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便是好几年的拉扯期。
母亲借酒消愁,总是让她和弟弟当说客,给爸爸打电话,谎称自己不舒服,以此将爸爸从另外一个女人那儿喊回来。
每回喊不成功,母亲便冲他们姐弟俩发脾气。
而爸爸每次回家,他们夫妻俩的争吵也永不缺席,足以掀开屋顶的争吵声,摔玻璃杯的声音,砸凳子的巨响,都令小小的望舒触目惊心。
再后来,母亲试图生第三个孩子,挽回花心的父亲。
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她父亲本性如此,到老也会改。
只可惜妈妈花了很多很多年才意识到。
而妈妈也终于在小弟弟出生后不久醒悟过来,与父亲离了婚。期间母亲还谈过几次恋爱,只可惜最后都不了了之。
望舒一直盼着母亲能找到一个好对象。
她知道在母亲的观念里,女人是一定需要男人的,这是把她杀了也无法改变的观念。也许是成长年代造成的巨大代沟,像望舒这辈的女孩,很多女孩子都不会这么想了,爱情与男人都只是漫长生活里的调剂品,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只是对于望舒的母亲而言,就是铁板钉钉的必需品。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盼着必需品品行良好,没有什么坏心思。
她母亲和父亲离婚后,父亲火速和小三结婚了。
说来也是讽刺,父亲在与小三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又再一次出轨。小三脾气不似母亲纯良,泼辣又狠心,将父亲那段日子整得很惨,随后也与父亲离婚了,只不过不像她妈妈,死活要把孩子带在身边,她将两个孩子都丢下来了。
那两个孩子年纪和他们姐弟俩相仿,是铁板钉钉的出轨证明。
狗血的是,过了些年,两个孩子没人带,她那厚脸皮的父亲死乞白赖地将两个孩子塞给了她的妈妈。
而她妈妈半推半就的,竟也答应了。
不过也就在她家住了半年。
那半年,是她觉得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日子,那个家,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的,她妈妈,她的两个弟弟,还有一堆亲戚,都觉得两个私生子和她是有血缘关系的,都是要喊她一声姐姐的,她身为姐姐,就应该以身作则,照顾好他们。
而她妈妈也沉浸在我很善良我很伟大我以后会有福报的自我歌颂与称赞之中。
望舒只觉得三观炸裂,仿佛活在了古代,实在受不了,高考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留在老家,报了外地的大学。
再后来,望舒也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有关父亲的一切都是从妈妈的口中得知,比如父亲又找小五啦,又找小六啦,又找小七啦,真不搞懂你爸爸现在都没钱了,怎么身边还有这么多女人,哦对了,你爸爸最近的新欢和你年纪差不多大。
望舒工作后和父亲通过一次电话。
父亲还以为她在念大学。
望舒结束通话后,心情很平静,大概早就接受了父亲的人设,心里也早将自己当成父亲早逝的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是陌生人般的存在。
如此一想,对于父亲的任何话语和行为,也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大抵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望舒觉得与黎洲的家庭有五六分的相似,经此一聊,内心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吃一口满是红豆的古方定胜糕,只觉得和黎洲的心似乎又更近了一点。
第35章 第 35 章
望舒和黎洲在早餐厅里聊了很久。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平时她和棉棉一起,也是棉棉话比较多。可是跟黎洲在一起的时候,她仿佛就和那个轻微社恐且不怎么爱说话的望舒说再见了, 她有说不完的话。
等她意识到自己口渴,想再去自助吧台接一杯果汁时,才猛然发现周遭吃早餐的客人已经没有了,自助餐桌上的食物也全消失了。
不过她一扭头, 远处就走来一位服务员, 看了眼她手里的玻璃杯, 露出热情的笑容和她说:“女士,您是想喝点什么吗?我们的自助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了, 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先为您倒一杯果汁。”
望舒愣了下。
她记得这里的自助早餐到十点半结束的。
现在是几点了?
她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看了眼服务员, 社恐人士有些紧张, 说:“我……”
此时的黎洲问望舒:“你饿吗?饿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等开饭,不饿的话, 我们可以在酒店里走走,等饿了再去吃饭。”
望舒当然不饿了。
她从进来这个餐厅后,就开始边吃边聊,吃了快三个小时了,这会儿怎么会饿呢?
她摇摇头。
黎洲对服务员说道:“不用了, 我们现在离开, 谢谢。”
服务员微笑点头:“祝您生活愉快。”
出了餐厅后, 迎面扑来的是鸟语花香,桃红柳绿的江南春色。
望舒不是没有来过杭市, 也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江南春色,可今天只觉得格外不一样。也许这就是跟不同的人旅行的意义所在,和闺蜜是快乐,和男朋友,又是不一样的快乐。
忽然,她又想起来了。
她问身边的黎洲:“我们说了那么久,最开始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本来就很喜欢吃辣吗?还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黎洲说:“应该是天生的吧,我父母都不爱吃辣。”
望舒点点头,说:“哦,原来这样。”
黎洲笑问她:“是在担心我们以后的吃饭问题?”
望舒的脸有点发烫。
瞧他这话说的,仿佛她已经在考虑以后的事情了。
她嗔他一眼,说:“没有,吃什么都可以。”
话音落时,三步当两步地往前走,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她停在一颗桃树下,忽而转身回首,冲他笑,说:“我也可以吃一点点辣啦。”
桃花灼灼盛开。
树下的她弯起来的眉眼,和露出来的小酒窝,竟丝毫不逊于怒放的春色,甚至还更胜一筹。
黎洲看得目不转睛。
望舒本来没在看黎洲的,她一回首,和黎洲说完话,就被他身旁的一株不知道名字的树吸引了,上面开了白绿色的小花,很是新奇。
她正想问黎洲那是什么花时,却猛然与他的眼神对视。
他的眼神极其深邃,充满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危险性,明明满园春色,可他眼底却丝毫不见倒映着的春景。
她走近了,见到的是满满当当的她,还有呼之欲出的……
望舒没想到形容词。
“你……”
只说了一个字,黎洲忽然拉了她的手一下,说:“小心,有蜜蜂。”
望舒只觉掌心似有电流一般,心脏都酥麻了一下。
以前师父让她观察花朵,她有一次还被蜜蜂蛰了下,没什么大事,就是肿了一周,自此对蜜蜂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平时听见蜜蜂两个字,她的第一反应是四处张望,以及抱头。
可现在她所有的感官都在手上了,对蜜蜂两个字带来的阴影似乎全都消失了。
一颗心脏砰咚砰咚地用力跳着。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黎洲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去那边走走?”
望舒小小声地说:“好。”
黎洲没有松开手。
望舒也没有挣脱开。
两人一路牵着手走到湖边。
酒店里人少。
他们一路走去,半路上一个人也没碰着,等到了湖边,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不过远远眺望,对面的西湖一侧倒是人山人海的。
明明知道对面看不清他们这一边,可和黎洲牵着手这件事,却让望舒的耳根子止不住地发烫。
他的手看的时候不觉得大,可真牵上了,自己的手显然被他的掌心牢牢地包围住了。
耳根热得发烫。
掌心也一样。
烫得她都分不清究竟是黎洲的手在烫,还是她自己的。
春风拂来又拂去,在她的心里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牵着手,沿着临湖的小路行走,静静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湖风。
望舒从最开始的大脑一片空白,变成了谈恋爱真有趣呀,又变成了牵手这一步干了,下一步是抱抱还是接吻?再下一步是不是该就不可描述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低下了头。
可很快的,她就意识到自己穿了外套,里面也穿了打底的裙子。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今早出门的时候换了成套的内衣。
缎面的内衣紧贴着身体,包裹出了柔软的曲线。
望舒对自己身材还是很满意的,她的胸不大,是普通人的水平。她平时就觉得挺好的,胸不大穿很多衣服都好看,可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黎洲会不会不喜欢?他也许喜欢大一点的?
望舒脑子染了不可描述的颜色,尤其是黎洲的手偶尔动一下,她就脑补得更多,思来想去,觉得很可能都是棉棉的锅。
棉棉经常给她分享平台上无法通过的文,有时候看得不得劲,棉棉就亲自操刀,洋洋洒洒万字长篇的肉车,看得她这个没谈过恋爱,也没和任何异性有过身体互动的人面红耳赤。
“怎么一直低着头?”
黎洲靠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他这一低头又凑近,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他的呼吸也是烫热的,落在她的耳朵上,又是一阵酥酥麻麻。
这令望舒更加紧张了。
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没……没有,我……我早上被虫子咬了,有点痒。”
黎洲这才回到原来位置,笑着说:“差点忘记这事了,我今早跟酒店的工作人员说了,让他们送了止痒药膏到房间里。我们先回房间吧,等你擦了药膏,我们再出去。”
望舒点点头。
“你走累了吗?是想走回去,还是坐摆渡车回去?”
黎洲又问。
望舒平日里在家做通草花,经常是一坐就一整天,偶尔起来活动活动,眺望远方,但因为社恐内向,极少出去,在外面走动的时间也很少,今天的运动量几乎等于她平时在家一周的运动量了,加上穿了高跟鞋,脚确实走得有点累了。
她想了想,说:“坐车回去吧,脚有点累。”
黎洲看了眼她的高跟鞋,说:“你开车那天不是穿了双平底鞋吗?回去换双好走一些的鞋子?”
……可是跟今天的衣服完全不搭诶。
黎洲此时拿出了手机,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让前台派送一辆摆渡车过来。挂了电话后,见望舒低着头,笑了声,问道:“你怎么了?”
望舒说:“我在思考要不要换鞋子。”
黎洲认真地听,见她不说话了,问她:“你穿的累,想换掉不是很正常吗?鞋子买回来不就是为了让脚更舒服吗?不愿意的原因是什么?”
望舒说:“我只带了一双平底鞋,那双鞋子跟今天的衣服不搭。”
黎洲其实有些理解不了,他本身就是更注重穿着上的舒适度的人,一件衣服,或者一双鞋子,穿起来不舒适,他完全不会考虑,他身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那天陪望舒穿汉服,他也觉得诸多不便,但是毕竟这不是常穿的,为了望舒开心,他愿意忍受。
但现在望舒身上穿的是常穿的就是经常会穿的鞋子,实在没必要为了搭配度,忍受鞋子带来的不适。
他说道:“舒适度更重要,你的鞋跟看起来挺高的,今天不管在哪个景区难免有路需要走,容易崴着脚。”
望舒说:“好,那我换一双平底鞋。”
这会儿,摆渡车来了。
黎洲仍旧没有松开望舒的手,拉着她上车。直到在房间门口,他才松开了她的手,说:“你换好了跟我说。”
望舒点点头。
她抬眼看了一下黎洲,眨眨眼,说:“我进去了哦。”
黎洲说:“我看着你进去。”
望舒说:“要不你在里面等我?我就换双鞋子。”
“你还要擦药膏,现在擦一次,晚上擦一次,明天就不痒了……”他似是想到什么,说:“需要我帮你擦吗?”
望舒想到虫子咬的特殊位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那……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的。”
黎洲说:“不急,慢慢来。”
望舒刷卡进房间,生怕让黎洲久等了,先是甩掉了脚下的高跟鞋。双脚踩在平地的瞬间,整个人舒服地呼了口气。