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迷宫——这碗粥【完结】
时间:2023-05-30 14:38:40

  黑衣男人抹了抹脸上的口水。
  主子疯,不是一天两天了。
  *
  总巡捕房。
  田仲的手里夹着资料,走进办公室,到了张均能的桌前:“检查出结果了。”
  靠在椅背的张均能抬起头来:“哪个案子?”这话问得实在。两人手头上堆了好几个案子。
  田仲把资料放到桌上:“吕巡捕的。”
  张均能想起陆姩的那一张泪脸:“说吧。”
  “医生说,吕巡捕的的确确是被火烫成这样的。”说到这里,田仲故意停顿,声音低了下去,“我有点怀疑,陆小姐先下迷药,再放火。”
  张均能镇定自若:“陆小姐?”
  “案发现场只有她和吕巡捕,而且她毫发无伤。”田仲敲敲自己的脑袋,“我的直觉总是怀疑她。”
  张均能:“有没有人从窗户外面,见到里面的情景?”
  田仲摇头:“窗户、窗帘关紧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均能一哂:“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田仲:“是啊。面粉起火,要说难也不是,但在家里爆炸,就不太容易。”
  张均能:“没有人证,只能继续寻找物证。对了,陆小姐最近住在旅馆。”
  “当初不该让我去审她。”田仲一边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你是公事。”
  “那你去审,是私事?”田仲阴阳怪气地说,“陆小姐长得很漂亮,跟你特别般配。”
  张均能:“你忘了她给吕巡捕那一封情深意切的信?”
  田仲:“没有忘。但听说吕太太不准吕巡捕迎娶二房,他人现在昏迷不醒。陆小姐移情别恋,不是没有可能。”
  张均能面无表情:“话说完,你就可以出去了。”
  田仲:“别是我这边找陆小姐问话,你转头跑去怜香惜玉啊。”
  “我要怜香惜玉,就不会怀疑她了。”张均能正要去翻资料,突然想起一事。他拍了拍田仲的肩,示意他一起出去。
  合作多年,田仲和张均能默契十足,一前一后走出去。
  到了走廊的尽端,张均能搭上田仲的肩,音量极低:“陆小姐曾说,她去巡捕房报过警,关于蒲弘炜的。”
  田仲略吃惊:“什么时候的?”
  张均能:“她没有详细讲述。”
  田仲又吃惊:“你不追问吗?”
  “如果如她所说,是蒲弘炜害了她。你想,蒲弘炜这样的人,对一个美丽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去问陆小姐,倒是揭人家伤疤了。”而且,张均能很在意陆姩说的“不了了之”。
  “田仲,张均能,你们在干嘛?”一个人的声音传过来。
  两人回头:“副巡。”
  二人的讨论就此打住。
  *
  吕恺出事以后,陆姩和张均能见过三次面。第一次,她被带去巡捕房问话,在走廊遇到他,二人打了招呼。
  剩下的两次,他主动约她出来。
  她不觉得他对自己有意思,他的人品和能力远胜于吕恺,不好骗。而且他是正人君子,她的美人计不奏效了。
  这一天,张均能打了电话来旅馆。
  陆姩委婉地说:“张巡捕,很抱歉。我今天要去找房子,我在旅馆比较吃紧,住不起了。”
  “我陪你吧。”他笑了笑。
  她在这厢斟酌着他的话:“那样……太麻烦你了。”
  “不会,今天正好是假期。”
  “谢谢你。”她挂上了电话。她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大火现场。长管应该被烧了吧……她保持冷静就好。??
  陆姩穿上浅红锦缎的旗袍,站在鲜绿的树下。
  张均能转过这条街,一眼望到了她。
  美丽娇弱,是她给男人的第一印象。但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还有另一个不一样的她,生活在不知名的地方。
  陆姩拨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张巡捕,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客气了。”张均能的眼里熠熠生光,“陆小姐,我们聊了这么久,算是朋友了吧。”
  “承蒙张巡捕不嫌弃。”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既然是朋友,我直接说了吧。张巡捕……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张均能失笑:“为什么这么问?田仲才是负责审问你的。”
  “以前聊电话的时候,你说你很忙。现在却有空陪我出来……”她点到为止。
  “陆小姐想多了。最近解决了两个案子,我很闲。”
  “是吗。”她咬了咬唇,“我以为张巡捕怀疑……我和吕巡捕的案子有关。”
  “你是和案子有关。”张均能陈述说。
  “啊?”她惊讶地瞪大双眼,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你和吕巡捕在案发现场,你当然有关系。”
  “嗯,我住在他的房子。”陆姩低下眼,话音模糊,像是含在嘴里,“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没有。”张均能仍然带着浅笑,“你和吕巡捕的关系,不归巡捕管。”
  “谢谢你。”她向前走,“我对不起吕太太……”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吕恺把持得住,也就没有迎娶姨太太的事了。
  “张巡捕,你人真好。”她朝他羞怯一笑。
  “对了,陆小姐是要租哪里的房子?”
  陆姩给他一份报纸。
  上面登了几个租房信息。
  陆姩:“都去看看。刚刚出过事,我一个人,总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张均能:“我陪你去吧。”
  *
  累了一天,陆姩在一幢公寓租了个小房间。之后,两人去了咖啡厅。
  坐下了,张均能话不多,望着她的眼神比较深沉。
  陆姩局促不安,主动地说:“张巡捕,你有什么想问你就问吧,老是这样盯着我,怪怪的。”
  “既然陆小姐说起,我有一个问题。”张均能说,“你在电话里说,你曾报警?”
  “原来……你都听见了。”她轻轻搅拌咖啡,睫毛长长,妆容淡若清水。该有的诱惑一样没落下。
  “恕我冒昧。”他望着她似水的双眸,“你说的这个案子是指?”
  霎时,她眼眶里闪烁起泪光,指节相互扣住:“我能不说吗?”
  他温和地看她:“不想讨回公道?”
  “讨不回来的。”她强忍泪水,“连吕巡捕都帮不了我。”
  “这个案件是谁负责的?”
  陆姩低下头,不答。
  张均能试探地问:“难道是吕巡捕?”
  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轻轻点了头。
  “我明白了。”张均能喝了一口咖啡,苦得涩喉,“这样一来,你的作案动机也具备了。”
  “什么?”她不解。
  “吕巡捕没有为你主持公道,你记恨他。”
  陆姩一怔,继而苦笑:“说来说去,张巡捕还是在怀疑我。”
  “抱歉。”有各种关联的巧合,令他怀疑。
  她背脊一松:“我开始恨他,但他有苦衷,我又……爱上了他。女人一旦陷入爱情,恨就不重要了。”
  “陆小姐,抱歉。我一天到晚都和犯人打交道,掉进思维陷阱了。”
  “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她擦了擦眼角,“我一定配合你们的调查。”
  她知道,他怀疑她。
  她也知道,他没有证据。
  有时看着他隐忍无奈的样子,她在心里暗自发笑。
  均能,能奈她何。
  *
  陈展星给蒲弘炜伪造的身份,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照片上,男人长眉向上扬起,短胡须一半白,一半灰。
  蒲弘炜乔装成中年男人的模样,准备离开上海。
  他和黑衣男人说:“如果杀了一个普通人,我逍遥法外,万事大吉。坏就坏在,那个死小子,眼睛鼻子和我们的一样,他妈的却是洋人的孩子?”
  离开的路上,蒲弘炜念着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他到了香港,他又自由的。
  还没有到港口,黑衣男人说:“蒲先生,有巡捕!”
  “竟然被认出来了?”下一刻,蒲弘炜醒悟过来,“他妈的,陈展星阴我!”
  *
  报纸上刊登了蒲弘炜杀人行凶,找人顶罪的恶行。
  追捕过程中,他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巡捕搜寻两天,找到了蒲弘炜的尸体。
  陆姩把这一份报纸烧给了男朋友。
  又解决了一个,已经三个人了。她摊开自己白皙的手。
  阳光下,干干净净的。
  有几人知道,里面全是红的。
第9章
  原来梦见彭安,竟然是美梦了。
  张均能查了吕恺的办案记录,没有陆姩的报警。
  也许,又被吕恺暗中处理了。
  这时,田仲说了一句:“陆小姐的男朋友因为什么去世的?”
  张均能:“我也是那天才听她说起有男朋友。”
  等等,人去世了?
  张均能又说:“查查陆小姐的男朋友。”
  果然,有了线索。她的男朋友的案子正是吕恺负责的。
  田仲说:“我们了解到的,第一,吕恺记录上,陆小姐的男朋友死于意外。第二,陆小姐电话里说,她曾报警,对方是蒲弘炜,不了了之。我们假设,陆小姐的男朋友不是死于意外,凶手买通了吕恺,给这一桩案子做了一个完美的掩饰。”
  张均能沉默不答。
  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留在吕恺身边?她表达的对吕恺的爱,只能是谎话了。
  田仲:“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第一次救陆小姐的那天,她不说实话了。她认为我们和吕恺一样,是蒲弘炜那边的人,信不过。”
  “我们现在说的,都是猜测。”张均能说,“再查查线索吧。”
  *
  陆姩哼着歌,出去阳台晾晒衣服。
  大剧院已经挂上了最新的电影海报,男女主角闪着耀眼的色彩。
  她低头时,见到街口站着的一道身影。
  张均能挺拔得和电影海报里的男主角一样。
  他不说,她当没看见。
  吕恺仍然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清醒过来的概率很低。
  吕太太在床前照顾。
  吕恺不是好人,但祸不及妻女。相反的,陆姩有些同情吕太太,她没有再去刺激吕太太。
  田仲几次找过来,陆姩应答如流。
  张均能好像没有直接参与这个案子,但他时时在观察她。
  陆姩把自己的裹胸内裤晾在朝着他的方向,好让他一抬头就能见到。
  张均能观察了陆姩好几天。
  她的生活一切如常。她和他说,自从吕恺出事,她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的确,她眼下有淡淡的黑。
  他查她,希望她和案件无关,而非她铤而走险。
  张均能仰头望上去,正好见到被风吹过的内裤,他又低下头。
  看不出来,她这样柔弱的女人,穿这么鲜艳的颜色……
  今天是明媚的一天。
  陆姩见张均能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不动,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出去偶遇他吧。”
  阳春时节,她换了素雅的衬裙,穿上一条长袖旗袍,下楼走向街口。
  他远远见到她,还是没动。
  她向他走来,却不看他。直到近了,才惊讶地说:“张巡捕,你怎么在这?好巧啊。”
  “好巧。”他顺着她的话,“陆小姐要出去?”
  “去吃饭,你呢?”
  二人离得近,他闻到清淡的花香,像是她旗袍上面绣的海棠花。他答:“也是吃饭。”
  “那要一起吗?”她眨眨眼,“想起来,张巡捕这个大忙人陪我找房子,我还没有请客道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均能的俊脸挂着浅浅的笑。
  *
  餐厅三楼。
  窗前的陈展星松了松领带,执起筷子:“我不客气了,彭大忙人亲自请客。”
  彭大忙人名叫彭安,他坐在对面,戴着细边眼镜,乍看比较瘦弱:“蒲弘炜死了,没留下全尸。”
  蒲弘炜被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在山林被鸟禽啄得烂了。
  陈展星应了一声:“嗯。”
  “现实潦倒。”彭安的表情是悲悯的,说出的话却残酷,“死了也好。”
  陈展星嚼着嘴里的肉:“今天是头七,多少存点善心。”
  “头七啊,那我们去找找乐子。”彭安正襟危坐,双手握茶,端正姿态和言语表达大相径庭。
  陈展星:“以为你工作成狂了,还好,知道乐子。”
  彭安推推眼镜:“闲着没事做,只能工作。”
  “今晚叫上其他几个。”蒲弘炜被调查的这段时间,一群人怕受牵连,禁了娱乐活动,憋得久了。
  “嗯。”彭安酌了一口茶。
  两人吃完饭,下楼去。
  陈展星遇到一人,交谈几句。
  彭安先到楼下,他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再拨了下刘海。
  望向他的女人有几个,和他面对面遇上的那个,脸红地瞄他那张俊逸的脸。
  陆姩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他的。她记得他,姓彭。
  就是他,向她奄奄一息的男朋友身上撒尿。她恨不得,这个姓彭的下一秒就死无葬身之地。
  心里再怨毒,脸上都不能流露半分。她咬咬牙,双手藏在桌底下,抖得不行。
  她逼自己移开视线。
  张均能搁下筷子:“要不要来一碗汤?”
  “好啊。”陆姩整了整头发,抬起头时,笑意盈然。
  张均能不经意望向门边,见到了刚下来的陈展星。
  陈展星的目光随意扫了一圈,在陆姩的身上定了一会儿——在哪里见过她?
  接着,他对上了张均能的视线。
  张均能轻轻一笑,转头给陆姩倒茶。
  这个男人,陈展星觉得也在哪里见过。
  彭安停下脚步,回头问:“不走?”
  陈展星:“走吧。”
  *
  看着彭安离去,陆姩险些按捺不住。
  张均能在场,她必须控制住情绪。她竭力深呼吸,露出了小女生的羞意,她给自己对彭安的过分关注编了一个理由:“刚才那个男人真俊。”
  张均能静静的。
  她笑意深了:“当然,比不上张巡捕这么俊的。”
  他长得眉清目秀,却又自有一股凌厉,像一只栖息中的苍鹰。更重要的是,他是她经历不幸之后遇见的第一个好人。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俊到没边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