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猜拳论输赢,起初几轮还算比较正常。
到了第四轮,梁秋穆输了,赵豫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你比个甜妹 pose 吧,就像这样。”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双手捧着脸颊,冲梁秋穆做了个 wink。
梁秋穆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还是豁不出老脸干这事,只能跟赵豫商量说:“我能选真心话吗?你问什么都可以。”
“没什么想问的,我就想看你做这个。”赵豫眼巴巴看着他。
梁秋穆知道这女人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估计是逃不过了,好在这里也没别人,于是,他心一横,依葫芦画瓢做了那个萌妹姿势。
不等放下手来,对面“咔嚓”一声,赵豫竟然拿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梁秋穆急忙上来抢手机,却还是晚了一步,赵豫已经锁了屏。
他只能悻悻地警告说:“不准乱发。”
赵豫说了声“放心”,顺手把照片设置成了屏保。
第五轮,赵豫输了。梁秋穆有点报仇的心思,于是让她大冒险。
赵豫立刻往旁边侧身一躺,摆出诱惑的姿势:“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梁秋穆登时后悔,改口说:“算了,还是真心话吧。”
赵豫“切”了一声,又坐了起来。
梁秋穆沉吟片刻,忽然问了句:“你现在幸福吗?”
赵豫失笑说:“哇塞,《新闻联播》真没少看啊。”
梁秋穆白了她一眼:“你正经一点。”
赵豫盘腿坐着,抬头望着帐篷网纱外墨蓝色的天空,说:“挺幸福呀。好朋友都在身边,做的事也喜欢,抖音那边也复出了,每天都在涨粉,而且还有规律又高质量的性生活,我有什么不幸福的?”她冲梁秋穆一笑。
梁秋穆也笑了笑,又问说:“你要一直教画画吗?”
赵豫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梁秋穆略略犹豫,说:“上次姑奶奶那件旗袍,专业的裁缝店都没办法,你却能补得那么好,还设计得精巧雅致,浑然天成,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觉得挺了不起的。如果你有艺术和设计方面的才华,为什么不继续在设计师的道路上尝试一下呢?”
赵豫怔了怔,眸光沉下去,眉眼间少有的飘过一丝愁云,许久都没有说什么。
梁秋穆见她沉默不语,不禁后悔自己刚刚说得太过直白,正想着该怎么挽救眼下的气氛,赵豫淡淡然开口说:“试过啊,试了很多年,最后也没有试出什么。不管我怎么尝试,怎么努力,甚至为了潮流改变自己的设计风格,最后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所有的心力都白费了。那种感觉太煎熬了,我不想再重来了。”
说完,话锋一转,又恢复了平日里阳光灿烂的笑容:“梁医生,我现在真的挺开心的。今年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遇见了你。”
梁秋穆没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流星雨预报的时间到了。两人走出帐篷,站在堤岸上,一齐望向夜空。浩瀚的天际,有无数星辰闪烁。然而,并没有流星划过。
半小时后,终于有一道隐隐的亮光穿过天际,但因为速度太快,光亮又不是很明显,两人也没大看清楚。
赵豫嘴角一抽:“这就是……流星雨吗?他们对雨有什么误解?就这么一点,只能叫唾沫星子吧。”她咕哝着放下了手机:“浪费老娘时间,还不如在家直播。”
过了会儿,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钻进帐篷,在背包里翻了翻,带着几支烟花出来了:“梁医生,我们放烟花吧,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梁秋穆立马拒绝:“这儿不能放烟花。”
“哪儿写了不能放?”赵豫问说。
梁秋穆心想,这附近倒是的确没有禁放烟花的标识,而且在水边应该也不会有隐患,刚刚他说了那些话让她有些不开心,还是哄她一下吧。因而,尽管他有些不情愿,还是迟疑着答应了。
赵豫高兴地把烟花和打火机交给他:“我不敢放,你来点吧。”
梁秋穆把烟花放在堤岸的台阶上,点了一支。夜空中“砰”的一声,绽放锦簇花团,在黑沉沉的河水中留下一个绚烂的倒影,引得附近的情侣和夜跑青年都来到河边驻足观看。
前两支烟花都很漂亮,赵豫开心极了,对着天空一个劲地拍照。点到第三支时,不知为什么哑了火,梁秋穆上去查看,不小心碰倒了烟花。烟花在原地打了个转儿,像条泥鳅般“哧溜”一声窜进了小树林。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阵动物的惨叫声也从树林里传了出来。
梁秋穆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和赵豫跑过去查看,刚刚在河边看烟花的人也赶过来围观。众人打着手电找了一番,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一只小动物,黄毛长尾,浑身是血,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梁秋穆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小动物已经死透了。他心中一阵内疚。
这时,有个围观的男人说:“这不会是国家保护动物吧?”
另一个人接茬说:“我也觉得像,好像是石貉。”
梁秋穆心里一沉:难不成闯了大祸?他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他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插不上嘴。他对动物不大了解,再加上现在是晚上,那只小动物又被炸得浑身是血,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本想找朋友鉴定一下,结果还没找到人,已经有热心群众报了警。
运河公园附近恰好有个派出所,警察接警后很快来到现场,询问了一下情况,连人带动物一起带走了。
到了派出所,警察要把两人分开问话。梁秋穆怕赵豫信口胡说,进门前对她使了眼色,示意她一定实话实说。
赵豫对他比了个 OK,对着问话的警官一顿胡诌,矢口否认烟花是他们放的,不管民警怎么问都说不知道。
过了会儿,动物鉴定结果也出来了。
一个警官走进审讯室,对梁秋穆说:“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梁秋穆惴惴不安地说:“坏的吧。”
警官说:“你们两人的口供完全对不上。”
梁秋穆忙说:“警察同志,我句句都是真话。那个二货肯定是会错意了,不然你们再问问她吧。”
警官又说:“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炸死的不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是只黄鼠狼。”
梁秋穆略微松了口气,又针对野外放烟花的问题对警官做了一番检讨。
最后,警察念在他们没有酿成大错,认错态度也十分诚恳,教育了一下就放他们走了。
三十一章 黄大仙的复仇
自打在运河公园炸死了黄鼠狼,赵豫一直忧心忡忡。
那天晚上回家后,她想起一些关于黄大仙的传说,心里觉得不踏实,特地在抖音上找了个玄学大师问了问,结果大师说,黄大仙会回来报仇。
赵豫焦虑了好几天,觉得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又找大师买了些解煞的符咒,准备祭拜一下黄大仙。
大仙头七这天,赵豫根据大师指示,在小区里找了个有水有木的地方,点了三炷香和几盏白莲灯,摆了小菜和酒水,对着水塘恭恭敬敬地拜了起来。
过了片刻,赵豫估摸着黄大仙该用完膳了,合十双手祈求说:“大仙,冤有头债有主,虽然那天晚上的烟花是我带的,但火是梁秋穆点的,你要有什么冤屈,去找他啊,千万别来找我!”
拜完了大仙,赵豫收了野餐篮想走,又担心大仙找错了门,连忙补充了一句:“大仙,他现在不住自己家,住他姐家,地址是阳光小区 6 栋 2 单元 502,你别千万走错门哈。”
走了两步,心里还是不踏实,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最好早点去,这人是老年人作息,基本上晚上 10 点就睡了。”
交代完所有细节,赵豫总算如释重负。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干嘛?”
赵豫尖叫一声,吓得差点把篮子丢在地上。一回头,梁秋穆正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她赶忙踩了踩地上的香灰,干干一笑,说:“你怎么来了?我野餐呢。”
梁秋穆看了看她手里的篮子,显然不信,但也没有多问。
刚刚他加班回家,坐电梯时碰见刘大妈,听她说刚看见赵豫鬼鬼祟祟钻进了小树林,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梁秋穆起了疑心,就过来看了一下,但眼下这情形他也看不大明白,估计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迷信活动,说了他也不懂。再加上他连着加了几天的班,现在头昏脑涨,有气无力,只要她没做违法乱纪的事,他也懒得管了。
第二天早晨,梁秋穆起床后昏昏沉沉,量了量体温发烧了。近来他连日劳累,免疫力下降,会感冒也不足为奇。他想着自己身体素质好,估计一两天就能好了,所以也没当回事,吃了片退烧药就去上班了。
这天一整天他都没什么精神,到了傍晚更是头痛欲裂。下班回家后又量了一下体温,居然烧到了 38.5 度。
他实在没力气做晚饭,叫了份外卖,准备吃完就上床休息。
外卖还没到,赵豫来了,一进门发现梁秋穆脸色不对,伸手摸了摸,脸颊烫得厉害。
“你发烧了?”她惊讶问道。
“嗯。”梁秋穆点了点头。
赵豫震惊道:“不会吧,这么准的吗?”一边说着一边朝四周拜了拜。
“什么这么准?”梁秋穆不解问道。
赵豫忙说:“没什么,你要不要去医院啊?烧成这样不能硬撑吧。”
“没事,我吃了退烧药了。”梁秋穆说。
“吃饭没?”
“还没,我叫了外卖,一会儿就到了。”
赵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你生病了就别吃外卖了,我帮你做吧。你先去卧室躺一会儿,我做好了叫你。”
梁秋穆说:“不用了,我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就行了。”
但赵豫出于自责还是执意要下厨。晚饭做了快一个小时才做好,一碗绿豆粥,两个小炒菜,味道不好不坏,勉强能吃。
吃完了晚餐,赵豫把梁秋穆赶去了卧室休息,自己把盘子和厨具都洗了,又把餐厅和厨房清扫了一遍。
一切收拾完毕,她来到卧室帮梁秋穆量了量体温,烧还是没退,甚至还有点上升的趋势。
赵豫心里越发慌张,担心梁秋穆会有生命危险,非要带他去看急诊。梁秋穆反复说自己明早就没事了,不用这么麻烦,她还是不听。
梁秋穆见她急得眼眶泛红,只好跟她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赵豫匆忙挂了个急诊科的号,又过去搀扶梁秋穆。
梁秋穆无奈说:“我又不是伤到腿了,你不用扶我。”
赵豫还是扶着他去了诊室。
梁秋穆见了急诊科的同事,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直截了当说:“开支退烧针就行了,没啥大事,我这朋友大惊小怪罢了。”
同事笑说:“女朋友吧?”
梁秋穆没力气反驳,因而没做声。
医生开好了单子,赵豫拿了去缴费,回来时遇见一对情侣,站在人群里煞是扎眼。
男人是俊朗的长相,身材十分高大,女人眉清目秀,柔柔弱弱的,看上去应该很着急,眼眶里含着泪,眸光盈盈。男人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见女人一脸担心,还是微笑着安慰她说:“没事,就是急性肠胃炎,输一点液就好了。”
女人嗔怪说:“叫你乱吃东西。”
男人说:“以后不敢了。”
两人往输液大厅走着,赵豫跟他们顺路,也朝那个方向走。三人走了一段,女人不知为何站住了,怔怔望着前方,沉默不语。
赵豫有些好奇,沿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梁秋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也在默默地看着她。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打招呼。女人扶着身边的男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梁秋穆回过头来,盯着脚下的地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赵豫愣了一下,隐隐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多问,过去把单子交了,取了注射的药水。
梁秋穆打完了退烧针,赵豫还想让他留院观察一下,他却坚持要走,说家里有退烧药,也没让医生开药。
赵豫只好陪他回了家。两人略微洗漱,梁秋穆直接上了床,赵豫想起梁秋穆说家里有药,又去客厅翻箱倒柜地找药。
找到了退烧药,她又想找感冒药,然而在梁秋穆平时装药的柜子里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正要关上柜子门,两盒药掉了出来。
赵豫捡起来一看:一盒写着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一盒写着劳拉西泮片。她又将盒子一翻,侧面写着:抗抑郁,抗焦虑。
赵豫心口猛然一紧,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会儿,把两盒药放回了柜子里。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卧室,趴在床边看了看梁秋穆,悄声问了句:“你睡着了吗?”
梁秋穆闭着眼睛,说:“没有。”
“那我一会儿回家吧,我怕我在这里你会睡不好。”赵豫摸了摸他的额头,仍旧小声说着,像是怕惊扰了他。
梁秋穆拉住她的手,嗓音有些哑:“别走了,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赵豫说了声好,脱了鞋子在他身边躺下,握紧了他的手。
因为感冒的缘故,梁秋穆的呼吸有些粗重。赵豫莫名有些担心他会窒息,过了会儿,又忍不住问了句:“睡着了吗?”
“没有。”梁秋穆说。
赵豫在他身边安静地躺着,忽然又开口说:“刚刚我们在医院遇见的那个人,是你前妻吧?”
梁秋穆点了点头:“嗯。”
赵豫犹豫了一会儿,问说:“你是不是……还没放下她?”
梁秋穆仰面躺着,空望着天花板,口干舌燥,呼吸混沌,因为发烧的缘故,脑子里好像有台嘈杂的机器嗡鸣着,有那么一会儿,他什么也听不见了,耳中只有一句没有温度的话在反复循环着:“我想去寻找我自己的人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脸颊的潮热似乎褪了一些,世界也安静下来,他终于开了口,哑声说:
“我大学时就跟她谈恋爱了,医学生课业重,我每天忙到没时间陪她,她觉得受了冷落,没有恋爱的感觉,跟我分了手。五年后我们重逢,旧情复燃结了婚。我竭尽全力地对她好,结果还是搞砸了。离婚两个月,她过生日,我打了电话过去,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我问她那男人是谁,她说是她男朋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背叛了我。”
赵豫心里有些难过,轻声说:“有些事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你又何必非要纠结事实是怎样呢。”
梁秋穆没说什么,闭上了眼睛。赵豫摸了摸他的头发,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呼吸似乎通畅了许多。她也安心了一些,在他身边静静地睡着了。
三十二章 一天一苹果,emo远离我。
这天晚上,梁春穆接到赵豫的电话时多少有些意外。虽然两人都是开朗外向好交际的性格,但毕竟只见过一次,平日里至多在抖音和朋友圈点点赞,远没有到煲电话粥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