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喊住了:“吕巡捕。”
吕恺不追了。
酒过三巡,蒲弘炜有了醉意,他上前来揽过吕恺的肩,跟他道谢。谢的不只是贿赂案,还有九个月以前,陆姩男朋友死亡的那一个。
吕恺尴尬。他也喝了不少,隐隐中,真实的想法冒出来,如果陆姩的男朋友没有死,她又怎会在他的身下柔媚似水。
他这时庆幸,蒲弘炜没有和陆姩遇见。
然而。
陆姩又回来了,她托服务员来传话。她的钱包不见了。
吕恺赶紧出去门口,他给了钱,让她坐黄包车回去。
陆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大家吃完了,我就回去。”吕恺的话音刚落。
旁边传来戏谑的声音:“吕巡捕,这位美人是?”
顿时,吕恺浑身一僵。
陆姩的反应比吕恺的慢,过了一会儿,她才呈现出极度的惊慌。
蒲弘炜见到陆姩年轻的模样,表情变得暧昧:“原来吕巡捕好这口。”
吕恺尴尬不已,转头对陆姩说:“早点回去吧。”
陆姩紧紧地盯着蒲弘炜,身子禁不住抖起来,绷紧的脸却透出恨急的情绪。
吕恺连忙握住她的肩膀,顺带让她转身,背对蒲弘炜,低声说:“回去吧。”
她咬咬唇,点头。她挣脱吕恺的手,直直向前走。
她那样强烈的恨意,蒲弘炜觉得奇怪。来来去去的女人太多,他想不起来这是谁。
吕恺察觉到,蒲弘炜已经忘记陆姩,他保持镇定。
但陆姩岂会罢休,她走了没几步,回头再望蒲弘炜,眼中全是悲愤和怨恨。
蒲弘炜见状,眉峰上挑:“站住。”
陆姩的恨意消散,剩下的是满脸惧意,仿佛要落荒而逃。
蒲弘炜更觉有趣:“吕巡捕,这美人是谁呀?”
吕恺站在一旁,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陆姩突然拔腿就跑。
“站住。”蒲弘炜冷声呵斥。
她哪里听他的,人拐过走廊就不见了。
蒲弘炜的火气上来了。他要是不逮住这个女人,他就不姓蒲。
第4章
我们收到了一封情书。
这一面之后,陆姩无需再担心了。
蒲弘炜自然会找上门的。
至于找上门之后的事,她倾向于借刀杀人。处理尸体太麻烦了,天底下没有毫无破绽的案件。陈力皓的那一次,她是侥幸,来了一个自杀的前女友当替罪羊。
陆姩每日都以最美丽的姿态,等待蒲弘炜的到来。
吕恺抱住她:“姩姩,你这一天天的,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
她被他下巴的新生胡渣磨得生疼,她轻轻点按上去。
他含住她的青葱玉指。
她问:“能勾多久啊?”
“从今往后,你有我了,我因为你才明白到爱情。”
陆姩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男人嘴皮上的话岂能当真。她又说:“我自从上次见了蒲弘炜,经常有不安的预感,你能不能跟着我?”
吕恺不以为然:“蒲弘炜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他未必记住了你。”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
“有空的话,我就跟着你一起走。”吕恺哪能天天有空。
陆姩出门,还是一个人的。
一天晚上,吕恺见到她在灯下写着什么。
“灯会不会太暗了?”他走过去。
她抬起头:“还好。”
吕恺问:“忙什么?”
“我今天在街上见到的男人好像是蒲弘炜。我心神不宁。”陆姩低头继续写,“我啊,写一封藏头信。别人见到,只知这是我对你的情意。但你收到了,读一读每行的第一个字就知道,我有危险。”
“讲这些,不吉利。”吕恺抢过她的笔,“有我在,没事。”
话虽如此,陆姩请了一个小男孩,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蒲弘炜来得很快。过了不到十天,他在小巷里堵住了她的去路。
陆姩想,吕恺真是不了解这群男人。
“我正奇怪呢,吕巡捕包了什么样的姨太太?”蒲弘炜倚在墙边,人模狗样的,笑得轻浮,“原来是我们认识的陆小姐啊。”
陆姩神色紧张,后退两步:“你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陆小姐想干什么?”他打量她。
她今天出门时刻意装扮了一番,腮红唇艳。
蒲弘炜眼神猥/亵:“去年清高的大美人,竟然当上吕巡捕的姨太太了。哈哈哈哈,是尝到甜滋味了?”
恨意袭上心头,她悲愤交加:“你们会有报应的。”
“报应?我等着。”蒲弘炜有恃无恐,“陆小姐,有空陪我吃个饭吗?”
“没有。”陆姩拒绝得冷漠,但面上藏不住惊恐。
“没有也没有关系。”他阴狠一笑,“因为由不得你。”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男人上前一步。
陆姩赶紧转身逃跑,一边跑一边喊。然而,“救”这个字才冒出来,细高跟崴了一下,她狼狈地摔倒在地。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起了她。
她想大声呼救,却被其中一个捂住了嘴。她泪流满面,呜呜地摇着头。旗袍在她无力的挣扎中掀了开来。
蒲弘炜盯着她的白皙美腿,指使着两个男人。
巷子口一个卖馒头的档主,别开了眼睛,仿佛没有见到陆姩被男人架上了车。
蒲弘炜不屑一笑,跟着上了车。
陆姩奋力挣扎:“混蛋。”
蒲弘炜抓住她的手,摸了几下:“这小手滑溜溜,真是酥死我了。”他轻松地压制住她所有的反抗。
她的头左右乱晃。
他笑:“我比吕巡捕年轻,不会让你吃亏的。”
陆姩咬上了他的手:“王八蛋。”
蒲弘炜吃痛,猛力推开了她。
她撞到了座椅上,头晕晕的。
他上前挑起她旗袍裙摆的一角。
她声音微弱:“你们这群畜/生。”
他哈哈大笑:“女人就喜欢逞口舌之快,其实手无缚鸡之力。”
陆姩陷在座椅里,凌乱的头发盖住她的脸,她慢慢地闭上眼,唇微微向上弯起。
对吕恺来说,她不一定比蒲弘炜重要。但吕恺有男人的占有欲。他和蒲弘炜是盟友,她就要从他们之间的缝隙来对付。
放松下来,她太疲惫了。她走的是一条你死我活的路,还是休息休息吧。
*
陆姩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她被拍醒。
她一睁眼,见到蒲弘炜被放大的脸。他们这群男人,面相算好,但纵欲过度,浑浊不堪。
她喜欢的,始终是男朋友那样清澈的双眸。
蒲弘炜笑得阴森森的:“美人,睡得可好?”
她冷眼回之。
“装什么装,啊?”他擒住她的下巴,“你跟着吕巡捕是图什么?”
“呸。”她朝蒲弘炜吐口水,“他和你们不一样。”
“哟哟哟,瞧这话说的。”蒲弘炜擦擦脸颊上的口水,涂在她的唇上,“他就是我们的一条狗,收了我们的钱,替我们办事。听说那天你去报警了?”
她瞪着他,眼中的怨气仿佛要能把他杀死。
蒲弘炜笑得更大声,手指沿着她的曲线向下走:“结果呢?我们有谁被抓了吗?”
陆姩在他的手上使劲一掐。
“表子。”蒲弘炜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痛叫一声,缩起身子。
“看你细皮嫩肉的,我还想怜香惜玉。但你——”他冷笑,“不识好歹。”
陆姩被他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蒲弘炜揪了揪面前垂下的刘海:“等我完了,还有几个兄弟,今天够你受的了。”
陆姩大喊:“吕巡捕不会放过你的。”
“啧啧,可怜。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是一件愚蠢又可悲的事。好比那一天,你男朋友救得了你吗?他死得多惨。”
男朋友是陆姩的软肋,她心口一窒,差点绷了脸上的表情。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动,如果可能,她多想一刀捅死面前的男人。
冲动只会坏事。她愿意以命偿命,但不是现在。
这里是何地,此刻是何时,她不知道。她的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渗出来。
蒲弘炜探出尾指,沾上那里透明的液体,故作惊讶:“呦呦呦,这是热泪呀,真的有温度。”
他的手假装抖了抖,那滴泪水滑落在地,他捂住胸口:“怎么办?我被泪水的温度烫伤了。”
陆姩冷眼旁观他的演戏。
这时,他左边的刘海又垂下来,他单眼一眨,瞟向陆姩:“陆小姐,你和吕巡捕是自愿的吗?”
她不回答。
“应该是心有不甘?”蒲弘炜盯着她,“你的男朋友太懦弱,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保护不了。”
她放声尖叫:“你没有资格说他。”这一刻,她不是演的,她是真的失控了。
蒲弘炜厌恶地后退,又要挥巴掌。
陆姩用头撞向他的下巴。
因为挥手的关系,蒲弘炜失去平衡,又被一撞,他磕在地上,瞬间后脑勺仿佛开裂似的。“贱/人!”他捂住脑袋,正要起来。
陆姩的重心随着他跌向地面,又把他狠狠撞了一下。
蒲弘炜有些眼花,大力将她推开,喊人过来:“妈的!一群人死在门外了是不是?快滚进来!”
男人们赶紧进来。
男人甲格开陆姩,男人乙扶起了蒲弘炜。
蒲弘炜抬脚向陆姩踢过去。头部发晕,他的这一脚踹歪了,他连忙扶住身边的男人,“快叫医生。”他不但头晕,他还想吐。
男人乙立即出去打电话。
蒲弘炜半靠在沙发,喘着气:“给我弄死这个贱/人。”
男人甲一把用手肘卡住了陆姩的脖子,就置她于死地。
窒息让她面色青紫,叫也叫不出来,就因男人的力道而休克了。
这会儿,蒲弘炜倒回了些理智:“停。”
男人甲立即松手。
陆姩跌落在地。
蒲弘炜拍拍自己的后脑勺:“最近有人盯着我,闹出人命不好收拾。弄残了就行。”
话音刚落,却听到有人来报:“蒲先生,有巡捕来了。”
蒲弘炜愣了愣:“巡捕?吕恺?”
那人摇头:“不是吕巡捕。”
蒲弘炜跳起来:“把她拖到客房去,等会看我怎么收拾她。”
男人甲扛起陆姩出门。
蒲弘炜抚着脑袋,往前走时,觉得门框都在晃。
男人乙见他步子不稳,伸手扶了扶。
蒲弘炜推开男人的手:“别碰我,恶心死了。”他走到门前一个趔趄,定了定神之后,他出了房间。
来的两个巡捕,一个生得清秀玉立,一个则是黑肤黑脸。
一群男人拦在两人面前。
蒲弘炜扬扬手。
男人们退下了。
蒲弘炜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黑肤黑脸率先说话:“你好,我们接到案子。”
蒲弘炜的脸色略微不耐:“什么案子?”
清秀玉丽的那位斯斯文文的:“我们收到了一封遗书。”他语调一转,“不,准确地讲,我们收到了一封情书。”
第5章
她只需静观其变。
蒲弘炜嗤笑:“情书?这两位巡捕是走错地方了吧?或许要去大剧院?”
“写情书的人就在这里,我们是为了寻她而来。”两个巡捕走进来,四处看了看。
蒲弘炜脸色阴沉,向楼上看去一眼。
黑肤黑脸和清秀玉立交换了一个眼色,就要向楼上走去。
男人们立即拦住了。
黑肤黑脸眉一低,看向蒲弘炜。
蒲弘炜摆摆手。
男人们退下了。
蒲弘炜笑了笑:“两位巡捕,我叫蒲弘炜。巡捕房的人应该听过蒲这个姓吧?”
清秀玉立:“听过,如雷贯耳。”
蒲弘炜掸掸西装裤:“明白了?”
清秀玉立点了点头。
黑肤黑脸:“我们上去了。”
蒲弘炜怒目而视。
清秀玉立:“蒲弘炜先生,我们只是例行公务。”
蒲弘炜:“报上你们的名字来。”
两个巡捕把证件展示出来。
蒲弘炜看一眼:“请便。”
两个人上楼。过了一会时间,黑肤黑脸挽着陆姩走出来。
陆姩的脸上、身上都有伤,可怜兮兮的。
清秀玉立:“蒲弘炜先生,我们先把人带走了。”
蒲弘炜没有动。
临走的时候,黑肤黑脸回头:“蒲弘炜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来的。”
*
巡捕的车停在外面。清秀玉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姩上了车。一切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在计划里,小男孩把信送给吕恺,吕恺会来救她。
不知为何,来的是两个陌生的巡捕。
清秀玉立问起姓名。
陆姩如实回答。
“陆小姐,有个小男孩到巡捕房来求救。”清秀玉立拿出了一封信,“他说你有危险。”
这一封信,就是清秀玉立说的情书。寥寥几句,叙述的是无奈的爱情,末了的一句是死亡的诀别词。
“谢谢两位巡捕。”陆姩有些虚弱,“我一时想不开,才写下绝笔书。给你们添麻烦了。”
清秀玉立:“陆小姐的意思,小男孩说你有危险,是因为你要自杀?”
“是的。”她目光茫然,回答却很爽利。
信上有人名——吕恺。
“这位吕巡捕……是你的……”清秀玉立问得含蓄。
陆姩:“我的朋友。”
黑肤黑脸别有深意:“如果是说巡捕房的吕恺,他已有一位太太。”
陆姩低下脸,犹豫着:“是的。”
清秀玉立:“这就是你自杀的理由吗?”
陆姩:“是的。”
清秀玉立:“现在能想开了吗?”
陆姩:“或许吧。”
清秀玉立再三询问,是否有另外的案情?
她摇摇头。
巡捕房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天晓得这两个巡捕和蒲弘炜有没有暗地里的秘密。她不信任,也不说实话。
至于她为什么出现在蒲弘炜那里,她解释说:“蒲先生发现我有自杀的倾向,正要劝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