇忙道：“听说是大小姐从外面买来的卖身葬父的丫鬟，待会儿还要把她送到郡王府呢。”
郡王府？
她撇了撇嘴，长姐是担心她进宫之后丞相府会对这个小丫鬟不好吗？
“叫她过来。”她说道。
仆妇应了一声，忙走过去带她过来。
女童屈膝施礼。
倒是个懂礼数的。
她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这个女童似乎和她差不多大。
“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奴婢慕真。”
慕真！
慕纤然回神，心里怦怦乱跳。
怪不得，得不到她隐隐约约觉得那个丫鬟有点眼熟，原来多年前她们便已经见过了。
长姐！她一定是长姐！
她的身子一软。
黎旭忙接住她，“纤然，你怎么了？”
他看过去，一惊。
慕纤然的眼圈发红，流着泪，却面带笑容，她倚在黎旭的怀中，低声说道：“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谁没有死？
黎旭有些愣愣，怎么去水涟阁一趟，纤然也魔怔了？
第73章 顿悟
看着慕纤然离开的背影，慕真走回内室，犹豫一下说道：“小姐，她会不会说出去？”
刚刚小姐虽然没有直接道明自己的身份，但字里行间已经暗示了，想慕纤然回到院子里应该便会醒悟了。
慕以婳笑了笑，“纤然不会的，她自小虽淘气了点，但还是识大体的。”
而且她现在嫁给兄长，已经和将军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应该知道把她身份说出去对将军府没有好处。
慕以婳淡淡地说道：“而且，她是慕家的女儿。”
慕家的女儿从来不会干出背弃家人的事情。
慕真点了点头。
慕以婳撑着身子下榻。
“小姐！”慕真忙搀扶住她，“在卧榻上再躺一会儿吧。”
慕以婳摇头，由慕真搀扶着坐到几案旁。
“那块玉佩呢？”慕以婳问道，一面往茶碗里斟茶。
慕真顿时明白，犹豫一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将其打开，碎成两半的玉佩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慕真一面将这块玉佩碎的原因告诉慕以婳，一面将盒子推过去。
慕真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慕以婳，却见她面无波澜，似乎这块玉佩碎否并不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它给予了小姐又一次的生命。
忽然，帘子外传来脚步声。
“长姐，我可以进来吗？”
慕以婳盖上盒子，说道：“进来吧。”
黎玉漪抬脚走进来，碧儿留在外面。
黎玉漪坐在几案前，看向慕以婳，见其脸色并无不正常之处才放下心来。
慕以婳斟了一碗茶推给黎玉漪。
“你何时进宫？”慕以婳开口。
黎玉漪怔了怔，“明日。”
原来自己在长姐昏迷时说的话她都听到了，那自己胡乱说的话……
她脸颊微红。
慕以婳看着她，微微一笑，“陛下一定会喜欢你的。”
这样绝艳倾城又天真娇憨的女子又有哪个男子能够不为之心动？
黎玉漪怔了怔，脸颊更红，“可是如果我不喜欢他怎么办？”
说完，她才觉得不妥，忙捂住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