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豫眼睛一亮。
梁春穆上来打开书橱,取出了一个笔记本,说:“这是秋穆小学时候的日记,要不要看一下?”
赵豫虽有些罪恶感,还是经不起诱惑,跟梁春穆一起看了起来——
“3 月 15 日。今天数学考试,王子昂想抄我的答案,我觉得作弊不好,没有同意。放学后,他把我拖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顿,还抢了我的零花钱。我是好学生,没有还手。本来想告诉爸妈,但他们工作很忙,所以还是告诉老师吧。我坚信,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3 月 16 日。我把王子昂打我的事告诉了班主任老师,老师严厉批评了王子昂。我是好学生,所以原谅了他。没想到,放学后他又打了我一顿,打得更狠了。世风日下!”
“3 月 25 日。今天又被打了,怎么办?我只是一名平凡的好学生,为什么这么痛苦?必须要告诉爸妈了。”
“3 月 31 日。今天,我爸妈跟王子昂爸妈谈话了,王子昂爸爸把他打了一顿,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不想以暴制暴,我希望世界和平。”
“4 月 1 日。王子昂,你有完没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告诉你,我要还击了!”
“4 月 7 日。王子昂,我警告你,我已经练成了天马流星拳,三招之内取你狗命,识相的话离我远一点!”
……
赵豫和梁春穆一页页翻着日记,笑得眼泪直飚。正当两人看到“决战前夜”时,梁秋穆带着小侄子出现在门口,一见两人手中的日记,立刻上来抢了过去。
“梁医生,你小时候跟现在反差好大啊。”赵豫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所以你最后战胜王子昂没有?”
梁秋穆黑着脸收了日记,把两人赶了出去,自己也带上门走了。
赵豫见他似乎生气了,连忙追上去,说:“梁医生,你别生气嘛,我就是太好奇了。改天我也给你看我小时候的日记就是了。”
梁秋穆依旧冷着脸:“谁要看你的日记?我才没那么无聊。”
赵豫想了想,踮起脚来对他耳语了一句。
梁秋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这一幕恰好被姐姐梁春穆看在眼里,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唇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二十七章 关于我们全家都是我和炮友的CP粉这件事
临近中午,亲戚们陆续来了梁秋穆父母家。
梁秋穆带女朋友回家是大事,赵豫长得又太惹眼,不可避免地成了人群中的焦点。赵豫虽然十分享受众人的溢美之词,但因为刚刚得罪过梁秋穆,也不敢太过张扬,配合着梁秋穆跟亲戚们应酬了几句,乖巧地坐到一旁喝起了茶。
亲戚们关爱完梁秋穆,又将视线转移到他的姐姐梁春穆身上。
梁秋穆口中那位“挺事儿的”姑姑梁静渊首先发难,对侄女直言不讳道:“春穆,你看你弟弟都找到第二春了,你也要抓紧了。”
姐弟俩听见这话,同时被噎住。
梁春穆喝了口茶,缓了一缓,气定神闲道:“不着急,我工作太忙,没时间考虑这些,我爸妈也知道我忙,从不催我。”
梁静渊没有听出弦外之音,继续说:“你都多大了,还不着急?再不急可就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呗,人又不是只有一种活法。”梁春穆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梁静渊却急了:“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女人不能只打拼事业,没有家庭的女人,晚年很凄惨的。”
梁春穆点头说:“是啊,我好惨一女的。”
梁静渊又说:“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你要是没有儿女,以后老了找谁养老去?”
梁春穆笑说:“我也愁啊,所以您可得使劲儿活,我以后养老就指着您了。”
赵豫刚才一直坐在对面看戏,一听这话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恰好这时 Maggie 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放下杯子,对众人说了声“抱歉,我去接个电话”,起身去了庭院。
那边梁静渊一口气没上来,心塞得哑口无言。
穆容抬手拍了女儿一下,嗔怪说:“怎么跟你姑姑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一边说着一边瞧了瞧院子的方向。
几个亲戚也跟着看过去。梁春穆一见这情形,立刻借机转移火力:“这姑娘真不错,长得漂亮,大高个儿,跟明星似的,秋穆真有眼光。”
梁静渊刚刚在侄女那儿吃了瘪,气还没缓过来,阴阳怪气说:“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正经工作,教画画这职业也拿不出手,而且还是个网红,说不出名声不大好听。”
梁春穆反驳说:“秋穆可是个二婚,还想找什么样的?而且这姑娘多好,性子爽直,落落大方,跟我特别合得来,我反正很喜欢。”
梁漱岩也跟着打圆场说:“静渊,你别对人家网红有偏见,我们单位那些退休同志,现在也在抖音开讲座,听的人还不少呢,回头我也准备搞一个去。”
梁春穆煽风点火说:“对,到时候叫秋穆对象帮您指导一下,人家赵豫在抖音有好几十万粉丝呢……”
梁秋穆听得有些窘迫,打断姐姐说:“我跟她刚认识没不久,你们别在她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穆容以为儿子不好意思,笑着说:“知道知道,我们不催你。我们也是怕你一个人闷着,身体出问题,有这女孩陪着你,我们也放心些。”
梁秋穆正要开口,赵豫回来了。一家人装得若无其事,又闲聊了起来。
过了会儿,大爷一家带着爷爷来了,众人连忙起身去庭院外迎接。
到了起居室,一帮人站着等爷爷落座,相互谦让着不肯坐过去。梁家老一辈还是很看重长幼礼节,爷爷在大家族里辈分最高,身边的位置不能乱坐。儿女们就算想坐到他身边凸显地位,也总得相互让一让。
赵豫没看出个中端倪,见众人都挤在茶桌一边,想也不想就绕到了里侧,大大方方地跟爷爷坐在了一起,还招呼梁秋穆过去坐。梁秋穆的叔伯们震惊地看着她,一时无语。
梁春穆本就不喜欢父辈们这些迂腐的规矩,瞧见赵豫少根筋的举动,“噗嗤”一声笑了。
爷爷也没在意这事,乐呵呵地问了赵豫几句,又问梁秋穆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梁秋穆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回说:“朋友介绍的。”
爷爷点了点头,打量着赵豫说:“这姑娘长得真水灵,我怎么觉得,有点你姑奶奶年轻时的样子。”
穆容笑说:“哪有?您眼花了吧,三姑是圆脸,秋穆对象是瓜子脸。”
赵豫听见这称呼,回头对梁秋穆挤眉弄眼。梁秋穆连忙对她使眼色,示意她在老人面前端庄一些。赵豫做了个“哦”的口型,瞧见桌上的零食盘里盛了些糖耳朵,捡了一枚小巧的丢进了嘴里。
爷爷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话锋一转说:“我前两天去医院看你们三姑了,情况不大好,出不了院,今天也没法过来了。”
话音刚落,赵豫嘴里“咯嘣”一声,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梁秋穆眼刀飞过来,赵豫一脸歉意地冲他笑了笑。
爷爷叹了口气,又对几个儿女说:“你们三姑这辈子没结婚,现在世上就剩我这么一个哥哥了,你们得好好孝敬她。”
众人一番唏嘘,不禁动容。
然而这会儿赵豫满脑子都是“这玩意怎么能这么硬”,本来试图用唾液软化它,结果一咬,又是“嘎嘣”一声。
梁秋穆瞪着她,一脸不快,赵豫连忙对他做了个拱手致歉的手势。
“你们都去医院看过了吧?”爷爷又问。
“天天去医院看呢。”众人说。
“春穆和秋穆去过没?”爷爷说。
穆容正要开口,赵豫嘴里又发出了响声,眼见梁秋穆脸都绿了,只能生生把糖耳朵咽了下去。
穆容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对公公说:“他俩工作忙,还没来得及去。”
“趁着今天有时间,下午赶紧去看看。”爷爷说。
梁秋穆和梁春穆连忙应下。
中午十二点,寿宴正式开始。赵豫跟在梁秋穆身后入了席,一个劲儿地揉脖子。
梁秋穆看见了,问了句:“你嗓子没事吧?”
赵豫咳了两声,说:“我的音乐生涯算是完了。”
“什么时候开始过?你又准备讹人了是吧?”梁秋穆说。
“那我不管,本来我说不定能靠这幅金嗓子挣好些钱呢,现在没戏了,反正你得赔我。”
“赔你二百块行了吧。”梁秋穆一边说着,一边帮她倒了杯小吊梨汤。
穆容在对面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姨母笑。
寿宴过后,因为梁秋穆要去医院探望姑奶奶,就先送赵豫回了家。
梁春穆那边却忽然工作缠身,接连开了两个视频会议。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连忙出门打车去了医院。
二十八章 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梁春穆来到医院是下午三点半。因为梁秋穆先回了趟通州送赵豫,又去水果店买了个果篮,姐弟俩几乎是同时到的。
两人在病房楼前相遇,梁春穆看见弟弟手里拎着个偌大的果篮,“啧”了一声,说:“就带了个果篮,真够用心啊你。”
梁秋穆见她两手空空,反唇相讥道:“你带什么了?”
梁春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午饭后她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没时间给姑奶奶买慰问品,于是给一个狗腿子下属齐云帆打了电话,叫他帮忙订一份,闪送到医院。这货说自己正好在外面谈事情,非要亲自给她送过来,结果刚刚又打来电话说,自己堵路上了,还有半小时才能到。
梁春穆也懒得再出去买礼物,趁梁秋穆不备,一把抢过果篮拔腿就跑。
梁秋穆在后面追着,恼火说:“梁春穆你站住,我报警了啊!”
梁春穆也不理会,拎着果篮跑上了二楼,撕下包装纸,蹲下来捡了十几个大个的水果包了一袋,把果篮留在了原地。
梁秋穆追上来,见篮子里就剩了几个苹果和一串葡萄,气得说不出话。但这会儿梁春穆已经跑进了病房,他也无计可施,只能郁闷地拎着篮子过去了。
姐弟俩进了病房,喊了声“姑奶奶”。
姑奶奶摘下老花镜,放下手里的书,瞅见梁秋穆拎了个空荡荡的果篮,直接乐了:“哎哟喂,现摘的呢?”
“她抢我的!”梁秋穆忿忿说道。
“我哪有?”梁春穆把手里的一袋水果往前一递,诚恳说,“您看我这都包好的,我给您剥个橙子您尝尝。”
“不吃了,刚吃过饭。”姑奶奶摆手说。
梁春穆还是剥了个橙子,一边吃着,一边跟姑奶奶聊天。
姑奶奶一辈子没结婚,年轻时家里不待见,老的小的都不爱搭理她,只有姥姥对她好,姑奶奶也只亲这个老祖宗。后来老祖宗去世,姑奶奶哭得肝肠寸断,病了大半年。因为老祖宗是得妇科病走的,遗物都被迷信的儿子烧了,也没留下什么遗物,姑奶奶一直觉得十分遗憾。
几年前,有个远房亲戚找上门来,说当年因为战乱,老祖宗在他家住过一阵子,落下了一件衣服,他们家里的老人一直留着,他想着姑奶奶跟老祖宗感情深厚,特地送过来给她留个念想。姑奶奶感动得泪水涟涟,当即花钱买了下来,还给这个晚辈包了个大红包。
去年年底,姑奶奶得了恶性病,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在医院里断断续续住了大半年。这阵子,姑奶奶突然想起,老祖宗当年正是自己这个年纪走的,不由患了疑心病,觉得自己要随老祖宗去了。今天正好两个侄孙过来看她,她便差遣姐弟二人去她家,帮她把老祖宗的遗物拿过来,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临终前也能有个精神寄托。
“干嘛把老祖宗的东西拿医院来啊?搞得脏兮兮的。”梁春穆说,“下周您就出院了,还差这两天?”
“放在家里我老觉得不踏实,晚上觉都睡不好。”姑奶奶说,“你们下午要没事,就去一趟顺义,帮我取来吧。”
姐弟俩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了姑奶奶家,在卧室的衣橱里找到了老祖宗的衣服。梁春穆抖开来一看,是件古色古香的月白旗袍。
她扯着衣袖端详着,说:“这旗袍还挺好看,拿到潘家园,能卖不少钱吧?”
梁秋穆警惕说:“你别乱打主意,姑奶奶这么宝贝这件衣服,怎么也不能给你。”
梁春穆没理他,把旗袍贴在身上比了比,对着镜子说:“颜色还挺适合我。”
“你人高马大的,穿得上吗?”梁秋穆说着,上来要把旗袍收起来。
梁春穆来了叛逆劲儿,把旗袍往身后一藏,说:“怎么穿不上了?我这就穿上看看。”
“你都奔四的人了,能别这么胡来吗?”梁秋穆呛了姐姐一句,伸手要拿旗袍。
梁春穆侧身护着,怎么也不肯给他。梁秋穆扯住旗袍跟她争抢,稍稍用力,忽听见“嘶啦”一声,旗袍胸前多了道大口子。姐弟俩登时僵住。
梁春穆立刻松了手,把旗袍塞到弟弟手里,说:“这可是你弄坏的,跟我没关系!”
“梁春穆!”梁秋穆瞪着她。
梁春穆若无其事,转身就走:“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去医院了。”
梁秋穆一把抓住她:“你别想跑,今天咱俩绑一块儿了,要死一起死。”
梁春穆知道自己逃不掉,只能跟弟弟一道回了医院。
根据两人在路上商量的对策,姐弟俩把旗袍叠得方方正正,装到了一个塑封袋里。到了医院,两人一起劝姑奶奶说:“姑奶奶,旧衣服不经折腾,咱就别打开了,放这儿意思一下就行了。”
姑奶奶起先答应了,然而等到两人起身告辞时,忽然把旗袍从塑封袋里抽出来一抖,冷不丁瞧见胸前多了个大口子。
姑奶奶怔了怔,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老祖宗啊,你就给我留下这么一件东西,还叫不肖子孙撕烂了。横竖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干脆现在就随你去了……”
姐弟俩见姑奶奶老泪纵横,内心里愧疚难当,过去忏悔了半天。梁秋穆安慰老人说,现在科技发达了,缝纫技术鬼斧神工,他们把旗袍带回去补一下,明早一定能完好如初。
姑奶奶将信将疑,心想梁秋穆比他姐姐靠谱一些,还是把衣服交给了他。
梁秋穆带着旗袍回了家,立马咨询了几家专业裁缝店,但答复都是恢复原样不可能。梁秋穆盯着旗袍,不禁愁容满面。
恰好这会儿赵豫吃过晚饭来他家串门,看见他在犯愁,问了事情原委,自告奋勇说:“我来试试吧。”
梁秋穆犹疑不定:“你行吗?”
赵豫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我十几岁就给自己做小裙子了。”
梁秋穆心想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答应让她试试。
赵豫拎起旗袍检查了一下,说:“腋下的开线比较好补,胸前这块儿有点麻烦。”顿了一下,又问梁秋穆说:“你有没有老祖宗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