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他的那些室友欣而接受,甚至还对老妇人的手艺夸赞连连,逗得她一阵笑。
那一次之后,霍应淮没有再见过那位阿姨。
即使沈均已经跟在他身边多年,但是每每提起他的母亲,沈均总是言辞含糊的将这件事情一笔带过。
霍应淮也没有闲心关心下属的私事,几次之后,也不再提起。
但或许是,仅仅因为那天下午那一碗难的感到家中味道的梅干菜。
之前,虽然霍应淮在沈均身上进行过多次调查,但是也未曾将这手段用到在他的母亲身上。
更何况,当年信息技术并为普及,来回进出城买的票都是柜台购买,信息的来源全靠大脑的回忆和部分照片的窥探。
更别提,只是一会所之中的公主罢了。
只要没出大事,夜场也终究只是夜场,送走了不知道多少为生活所困之人的青春,又隐藏了多少在黑夜之中无可奈何的哭泣。
两份文件,仅仅就只有这一处的区别。
沈均母亲的接客名单上面倒是并没有,毕竟人来人来,谁都难以说清。
只是这个在离开夜场之后回乡生下来的孩子,倒是并没有跟自己的母亲和继父一个姓氏。
沐允宸到这一步就收了手。
霍应淮看着面前的文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窗外,风雨雷电正在云层之中堆积,只是云层之下,却是风雨前平静。
燥热,却是散发着蝉鸣最后绝叫的平静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文件上轻点着,书房的大门却被人一下子推开
软底拖鞋踩在瓷砖上的规律节奏,是他早已经熟悉的声音,进来的人有些着急,她有些小跑着,绕到了霍应淮的身后。
柔软的,温暖的手从他的身后绕过,在他的胸前交织着,驱散了沉甸甸的灰暗。
令人有些烦躁的情绪微微地散开,就好像漂泊的云化作了雨,落在了大地的归宿之处。
商蓁靠在霍应淮的肩上,看着他手中的材料。
“秦玥还好吧。”霍应淮侧头,任由商蓁在他的肩上曾来蹭去的胡闹。
商蓁点点头:“她被沐允宸接走了,今天精神和状态比昨天看着好了很多。”
桌上的材料有些凌乱,连纸缘边都有了明显的褶皱,商蓁趴在霍应淮的肩上,拿起其中明显被翻得频繁的页面,一目十行,快速地阅读过。
“这是······”
霍应淮揉了揉太阳穴,接过商蓁手上的纸张:“这是,沐允宸拿来的。”
“沈均妈妈的事情,他有和你讲过吗?”
商蓁绕道霍应淮面前,她随意将桌面的纸放置到一边,自己半坐在桌子上,看着霍应淮。
她的腿垂在半空摇摇晃晃的,霍应淮微微皱了皱眉,把轮椅推进了些桌子,扶住她的小腿,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小心些,别着凉了。”
商蓁有些不以为意,但看到霍应淮地表情,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收回了脚,光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
虽然商蓁个子在南方的女生之中看着高,但是脚却没有多大,细细白白的,踩在黑色的毯子上,更显得分外白皙。
霍应淮垂眸,手掌抚上商蓁的脚踝,一下一下摩挲着。
“别走神。”商蓁有些不满的踢了踢霍应淮:“你们知道不知道啊?”
四年的大学同学,加上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
霍应淮松开了手:“不知道。”
商蓁有些狐疑:“真的啊?他一点都不和你说吗?”
“我对别人的家庭环境没有兴趣。”霍应淮摇了摇头:“且当时他在学校申请勤工俭学的时候看到我看到过他的申请单,后面和他父母的职业也对的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霍应淮还是知道,是自己的心软了。
霍家并非查不到沈均母亲的底细,只不过是他收手了。
商人重利,但是也重情。
一个只看着眼前利益的商人是永远也走不长久的。
“阿淮,那你现在决定怎么办?”商蓁从桌子上滑下来,脚尖落在地上的绒毯之上,眼眸低垂,望着霍应淮膝上的绒毯。
沈均和秦玥的事情,说白了,也只是私事而已。
虽然商蓁也希望霍应淮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但是沈均在霍氏集团多年,又是霍应淮的亲信,仅仅凭借私事,是无法撼动他的地位的。
这就是最残酷的事情。
“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霍应淮扶住商蓁的腰,防止她晃来晃去被轮椅绊倒。
“我是说认真的。”商蓁从桌子上下来,拉过旁边的凳子,和霍应淮面对面坐着,神情严肃道:“虽然可能在别人眼里看着不是什么大事,但是······”
秦玥的事情,往小了说,就是小情侣闹分手,往大了说,就是偏执狂性骚扰。
“我的朋友,是我的底线。”
商蓁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两人都知道她的含义。
所以,你是要站在我这一边?还是?
霍应淮突然笑了,他笑得眉目舒展,甚至连身后的雨幕云深都明亮了几分。
“蓁蓁,你信不信,沈均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定?”
他打开面前的平板电脑,在公司内部的oa邮箱之中,新来的邮件正在不断地弹跳着,小小的信封一下一下的闪烁着,不断在提醒面前的人注意它的存在。
商蓁愣了愣,却被霍应淮拥入怀中,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呼气说话之间,暖意不断钻入她脖颈处裸露的肌肤之中。
他的手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去点击平板上的公司监控系统:“昨天你和我到了秦玥家之后,我就远程查了公司监控,发现他脸色大变,离开了公司。”
霍应淮手上拥有公司所有办公室和楼道监控的最高控制权,虽然平时不看,但是关键时候,总是会派上用场。
监控清晰的显示,沈均带着耳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随后脸色骤变,离开了公司。
“但从昨天到今天,他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
霍应淮轻笑一声,但是声音之中却已经泛上了冷意。
“他知道,他已经在我们面前,瞒不下去了。”
霍应淮是个看重能力的人,但是相对于能力,他更看重人品。
“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即使在有能力,我都不会去任用他。”
闪动的信封仍然在激烈的跳动着,吸引着人请注意它的存在。
商蓁迟疑了片刻道:“那这里,会是他的辞职信吗?”
“你觉得,一个在私人生活之中都能威胁爱人的人,会简简单单只给我一封辞职信吗?”霍应淮摇了摇头:“蓁蓁,你把沈均想得太简单了。”
霍应淮微微垂眸,点开信封。
他一直都知道,沈均是一条狼狗。
友情也好,亲情也罢,都早已经是过去式了。
从变成上下级开始,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年在一起的室友。
邮箱之中入霍应淮所料,没有辞职信,只有一段视频。
霍应淮冷笑一声:
“你看,狗咬人了。”
第68章 第 68 章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 除了那一个视频文件之外,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邮件的主题都是视频自带的文件名。
如果不是在秦玥的事情发生之后出现的邮件, 单单拿出去看着, 甚至还会以为只是在普通不过的一个工作方面的上传的资料。
霍应淮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平板的屏幕,最后点下了视频。
视频明显是偷录的,画面之中一开始是摇晃不断地白色地砖, 只能听到里面的嘈杂人声。
晃了大概数秒之后,镜头直立起来对准了目标。
屏幕之中是一张白色的护理床,仅仅只看到了一瞬, 商蓁就知道了这个视频拍摄于医院之中。
那应该是霍应淮刚刚从ICU转出来之后不久拍摄的,画面中的只有看护在娴熟地摆弄着霍应淮的身体,两边的机器发出规律的声音, 。
白色的尿不湿和将身体于床铺隔离的白色的垫布连带着身体被护工们熟练的翻起,在下面垫上白色的枕头,因为翻身的原因,他的两条腿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出现在了视频之中。
视频没有被静音,嘈杂的人声正在不断追问床上的人有没有感觉到不适。
床上的人没有出声, 只能看到他抓着护栏的手越来越紧, 青筋暴起,如同此时的他紧抓着平板的手。
视频中的人似乎是得到了确认,他们熟练地将他的双腿分开,垫上枕头。
······
商蓁不愿再看下去, 这是她和霍应淮都不愿再回想,也不愿在回忆的过去。
“不要看了。”商蓁一把将平板按下关机键, 伸手覆盖在霍应淮拿着平板的手上。
她拽了拽,平板却纹丝未动。
商蓁在心下叹下一口气, 侧身安慰道:“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这么多了,没有必要为了他这般跳梁小丑的姿态难受。”
霍应淮还是没有说话,握着平板的手越来越僵硬,他的身体绷得笔直,手臂上的肌肉像是受到了主人的影响紧绷着。
下唇紧抿,眼睑微阖,只有轻颤的身体泄露了他的微微思绪。
“阿淮。”
商蓁有些担忧。
他一贯都是如此,难受了,不开心了,都是自己去扛,就好像是要扛过去了,所有的伤害和伤痛也就过去了。
他骤然松开了手中的平板,牢牢锢了怀中的人。
平板电脑从轮椅上滑下去,重重地砸到了脚踏上,商蓁下意识地想去看他有没有被砸伤,却被身后的紧紧的拥住,不肯放开。
“我担心你被砸到了。”商蓁轻轻地拍了拍霍应淮的背,安抚道。
身后的人还是没有松手,眉眼之中阴翳沉淀下来,像是化不开的浓郁墨色。
只有一句低沉的“我没事”是对商蓁的回应。
商蓁叹了口气,抚上霍应淮的眉眼。
原本精致的眉眼因为消瘦更显得有了几分凌冽的寒意,商蓁没有说什么,只是吻上他的额心,眉心,吻上他高挺的鼻梁。
一遍遍的
像是安抚
过了许久,霍应淮终于动了。
他微微松开禁锢着商蓁的手,让有些僵硬的她换了个姿势,但是又像是怕失去她一样,再一次抱住她。
商蓁的手臂环绕上霍应淮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
“我想过了很多人,唯独不愿意相信他会背叛我。”
明晃晃的决裂,明晃晃的宣战。
突如其来的,甚于与连吵架也没有,连交谈都没有。
只有两人的心知肚明的决裂。
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太久,久到霍应淮都已经忘记上一次他上一次把沈均当作朋友一样对待是什么时候时间的事情了。
总裁和秘书,上级和下级。
是友情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这么一段视频,将两人十年的友谊放置于明面之上。
无声的,捅开了一直名为“友情”之下的生分。
霍应淮睁开了眼,眼中的沉郁未退,他拿起手机拨打出去电话,按了公放键。
“现在,马上去查沈均的母亲和他的父亲。”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霍总,是沈秘书吗?”
“嗯。”
”好的,霍总。“
电话那头的人踌躇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了霍应淮:“霍总,沈秘书在今天早上,向我们要我们所有的调查资料。”
霍应淮面如止水,语气依旧平淡:“嗯。”
“但因为之前您嘱咐过我们所有调查资料全部直接交给您,所以我们拒绝了沈秘书的要求。”
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但又像是带了些讨好的意味:“霍总,我们这样没有做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